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一片海》不要文绉绉

54、流言

　　12月正好是一中成立六十周年，恰逢元旦，学校决定举办一场校庆。从十月份开始就陆陆续续拟定邀请名单、确定表演节目，师生们除了抓学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校庆做准备。

　　除了高三派了个别代表以外，其他每个班都分到了表演任务，学校还邀请了许多历届毕业的优秀代表。

　　高二（2）班被分配到了合唱表演，据说这次还请了台城歌舞团的专业老师来指导，原本两节的晚自习，就要分出一节用来排练。

　　最近大家热情都很高涨，乏味枯燥的学习生活突然多了点鲜活色彩，老师们也忙着准备各种校庆流程、稿件，对大家的管理比平时松懈了些。

　　好像密不透风的口袋被撕了一道口子，学生们享受着这短暂的新鲜空气，校园里的欢声笑语都比平时多了起来，连学校广播室的午间音乐都从平时千篇一律的萨克斯换成了流行乐。

　　许愿现在的教室在三楼，还是坐在窗口的位置，她现在可以看清花圃旁的那棵银杏树上的顶端，金黄色叶子铺陈开来，像一把巨大的伞覆盖住花圃的一半，风一吹过，就扑簌簌掉落一地“黄金叶”。

　　“许愿，走啦，排练去啦。”同学从后门经过，喊她。

　　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大家都去礼堂排练，她给老师送作业的功夫，大家都一溜烟跑了。苏闵闵被安排了画手绘周年庆海报的任务，不然早拉着她去礼堂了。

　　她把课桌收拾好，答应一声起身往礼堂走去。

　　庄老师是被学校请来负责指导他们班唱歌表演的，庄老师也是以前一中的学生，许愿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和领唱夏明丽说着什么，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很熟络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从她进去后，庄老师总是有意无意看向她。其实这种感觉，她从庄老师第一次来负责他们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排练一直持续到八点半才散，庄老师拍手示意大家停下：“各位同学，我们的排练再有半个月就差不多结束了，大家这一个月练习得都不错，后面我们团里有外出表演，我就不来了，学校的杨老师会继续带大家排练。”

　　“我也是一中的学生，你们的校友，算是你们的老学姐啦，到时候大家表演的时候我也会过来看大家的成果，所以大家不要懈怠哦，我期待大家的表现。”庄老师笑着说。

　　一个月的相处，学生们都对庄老师有了感情，有些感情充沛的小女生都红了眼眶，庄老师和同学们一一道别，许愿走在人群最后，和同学们一起对庄老师说了再见就往礼堂门口走去。

　　“许愿？”庄老师喊住她，“你叫许愿对吧？”

　　被喊住的许愿有些许诧异，她认识自己？虽然排练了一个月，但一个班几十个人，庄老师也并非每天都来，她每次都站在角落的位置，怎么就记得她？

　　许愿心里纳闷，表面还是礼貌回道：“是，庄老师，我叫许愿。”

　　喊住她的庄老师笑了笑，说道：“没事，就是看你觉得眼熟，好好练习，去吧。”

　　“好，老师再见。”许愿莫名，说了再见就转身离开，并未瞧见庄老师眼里的复杂神色。

　　大家都陆陆续续走了，礼堂里已经没有了别人，庄梦把东西收了收也准备离开，听到有人叫她。

　　“庄阿姨。”是夏明丽。

　　“你怎么还没走？”庄梦讶异道。

　　“我刚看您在和许愿说话，你们在说什么啊？”夏明丽笑颜明媚，眼睛里却看不见半分笑意。

　　“我们没说什么，我就是和她打了个招呼。”庄梦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庄阿姨，您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您就不能帮帮我吗？我和您说的事情，您再考虑一下？”夏明丽软着语气说道。

　　“明丽，事情都过去很多年了，而且当年也不全是罗晴的错，你妈妈都放下了，你也放下吧。”庄梦叹了口气，“况且，许愿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要把她牵扯进来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无辜，我就不无辜吗？我爸因为她妈妈，差点抛妻弃女，我妈整天以泪洗面，我们受到的伤害谁来偿还？”夏明丽尖叫道。

　　“对不起，庄阿姨，”也许感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夏明丽平复了一下继续道：“我只是想让您和她说出真相，她妈妈现在找不到了我只是想要个道歉而已，她犯的错，她女儿道歉也一样，我的要求过分吗？庄阿姨，我求您，就答应我吧，好不好？”

　　庄梦叹了口气，看着夏明丽猩红的眼，说道：“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很多事情我也是听你妈妈说的，我虽然看到过罗晴她从夏广松车上下来去了酒店，但是我现在想来，我确实后来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做了什么。”

　　“所以，明丽，眼见都未必为实，更何况最后确实没有人看到他们再有什么。我当时是看你妈哭得实在伤心，一时冲昏了头才告诉她这些，说起来，也怪我……”

　　夏明丽带着哭腔：“可是许愿妈妈确实挽着我爸去了酒店不是吗？两个成年人去酒店能做什么？”

　　“庄阿姨，该自责的人不是您，如果不是您亲眼看见，我妈妈也不会确定，被自己的朋友背叛。当初她怀疑爸爸外面有人，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罗晴。后来，她不仅勾引了爸爸，差点毁了我们家，还踩着爸爸勾搭别的男人！庄阿姨您难道还要替她遮掩吗？”夏明丽对着庄梦，几乎癫狂。

