8、雾山、雾山 ...
-
“雾山？”
谢必安发出了疑惑的轻哼，他对雾山一无所知，因此反应不大。而其他那些调查员们则纷纷脸色大变，更有甚者已经惊得站了起来，尖声道：“【雾山君】突破【地缚】了？”
“稍安勿躁。”张陵摇摇头，“【雾山君】并未离开雾山。”
他是安抚的语气，但众人仍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接着一无所知的谢必安眨眨眼，道：“不如先和我解释解释【雾山君】？”
张陵叹了口气，道：“那是自然。”
于是一个久远的故事从这位年纪很大的老爷子口中娓娓道来：
雾山并不是一座山，准确来说，它是那条山脉的总称。因为山间常年雾气缭绕，故而得名“雾山”。有着这样的一个环境，住在雾山中的山民自然也是蒙昧而不开化的，以至于山中淫祠野寺泛滥，历朝历代的朝廷多次试图改革，都没有成功。好在雾山与世隔绝，从未闹出过什么大乱子。直到百年前战乱四起，一批难民从山外逃至山内，雾山的悲剧命运便从此开启。
那个时候人人都穷，吃不起饭的更是大有人在，大伙儿在雾山内饿得啃树皮。
??
然后某天，一个人在土里刨蚯蚓吃时，竟刨出了一个古墓的墓门。
??
再是不识货的人也知道古墓里头一定有好东西，再加上那时候赶上洋人扫荡，那些洋人的“考古专家”们各个不怀好意，既看上了那座古墓里的好东西，又不想自己去冒险。想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便预备拿珍贵的食物同村民交换墓里起出来的陪葬品。
而人在饥饿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饥饿的村民蜂拥向那座古墓，有记载的总计进去了45个人，最后却只有一个人出来。这惊人的存活率已经够可怕的了，然而更邪门的是，唯一逃出来的那个人手里没有任何金银财宝，反倒只拿着一柄破破烂烂的伞。他拿着那柄旧伞，在走出盗洞的一瞬间七窍流血而死。他的鲜血染红了伞上贴着的符纸，也使得符纸微微松动了一些。
照理来说，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可以将这座古墓封锁起来了。但丧心病狂的“考古学家”们似乎并不觉得死人有什么可怕，他们怀疑村民们只是因分赃不均而在墓中自相残杀，因此不打算放弃对古墓的研究。
??
但洋人的命多珍贵啊，死在这里可不值当。于是他们拿枪抵着村民的身子，又强迫了13个人单独入墓。
??
这一次，13个人全都平平安安地出了墓。然而不管“考古专家”们怎么问，进去的人都一口咬死了古墓中没有旁的陪葬品。
于是“考古专家”只能悻悻带着伞打道回府，那柄“镇魂伞”从此流落海外，不知所踪。
——这是雾山有记载以来死去的第一批人。
而后紧接着洋人扫荡而来的，是自穷山恶水中天生地养出来的匪徒。他们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女人被关在地牢中肆意侵犯，孩子被丢到山沟中自生自灭，但凡有还敢反抗的男人，就被土匪们丢去喂老虎。
当然，在当时的雾山当地，老虎是一种神圣的动物。喂老虎不叫喂老虎，反倒是叫“祭山君”。那些匪徒们对人命从无敬畏之心，却将老虎奉为雾山山君。凡有新尸，他们便剥去尸体的外衣，将他们赤条条地丢弃在林地中，静候山君取用。
这给了他们一段喘息的时间，可是长此以往，那位山君的胃口被他们喂得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山匪们投喂的尸体终于不足以满足山君的胃口，那只庞大的老虎于是跳出来，吃尽了土匪窝中的所有人。那些深不见底的罪恶随之深埋地底，直到调查局着手对雾山进行考察才重见天日。
——他们是雾山死去的第二批人。
而后，在土匪死尽后，深受匪害的雾山再次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生机。
那些坚韧不拔的人们很快重建了聚落，恢复了生产，重新将雾山打造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而负责管理这个世外桃源的，是以谢为姓的一个大家族。
谢家崛起的理由很简单，自打山君以来，雾山的怪事就层出不穷，什么半夜叫魂啦，死后托梦啦……只有天师想不到，没有雾山这里不出现的诡异事。而谢家是天师世家，族内的小辈自八岁起就要修习道术，为村中的村民解决问题。长此以往，谢家在村民中的声望便越来越高，逐渐成了雾山中的无冕之王。
事情说到这里，谢家独大好像还是件好事。可惜谢家并不是什么正统的天师世家，修习的道术也不是什么正经道术。同调查局内的灵力修行方式不同，谢家获取力量的途径是献祭。他们同土匪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土匪们向山君献上祭品，而谢家祭拜的是一位无名无姓的城隍爷。
祭品是什么如今已不可考，因为谢家上下几十口人，都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只留下排行为七的一个小少爷，抱着一具尸体疯疯癫癫地跑进了雾山深处。有传闻说他最后跑进了那座古墓，也有人说他同谢家其他人一样，惹怒了城隍爷，遭了鬼魂的报复。
——这是雾山死去的第三批人。
死了三批人后，或许是死的人终于到达了一个峰值，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谢七消失后，雾山内还活着的人开始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死去，他们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一滩新鲜的血迹。一开始只是在夜晚，后来逐步演变到白天。无法忍受未知恐惧的村民人心惶惶，生平第一次有了逃往雾山以外的想法。
可雾山毕竟是雾山。
那片茫茫的大雾隔绝了所有想要离去之人的妄想，那些走进雾里的人，都在一声惨叫后消失不见。
??
