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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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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都探着头往重点班里面看。
这场热闹早就在集市上发酵了许久,于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那些看热闹的人就挤破了脑袋往前。
大家都想看看原本的年级第一是如何被人挑衅,又如何跌下神坛。
毕竟一个从倒数普通班升上来的年级第一,在他们眼里其实没太多可信度。
如果有机会证明她是通过作弊,或者只是侥幸的运气好而获得成绩,那这场闹剧才真正到达了狂欢。
因为温清梧曾经来自普通班,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外化的性格,除却那张看起来清冷的脸以外,好像和他们并不太大区别。
她是凭借自己在那个群体里出现的,脱颖而出的神。
而在那个名为挑战的赌注里,十二班的大部分都押给了罗肖文。
他们想要她泯然众人。
因为这场霸凌从未停止。
温清梧从宋洛身后探出头,看向门外那些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的人。
她想要向前一步,却被人拉住了手。
“他喜欢发疯,别理会。”
商行樾握着她的手腕,虚虚地一圈,她好像又瘦了一些。
温清梧抬头,看到他漆黑瞳孔里,自己小小的倒影。
“我可以去跑800米的。”她的声音很轻。
从前帮温辰耀买东西的时候,从家门口跑到超市,其实早就超过了800米。
她习惯了被排斥,被孤立的感觉。
“不需要。”他低头看她,“叫了那么多次哥,总要听一次我的话。”
哥。
很陌生的称呼。
或许换种说法,这个称呼带给她的回忆并不好。
“不过是一个挑战,你们这群人未免也太玩不起了吧?”罗肖文“啧啧”两声,眼里透出些鄙夷的味道。
“校运会应该是自愿报名吧?我家投资那么多,没听说过因为一个成绩可以控制学生是否参赛的权力呢。”郑淮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玩笑,轻讽出声。
罗肖文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辩驳,就被路言衡又一句话堵了回去。
“当初给冯秉文传话的那个小矮子,不会就是你吧。擅作主张杜撰事实,还教唆他去霸凌班里成绩好的小女生,你到底是对自己的成绩多没信心啊。”
“当然有信心,现在我是年级第一。”罗肖文似乎总算找到了切入点,说的话也硬气了几分。
“都回座位吧,和他浪费时间干嘛?”路言衡撇了撇嘴,“跟穿开裆裤的小孩一样幼稚。”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后面的两个人。
温清梧点了下头,示意大家不必担心。
所有人都没忘记,她在重点班过得安生的另一个原因,是和商行樾这伙人走得近。
虽然他平时行事低调,几乎没跟人起过冲突。
但大家都记得他唯一那次打架。
有人在校医院后面的空地虐猫,在学校给出警告后依旧屡教不改。
那次他把人打得很惨,不是致命伤,但那个人脸上都是青紫,嘴里也出了血。
大家都以为商行樾至少要休学几天,可是当他父亲亲自来到学校后,被打的那个人的家长却弯腰道了歉,连同他的儿子一起。
从那之后大家对商行樾的羡慕里,掺杂了几分隐隐的畏惧。
他们这个年纪,其实早就对阶级有了清晰的认识,学校里总是聚在一起的几个小团体,说到底都是家境相同的富二代或者公子哥。
大家平时嘴上没遮拦,互相没节制地开玩笑。
但真正遇到事情要说话时,都知道谁最不好惹。
就像现在,因为路言衡的一句话,原本聚在门口的那些人也作鸟兽散。
“温清梧,我是第一。你上次只不过是侥幸而已,被打了那么久,是不是脑子也不好用了。”罗肖文见大家都没了看戏的性质,疯狂地想要寻找话题挽留人群。
他怎么知道。
那些曾经她拼命隐藏的秘密,仿佛早就公之于众。
罗肖文怪笑的脸在视线里无限放大,震荡的轰鸣钻进耳蜗,她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颤抖,视线也在一瞬间模糊不清。
“我去监狱看过你哥哥,他说你妈是小...”