　　庄梦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儿，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如今变得这样偏执，这样是非不分。

　　“明丽，上一辈的事情不应该由你来解决，也不应该再波及无辜之人，”庄梦看着夏明丽，摸了摸她的头，“再说，阿姨也说过了，当年根本没有证据证明罗晴是‘小三’，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妈妈心里都清楚，当年那么高傲的罗晴，大概不屑做那样的事情。”

　　她陷入回忆里，当年罗晴是整个歌舞团的台柱子，她们三个是很好的朋友，她和明丽妈妈汤雨兰关系更好一些，她也知道雨兰嫉妒罗晴，每次都是领舞，唱歌又好，她虽然是团里的领唱，但是罗晴都不逊于她，只不过罗晴更加醉心舞蹈而已。

　　后来，雨兰发现丈夫可能出轨，她恰好又发现罗晴和夏广松那段时间走得很近，偶然看见夏广松扶着醉酒的罗晴进了酒店，她当时也是年轻气盛，觉得罗晴是为了爬得更高就出卖自己的身体，加上看不得好友为婚姻焦头烂额，就告诉了雨兰。

　　没想到雨兰居然捅了出来，而不久罗晴就和许春林离了婚，去了海市发展，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罗晴，而许春林也在罗晴走后不久离世。

　　当真是，造化弄人。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她每每回忆那个夜晚，都觉得可能是自己误会了罗晴，以罗晴的人品和品味，绝对不会看上夏广松那样的男人，更不会做出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

　　流言是没有长脚的怪物，最会蛊惑人心，伤人于无形。

　　那些流言从各个人的嘴巴里传出，又进入其他人的耳朵，传出了许多版本，她就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件事情，而如今明丽又来和她说这件事，让她把事情告诉罗晴的女儿，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她看见罗晴的女儿，和罗晴极像，特别是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她甚至不敢认她，明明在她小时候，罗晴把她带到团里，她也是抱在怀里疼过的。

　　她拍拍夏明丽的肩膀，柔声道：“明丽，放下吧。与其抓着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不放，不如多劝劝你爸爸，让他多照顾照顾你妈妈，雨兰为了他放弃了事业，他做得太绝了些。也帮阿姨劝劝你妈，有些事情，不能光用眼睛和耳朵，要用心看，用心听。”

　　“走吧，阿姨送你回去，嗯？”

　　夏明丽目光闪了闪，露出一抹笑：“好，阿姨，我都听你的。”

　　此后一周，高二（2）班的排练指导就换成了学校的音乐老师杨老师，庄梦没再出现过。

　　一切都很平静，同学们从最开始知道校庆活动的热情到趋于平淡，大家还是该学习学习，该上课上课，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

　　广播站传出的音乐和节目也和平时一样在校园各个角落流淌。

　　“张雅，你帮我和5班的何薇说一声，我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周五校广播站的英语听力广播和‘青春物语’的广播请她替我一下吧，下周等我好了，我再替她。”

　　“好，那你不舒服在桌子上趴一会儿吧，我去和她说。”

　　何薇爽快答应了夏明丽的请求，傍晚急急吃过饭，就往广播站赶，晚自习前的20分钟，是高三雷打不动的英语听力练习，预备铃一响，她就切到当天的英语听力。

　　做完这些，她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20分钟很快过去，往常本来这个时候会播放一些音乐，之后就是晚自习。但是周五没有晚自习，有一档学校同学组织的节目‘青春物语’。

　　这个节目是同学们会匿名送一些信件到广播站，有心事、有对其他同学的祝福或者一些别的想说的事情，由广播站的老师和同学挑选一些有意义的内容，主持节目的同学会读出来，也有的是自己刻录的内容，歌曲或者一些励志的文章，由主持节目的同学当天在广播站播放。

　　大家都特别喜欢这档节目，平时都是夏明丽和另一个女生轮流主持，今天两个人都没时间，何薇就接替了她们的工作。

　　何薇关掉音乐，开始了广播。

　　读了几封信，今天有送过来的U盘，大家比较喜欢听这种自己刻录的内容，有时候还会夹杂一些隐秘的表白，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小心翼翼藏匿的心事会通过这个广播站传递，而只有知晓心意的那个人知道。

　　“今天又有同学送来了大家期待值比较高的‘心声’哦，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同学录的是一首歌还是小心事呢？”何薇熟练地说着主持词，切换掉音乐。

　　【“许愿妈妈确实挽着我爸去了酒店是吗？”
　　“我看到过罗晴她从夏广松车上下来去了酒店，罗晴是‘小三’，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妈妈心里都清楚。”
　　“我爸因为她妈妈，差点抛妻弃女，我妈整天以泪洗面，我们受到的伤害谁来偿还？”
　　“我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而已。”】

　　何薇吓得赶紧关掉了广播，“不好意思，可能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我们来听一段轻松的音乐，结束今天的‘青春物语’哦！”

　　连最后的结束都没说，就切到了音乐，何薇瘫坐在椅子上：“什么情况，怎么挑这种东西放到广播站？”

　　广播站里还在暗自懊恼不该替班的何薇，还不知道她今天的广播会在一中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