而在浓稠到不可视人的大雾中，视觉被蒙蔽，听觉却被大幅度增强。
活下来的人便不断地听到受害者的惨呼，听他们声嘶力竭：
“不要吃我！”
可诡异是不会被求饶打动的，所以很快，他们又能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声。
——这是雾山死的第四批人。
??
也是最后一批。
??
此后，雾山弥漫的雾气就被牢牢限制在雾山以内，再无法跨越山外半步。
??
雾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生灵禁区。
显而易见，事情发展到这里，任谁也知道不是人祸，而是天灾。【雾山】的定级也很清晰，应当是一个高等级的【地缚】。
??
那就该是调查局出场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调查局还不叫调查局，叫民俗局。为了体现对【雾山】面积的重视，民俗局派了一大批顶尖调查员去调查【雾山】。可惜虽然那些人全都身怀绝技，进了雾山却都同普通人没有半分差别，犹如泥牛入海，不见半分踪迹。
??
最后一名进入雾山调查的调查员乃是张陵的师姐，她曾是整个龙虎山最有天赋的弟子，连张陵也难以望其项背。民俗局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够破解【雾山】的秘密。
??
但她只做到了一半——她的确从【雾山】中走了出来，带来了大量的资料，但她也疯了。
??
民俗局在【雾山】的出口接到她时，她已是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样子。她手里紧紧地攥着一盏长明灯，灯火煌煌，几乎能刺瞎所有看到这盏灯的人的眼睛。
??
她嗬嗬低笑着，对所有她能见到的人说：“跟我走吧，跟我走吧，跟着我走，你才能走出山去！”
??
她似乎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出了山，见没有人愿意和她走，甚至还强迫性地拉了一个人走向雾山。民俗局没有办法，只好将她捆起来，带回了局里。一帮能人异士们研究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
??
所有的诡异中，只有被山君吃掉化成的伥鬼，才会有这样的特性。
??
于是【雾山】终于被定了性：它是【地缚】中最为强大的那一批，甚至已经在朝着【凶灵】转化，证据就在于张老爷子的师姐被放了出来，试图欺骗别人再进雾山。
??
但定了性也没有办法。
??
民俗局对【雾山】的了解还是太少，实力也不够强，根本不足以解决【雾山】。好在【雾山】的转化效率够低，时至今日那些浓雾都还被牢牢地锁在山内。
??
总而言之，【雾山】是一个可怕的历史遗留问题，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地雷。调查局惶惶不可终日，却也拿它没有任何办法。
??
听完故事的谢必安皱起了眉头。
??
“什么意思。”他冷冷道，“你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打算让我和无咎去卖命？”
??
范无咎在他怀里上下弹动表示赞同。
??
“那倒不是，”张陵解释道，“事实上，【雾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
“解决了？！”一个A级调查员震惊道。
??
“是的，解决了。”张陵道，“我刚刚收到雾山那里常驻人员的消息——雾山的雾气散了。”
??
“雾气散了不能代表什么，我也可以说这是因为【雾山】成功升格成了【凶灵】。”谢必安道，“毕竟照你的说法，【凶灵】能够自由行走于人间，自然也就用不着这漫山的雾气了。”
??
“但【凶灵】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张陵回答道，“我问你，小谢，你会因为能出门去玩而舍弃自己的家吗？”
??
“当然不会，”他自问自答道，“【雾山】也是一个道理，就算它真的升格成功，那也用不着撤掉山间用以捕食的雾气。何况我们已经做过尝试，目前进入雾山已经不会再发生迷失现象。”
??
“好吧，我明白了。”谢必安若有所思，他安静下来，不再开口。
??
“那么，事情就是这样。”张陵宣布道，“大家准备一下，有意愿去雾山探险的举个手，我们要凑齐三个人，把那座神秘莫测的古墓打通。”
??
众人登时窃窃私语起来。
??
见此，知道他们又能扯皮很久的张陵转头对谢必安低声道：“小谢，我建议你最好要去，像雾山这样里头有足够多年份够尸体的地方已经不多见了。这些尸体长期处在【地缚】灵体的雾气中，会比普通的尸体强悍许多。到时候你只管带着小范去挑，看上哪个就拿哪个，全搬回来也行——不是我不愿意等搬回来再让小范挑，实在是小范换尸体的速度太快，万一要是那几具尸体也不好用，不就浪费人力物力了吗？小谢，咱们调查局还是缺人啊！”
??
他说得情真意切，而谢必安目光闪烁。
??
“要我答应你也不是不行，但我还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他沉声道。
??
“请。”张陵道。
??
“第一，我要知道，古墓中的尸体会不会更适合无咎。”
??
“第二，我问你，雾山升格失败后，你师姐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
张陵苦涩地笑了笑，对第一个问题避而不谈。
??
“我的师姐已经死了，”他说道，“就死在雾气消散的那一刻。”
??
谢必安就明白了。
??
“好，我答应你。”他宣布道，怀里的范无咎也发出了唔唔的赞同声。
作者有话说第8章 雾山、雾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