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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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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五六十年代修建的老房子,八层楼高,每楼都差不多有十来户人家。
而我的住所在四楼,最里面的一间。
每天我都独自一个人,来来往往匆匆忙忙,也没有相熟的邻居。只是偶尔记住了一两个人,比如经常来找我要房租的老板,常常一个人坐在楼梯拐角的少年。
今天楼梯上的灯泡又坏了,一会儿很亮一会儿又黯淡下去。咋咋呼呼地向皮球一般,从你的手中离开了又回来。
“喵!”
突然来的一声猫叫让我停住脚步,我循着声音走到破烂的垃圾桶前面。看见一只小猫躺在那儿。灰黑色的皮毛纠结在一起,半边耳朵都没有了。
应该是流浪猫。
我俯下身,摘下鸭舌帽,将小猫圈在里面。
挠挠它的下巴,它享受似地昂起头,又是一声喵呜的叫声,我很新奇,不停地挠着它下巴和抚摸它的毛发,尽管打着结,刺痒的触感还是让人感到开心。
“嗨!man!”一直坐在拐角处的少年出声唤住我,“你回来了。”
这个少年第一次和我打招呼,以往我都是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我不擅长交际,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话,只能点头。
“你喜欢那只小猫吗?”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少年,点头。
“你心真好!”少年赞叹我道,然后忽的掉转话头,“可惜心好的人活得不长久。”
“喵呜!”小猫从鸭舌帽里探出个头,似乎在反驳少年的话语。我一手拍拍小猫的脑袋,另一手放在风衣的口袋里,转过身准备离开。
身后的少年蹬蹬蹬地几步跑到我的面前,拦下我大声说:“我说你会死得很早!你为什么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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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门钥匙,我打开门。
看着一路跟着过来的少年,我想了想,问:“要进来吗?”
第一次邀请别人到自己家里来,我的言语很生涩,听起来没有多大的感情。
少年跟着我进了房间,棕红色的大门被我关上。在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看见,走廊上的灯泡彻底坏掉了,漆黑在整栋房子里蔓延。
我给少年倒了一杯牛奶,递给他。
仔细打量少年的脸,鼻青脸肿,他的衣服上还有从里面渗出的血迹。在被衣物遮挡住,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应该还有伤。
“你打架了?”我问。
少年抿下一口牛奶,说:“没有。”
“那你的……”我指着他脸上的伤,突然发现自己管得多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告诉我。”
“是我爸爸打的。”少年叹口气,说,“他每天都会喝酒,赌钱,等到没钱逍遥的时候就回家打我泄愤。”
“哦,你真可怜。”
“嗯。”
我的话似乎伤了少年的心,他埋下头,手里紧紧握住我递给他的那杯牛奶。我发现他额头上的伤口有裂开的趋势,站起身,从里屋拿出医药箱。将医药箱打开取出酒精棉签和纱布,我把它们推给少年,说:“你把伤口清理下吧。”
身上的伤倒还好清理,但脸上的,因为我家里面没有镜子,所以少年清理起来很麻烦。最后他把手里的棉签甩掉,满脸不耐,乌青了的眼睛看着我说:“你帮我弄。”
我没有拒绝他,或许是我不知道如何拒绝人。
取出一根棉签,蘸取些酒精在上面,我一点一点在少年脸上的伤口上涂抹。
少年闭上眼,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忍受酒精带来的疼痛。
“嘿,man,我每天都见你早出晚归,你是做什么的?”
我的手一顿,重重地压在少年的伤口上。
他立刻就睁开了眼,漆黑的瞳仁看着我说:“好疼。”
重新换上一根棉签,我沉默着给少年处理脸上的伤口。良久才回答他的问题,闷声说:“I'm a cleaner。”
“cleaner?”少年繁复咀嚼着这个单词,“原来你是一个清洁工啊!”
少年的脑袋往旁边歪了过去,打量我的房间。我将他的头板正,说:“不要乱动。”
“嗯。”少年看着我,鼻翼开合几下,疑惑道,“清洁工干的不是那些很脏很臭的工作吗,为什么man你的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呢?”
我的衣服还未换下,因为刚杀了人,沾染着血迹很正常。但我很疑惑少年的鼻子这么灵敏,“你闻出来的?”
“嗯,因为我经常受伤,对血腥味比较熟悉而已。”
“哦。”我扔掉最后一根棉签,将酒精盖上瓶盖,放回医药箱。看下墙上的时钟已经午夜两点半了,我转过身对少年说,“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少年沉默下来,等我将医药箱放回里屋又换了一件衣服出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坐在沙发上。
他看见我走出来,双眼里带着请求的情绪,嘴唇嗫嚅着说:“你可以收留我一晚上吗?”
“为什么?”
“我不想回去,如果被爸爸抓住,他又会打我一顿。”
我坐在少年的对面,手紧紧地握着,问:“你家住哪儿?”
“就在你的隔壁,man。”
我听了点点头,隔壁家有时候会传来暴力殴打的声音。少年见我不说话,又说:“你都帮我清理伤口了,你是一个好人,请你收留我一个晚上,好吗?”
看着少年的神色,诚挚的请求,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拒绝。最后只能将他安置在我的房间里面,而我则睡在外面的沙发上。
及至半夜,我仍旧没有睡着。
眼光不经意就停驻在我的卧室大门上,那里面沉睡着一个对我来说陌生的少年。今天我邀请了一个陌生人走进我的房间,替他处理伤口,收留他住在我这里。
站起身,我摸出桌子下面的手枪,几步飞奔走进卧室。
枪口指在少年的太阳穴上。
只要我轻轻扣动扳机,他的脑袋便会爆裂开来。
少年侧身躺在床上,睡得很沉。黑发下露出的脸,宁静恬然。如果忽略掉脸上的淤青,长相柔和的他此刻看起来十分安详。
我的心轻微摇晃,最后还是将枪收回了上衣口袋。
他只不过是在我家留宿的,一个少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