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拥风听乐

2、第 2 章

　　张梦感觉很累，有点头疼。

　　尽管她什么事都没干。

　　但是被打断的睡眠就像是把筷子掰成三截后拿走了中间那段，剩下的两截怎么拼也拼不回去原来的模样。

　　张梦坐在炭盆旁，盯着燃烧的炭火放空大脑。

　　妈妈风风火火的过去、过来。

　　刚刚过午，她就要准备今晚的年夜饭，忙到不可开交。

　　“那个男生微信你加了没？”

　　还能抽空问张梦一声。

　　“加了。”张梦有气无力地回答。

　　她点点头，又说：“好好聊，他家有两套房。”

　　妈妈很能干。

　　张梦一直这样觉得。

　　至于她的爸爸？

　　他坐在张梦对面，正在给短视频挨个点赞。

　　偶尔有人进店买东西，他就大喊一声：“王梅！卖东西！”

　　另一头的妈妈也大喊一声：“哎！来了！”

　　他们就像隔着银河的牛郎织女。

　　熟，又不熟。

　　但跟张梦没有什么关系，她只需要在“两套房”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时发一个“你好”。

　　“嘟——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爸爸纳闷地看着手机。

　　“大喜这么忙吗？”

　　今天、昨天、前天，早、中、晚，对方一直在通话中。

　　“你应该是被拉黑了。”张梦说。

　　“真是的！”爸爸不满，“他该咱家的三千块，七八年了还没还！”

　　张梦不知道这七八年里他每次年底要账的时候，对方有没有把他拉黑，他又是什么反应。

　　也许过完年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于是他就忘了。

　　“王梅！”

　　爸爸叫住卖完东西又风风火火跑回厨房的妈妈，“手机给我，我给大喜打个电话。”

　　.

　　“哎、哎！我以为你跟人打电话呢，你把我拉黑了，我只能用我老婆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行、行，想办法搞钱还我就行。”

　　“哎、哎，你把我拉黑了，我也没办法，只能用老婆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一场五六分钟的通话，张梦听得浑身不舒服。

　　她刚刚好像短暂地陷入一个无限轮回里。

　　脑袋更疼了。

　　张梦张嘴想对爸爸说什么。

　　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会被骂。

　　手机突然一震。

　　张梦低头——是“两套房”。

　　“你好。”

　　没了。

　　张梦也回了个“你好”。

　　没有后文。

　　她嘲讽地想：也许他知道自己是个失业在家的啃老姑娘，对我没什么兴趣。

　　张梦就这样盯着手机屏幕，把它盯黑了。

　　炭盆里的火烧得正旺，除夕夜的火一定要烧得这么旺。

　　妈妈从爸爸手里夺过自己的手机，问：“大喜怎么说？”

　　锅铲上的汤滴下来。

　　精准落到张梦的脖子和衣服的空隙间，像一条力大无穷的泥鳅，一个劲往底下钻。

　　她瞧瞧往旁边挪了挪。

　　“限额了，说明天转给我。”

　　妈妈面露嘲讽，动作大开大合。

　　“明年正月初一！哪有初一要账的！”

　　她一挥手，锅铲擦着张梦的睫毛划过。

　　菜汤溅到她的眼睛里，像被火燎过一样。

　　张梦立马低下头，使劲揉眼睛。

　　这次的动静有点大。

　　“啧。”

　　她没抬头，但知道妈妈在看她。

　　“这么大人了，成天在家里吃干饭，也不知道帮家里什么忙……”

　　声音随着脚步声慢慢进入厨房。

　　被油烟机的轰鸣声掩盖。

　　张梦缩着脖子，那滴菜汤好像在她浑身游走，难受到她只能缩着脖子。

　　因为上一次她小声说：“你嫌我弄不好把我赶出厨房。”

　　犯了天条。

　　被拎着衣领揪起来，指着鼻子一直骂“笨手笨脚，什么用都没有，还敢顶嘴。真是厚脸皮，还说得出口？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嫁给你爸，一个人做一家子的年夜饭了……”

　　于是张梦明白了。

　　她什么都不做对妈妈来说就是最好的。

　　妈妈真的很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