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道安》来杯蛋酒

1、忘了什么

　　啪的轻响。

　　在不算清净的饭店里，这点声音如同夏日傍晚湖边小鱼吐的一个轻飘飘的水泡，碎的无人问津。

　　是水杯被碰翻了。果汁洒出来，沿着桌面菜碟的边缘淌过，细细的一线，带着点极浅的红褐色，像极了一条小蛇。

　　周释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当要怕蛇的。可是那红褐色径直朝着他搁在桌面的手游过来，他不知怎的，胸口有些坠坠地发闷，一时竟没有躲开。

　　水痕从掌缘的缝隙渗进去，大概已到式微，没见着从另一边钻出。视觉上看着，就仿佛他微曲着手掌，将小蛇挽在了掌心似的。

　　莫名熟悉的场景。

　　周释的心跳又乱了。这段时间常常如此，在某些deja vu的时刻，心脏就有些不受控制。去看过医生，心电图做完，说是一切正常的。他仍犹疑，怕是几年前车祸留了毛病，医生就宽慰他放心，体检结果也显示指标健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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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袖子都湿了！快擦擦……”

　　对面一起用餐的女生忙不迭抽纸递给他，一面扶起水杯，叫了服务生。

　　周释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抬起手。正是仲秋，几场雨后气温转凉了，他穿了件白色卫衣，袖口此时已染了浅淡的颜色，湿湿的不太舒服。于是道谢着接过纸巾，翻起袖口，吸了吸水渍。

　　露出的手腕有一圈小指粗细的褐色胎记。——父母说是胎记，他一贯不太相信。哪有这么整齐的胎记？盘的有头有尾，手链子似的，倒也不难看，就是奇怪，与其说是天生如此，还不如说是叫什么环状的东西烫伤过，可信度恐怕还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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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骗你。”

　　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声音，雾似的，轻飘飘一拂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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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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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么说？爸妈哪有必要为这事骗我？”

　　周释紧紧追问了一句。心里是不抱期待的。这个声音总是冷不丁蹦出来，带着些讥讽的腔调。等他沉下心再去听，又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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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能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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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回到底不同。这个声音竟然没走，却还是不屑于理他，只自顾自地呵了他一句，语气十分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悲恸的感情，把周释吼的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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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忘了什么吗？周释迷茫地看着手腕上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