温清梧抬头,对上他挑衅又得意的眼神。
没有半点犹豫,她忽然攥紧了拳头,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小兽。
可是有人先她一步行动。
商行樾拎着他的领口,抡起拳头正中他的面门。
罗肖文精瘦的身子被打了个趔趄,嘴角火辣辣地疼,他伸出手,摸到温热又黏腻的液体。
“嘴巴放干净点。”
少年皱着眉,淡漠的眼里尽是厌恶。
罗肖文畏惧地后退了一步,这一拳打得他头昏脑涨,却又格外清醒。
他知道,和商行樾作对,以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
就像打着郑淮舟名号到处霸凌别人的冯秉文,现在落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处境。
“罗肖文,你是年级第一,你占理,怕什么,到时候闹到老师那你就说被校园暴力。”
站在他身后的男生见他有了退缩的意思,在他耳边继续给他助威。
他像是被人放在独木桥上的小丑,被抓住铐牢,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都干嘛呢,别在门口挡着。”
突然响起的,暴躁的男生。
陆确松了松手臂筋骨,不耐烦地扫了一遍挡在屋里的人。
“哟,同桌,这怎么又受伤了?”他看热闹不怕事大,坏笑着调侃。
罗肖文被这句话说得没了面子。
他嘴角无声地嗫嚅了一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商行樾觉得没意思。
没能好好打一架,他和商璟吵架的怒气也无处释放。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于是偏开头去,不再看罗肖文。
“不会是因为集市上那条赌注帖子吧,”陆确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商行樾,视线梭巡了一圈,最后落在眼圈红红的课代表身上。
她好像哭了,看起来像一只可怜的兔子。
“你输了,所以恼羞成怒了?”他皱着眉发问。
罗肖文却在一瞬间炸了毛,“谁说我输了,我是年级第一!”
他说话的时候太激动,以至于口水都喷溅在空气里,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可视的水滴。
“离远点,脏不脏。”陆确嫌恶地摆了摆手,“数学课代表才是第一,我刚在办公室看了成绩单。怎么,偷人卷子不够,现在轮到偷人成绩了?”
罗肖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说,我才是,年级榜上根本没有她的名字!”
陆确用手拍了拍耳朵,似乎觉得他太过聒噪影响了听力。
“拜托,重点班的人成绩不在榜单不觉得奇怪吗?你看的那张是老师裁剪的成绩条,因为她,”他伸手指向温清梧。
小姑娘愣了下神,然后就被一个男生拉到身后。
有点不爽。
陆确顶了顶上颚。
“成绩太优异,所以被办公室的老师传着欣赏。你去的那会,估计他们刚夸奖完。”他讲述完了事实,自顾自地回了座位,困倦地倒下去。
彻头彻尾的小丑。
大家都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罗肖文的一张脸因为羞愤红透。
他想缩回座位藏回角落,只是陆确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还想回头再嘲讽温清梧两句,好像这样就能找回他丢失的面子。
但她却完全没注意到他。
女生已经回到了座位,被那群人里里外外地围了一圈。
没有人再看他,除却嘴角隐隐作痛的伤口,仿佛这场闹剧从未发生。
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
周四下午第三节,依旧是体育课。
校医院后的那片荒地又添了新的废弃桌椅,纷乱混杂地堆在一起,早就没了能坐的位置。
商行樾坐在台阶上,望着空旷的天空出神。
分明承诺过,自己不会再打架的。
他伸出手,阳光从手指的缝隙里穿过,落在眉心变成点点灼热。
他看着指骨上划伤的血痕,干涸成黯淡的红。
他知道罗肖文想要说什么,也知道那句话会让她难过,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像是从前对流浪动物的保护欲,他不愿再看到她受伤害。
怜悯,还是疼惜。
两种最容易混淆的情绪,他渐渐也分不清。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点进入自己的视线呢。
他只记得那天警察局的审讯室很闷,蝉鸣喧嚣在耳边,她局促地站在他面前;那晚的池水很凉,软白月光照在她湿漉漉的眼眸,他听到自己蓦然想起的心跳;她发烧时的体温很高,胳膊上都是烫人的热意,但还是帮他扣紧帽子,告诉他不要感冒;他记得她在车上熟睡的侧脸,随着颠簸靠近他的瞬间,总是会有很淡的洗衣液的香气。
她像一缕风,总是缠绵又温柔地拂过他心头。
就连手掌她简单包扎过的纱布,都从他张开的指缝中落下,化作他指骨上的一点滚烫。
直到黄昏的落日一点点下沉到天际,软白的月色变成了可视化的云。
他看到远处少女高举着手臂,把那个熟悉的蛋糕纸袋给他看。
她的嘴角漾着笑,清透瞳孔里是明媚的笑意。
他终于愿意承认,那种久久不曾明了的感情,名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