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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做个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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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空很蓝,云也是温柔的,季锦如一打眼就能看到窗外的枝娅被春风吹得摇曳,是个就在眼前的活生生的世界。
她像做了一场梦,临到头来又分不清此时是梦还是过去是梦。
总之,季锦如蒙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等擦干眼泪时,她告诉自己陆卿歌才是梦,她是季锦如,不是余念。
当天季锦如去了余家,她站在大院门口,透过栅栏看到里头的景象,一点变化也没有,只是那个时候她的身边是有陆卿歌的。
院子里一片荒凉,余家的两位老人家一直没出来,季锦如就这么呆站在大门处,像一根木杆从清晨立到傍晚。
这期间她想了很多事。
想到小时候自己调皮,母亲轻轻斥责时父亲总是纵着,又想到每年父亲都会为自己画的一幅画,她心燥,每每说要和母亲一起品茶,最后总是早早溜出去玩,母亲就这么在身后笑骂她个小顽猫。
直到晚霞吞没最后一星太阳,那抹熟悉的身影才从屋子里出来,像是千千万万次,她归家时,母亲笑着出来牵她。
季锦如上前一步,最后又赶紧缩到墙角,看着院子里的余夫人弯着腰收拾东西。
她老了,比上次见还要憔悴,身上穿着的旗袍也一日素过一日,那些蔷薇,牡丹,一朵朵掉落在时间的河里。
一直到余夫人回到屋子,季锦如都没有勇气出去,她再也憋不住眼泪,在墙角细细的哽咽着。
余家二老生她养她,最后却没能留住她,她的心里也只能抱歉,此刻站在家门口,这最后一眼倒不如不见。
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沉野的来电响个不停,宣示着对方的着急,季锦如索性把手机关机,扔进了垃圾桶。
他是个可怜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喜欢的那个季锦如早就不在了,却也幸运,至少不会痛苦。
季锦如看着漆黑的夜空,那里镶嵌着无数的星辰,似是那晚他们在姻缘树下看到的烟花璀璨。
那时她不懂他的心,纯属是游客的心理,当时跪在月老前,甚至还觉得陆卿歌那正经的模样可笑,可现在她多想时间能倒流回那个节点,再看看他认真的容颜。
沿着山上陡峭的石阶一步步向上爬,期间好几次失了力,季锦如索性坐在石阶上休息,却从没动放弃的念头。
最后还真叫她爬上去了,那时天边稍稍泛白,她回忆起这一路来的漆黑,竟也不觉害怕。
空旷的山顶一个人影也瞧不见,她走到寺庙里,连敲两下门才有一和尚出来。
是上次那个扫地的小和尚,季锦如嗓子干涩,眼睛下青黑一片,哑着声向小和尚借了笔墨。
一块块木牌翻找过去,当看到自己那块木牌上添的名字之后,季锦如彻底瘫坐在地。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所以替她安排好这一切,所以才会去死。
他本不该死在这时的,这样早,又这样苦。
季锦如大哭起来,待哭到眼前雾蒙蒙一片,一枚平安符出现在眼前,她顺着平安符朝上看去,小和尚叹惋地说,“这是先前那位施主为你请的平安符,说是寄存在此处。”
她手指颤抖地要去接,当触碰到时又立即缩回手,此刻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只说,“就把这平安符寄放在这吧。”
他为她求的平安,她不能兑现了。
连着爬了一夜的山,季锦如又要往回去,她想起当初也是在这山上,她试探着问陆卿歌自己如果不是余念该怎么办。
那时的陆卿歌只是一笑,说他认得,怎样都认得,现在再看,自己真是个蠢人。
季锦如分不清自己这一生前半生是真还是后半生是真,只知道她喜欢上陆卿歌时是出于自己,而不是出于书中的那个角色,她选择了前半生,也选择同他一起走那黄泉路。
第一次见陆卿歌时,他说要去见见余念,去当面问清楚,可他还没问,还没说,有些话看来还是要她亲自去问才是。
这条路竟然这么漫长,季锦如有些后悔浪费时间了,她不该上来的,应该早点去找他。
这么想着,她越来越委屈,哭声回荡在山间,连着哭了一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个消停,到最后嗓子都快哭伤了。
可算是下了山,打车时,司机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一直问她。
季锦如强撑着身子,到了墓地双脚一软直接瘫坐在碑前。
没有猜错,他的墓碑果然紧挨着余念的,这样才不孤单,对不对?
季锦如轻轻啜泣一声,委屈地对着那墓碑上的人诉苦,“哥哥,我好痛啊,我的脚好痛,我的眼睛也好痛,可是…这里最痛。”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伏在地上,声音可怜,“你能不能理理我呀?”
“你是不是怪我不记得你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道歉了你就不要生气了,你不说话就是原谅我了。”
“我现在有好好上班,你总是叫我好好读书,什么都管,现在我不要你管我也很厉害的,可是,我还是好想你管着我呀。”
季锦如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全吞咽回了肚子里,只剩几声模糊的气音。
她擦了擦眼泪,眼睛鼻子全是红彤彤的,“哥哥,我错了,我说想去看更大的世界,想去追求梦想全都是骗你的,我现在能不能去找你呀。”
没有山河广阔,也没有梦想,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一个小小的人。
顺着剧情,可悲地走到了这一步,那三年里的陆卿歌早就被剧情杀死,那时的余念也不能苟活。
他早已是个疯子,可她不想,也不愿这世间只有他一人疯成这样,疯得这样可怜,又无人记得,若是这样,陪他做个疯人又如何。
晨光微亮,满头大汗的少年奔向此处,沉野找了她整整两日,他想过她或许又被人绑架了,也想过父亲刁难了她,或是她有事去做却忘了告诉他,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找到她就都好了。
他看着躺在远处的少女,松了一口气,好好的就好。
待他走近,却瞬间停滞在原地,季锦如的面色已经完全了血色,身下血红色染遍这一寸土地,她仿佛开在鲜血里的一朵玫瑰,又被春雨淋透。
一圈红色的血迹凝结在瓷白的手腕上,像一根寄托相思的红绳,当时陆卿歌赠了她一个手镯,说要生生世世,如今一条红绳,全了他疯狂的生生世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