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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被算计的女修士 ...

  •   凌无契原地踱步,默默地数着时间,一刻钟过去了,楚攸宁没有来,又一刻钟过去了,楚攸宁依旧没有来。

      这是在干什么呢?简直是自讨苦吃。

      凌无契御起剑,没一会又放下剑,要去早该去,要不去就等人回来了再去,不然岂不是显得他怠慢了谈九尘前辈。

      他跟她闹什么别扭,按理,他不该如此小气,不,其实他一直都是小气的人,是楚攸宁表现得太淡然,把他的阴暗面都逼了出来。

      灵剑起起伏伏,如同他的心在跌宕起伏,君子坦荡荡,他该直接去,还能给谈九尘前辈留一个关心、殷勤的好形象,如今等着人把他介绍给谈九尘前辈,反而是被动了。

      “你在练剑吗?”

      身后传来楚攸宁的声音。

      终于来了,灵剑回鞘,凌无契缓缓转身,幽幽地道:“几天不见,难为你还记得我。”

      楚攸宁上前细看了一下,笑道:“阵法已经撤去,你似乎不需要等着我来救?”

      “如果我需要呢,你也来得这么慢吗?”凌无契还是没能释怀。

      “小师妹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我也并非是忘记你了,师父刚醒,我花了些许时间跟她说明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故而来迟了。”

      楚攸宁一解释,凌无契就被哄好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他被阵法关了七天有一点小小的脾气罢了,“我也不是故意不去见你,谈九尘前辈沉睡多年,你们师徒相聚,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想给你们留一点空间,如若是谈九尘前辈现在有空闲,你能带我去正式拜见她吗?”

      凌无契拿出稳重的姿态,有心给谈九尘和凌霄峰楚攸宁的师弟师妹们一个良好的形象。

      “好,我正有此意。”楚攸宁早有打算,凌无契因为她被玄灵宗驱逐,她正要寻求师父的帮助,让师父出面拜会明玄灵宗,即便凌无契无意回去玄灵宗,也需为他在仙门正名。

      两人携手正欲离开,半空中传来一道醇厚的声音,“不必麻烦,凌小友救了攸宁,该吾来拜会于你。”

      凌无契抬头一看,谈九尘驾鹤而来,仙诀飘飖,出尘脱俗,轻轻落在两人身前。

      他躬身行礼:“晚辈凌无契,拜过谈前辈。”

      “无需多礼,凌小友修炼不长,道行深厚,实乃天纵之才。”谈九尘探知到凌无契来历不同寻常,她并未深究,修真之人,来历不重要,品格心性才是最要紧的,“听攸宁说,万年南星果是你所采摘的,救命之恩,当受吾一拜。”

      “不敢。”凌无契侧身后退,并以灵力拖住谈九尘,避开了谈九尘对他的行礼,他可受不起,谈九尘是楚攸宁的师父,师父等同父母,哪有父母拜儿女的。

      楚攸宁自然明白凌无契的举动,主动提道:“师父,他是要和我结为道侣之人,因弟子被驱逐出玄灵宗,此事还有劳师父前往玄灵宗一趟,为他正名。”

      她这么说,也是让师父一个台阶,毕竟凌无契是晚辈,不能受这个礼。

      “可,吾择日将亲往玄灵宗。”谈九尘思及他二人结道侣一事,便又说:“结道侣乃攸宁大事,待为师拜会玄灵宗后,将在天下广发请帖,在凌霄峰为你二人举行结道侣的证盟仪式,届时一并说明往事缘由,还你清白。”

      清白二字触动了楚攸宁,一百多年来,她四处漂泊,道友相见,多数指责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她有口难言,无从辩解,心性再如何稳重,也委实难受。

      “多谢师父。”简单的四个字,承载了楚攸宁复杂又厚重的情感,师父懂她,多少感情都在这里头了。

      谈九尘清冷的面容流露出心疼和懊悔,自己养大的孩子是什么性情,她再清楚不过,哭累都自己扛,“你辛苦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有师父在。”

      师徒俩情谊深厚,凌无契旁观着,为楚攸宁放下心里的重担而高兴,他喜欢她现在毫无防备的神情,更愿意她成为他能一眼看穿心事的模样。

      忧心忡忡不适合她,满怀心事也不适合她,凌无契总担心着,她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想太多,事情就会往他失去掌控的方向发展。

      “谈前辈,攸宁体内的北荒图有所松动,魔气侵体的情况已有多次,等前辈身体养好后,还请前辈替她加强封印。”

      自从钟情蛊毒被解除后,楚攸宁入魔的次数越来越少,毕竟她心性坚定,一般的小打小闹动摇不了她,凌无契也还是很担心,她拿着剑抹脖子这种事,发生一次就足够他胆战心惊的了。

      谈九尘也有此意,在楚攸宁诉说在魔域的遭遇后,谈九尘更是放心不下,因此,都没等自己的灵力全部恢复,谈九尘就着手准备加强封印的事。

      半个月后,楚攸宁体内的北荒图被谈九尘用明衍宗流传下来的最强封印阵法加固了封印,除非用上谈九尘的乾坤镜,否则谁也无法探知到楚攸宁体内北荒图的存在。

      凌无契跟着楚攸宁在凌霄峰待了不少日子,他和楚攸宁的关系几乎是公开的,凌霄峰师徒们不必说,其他峰的明衍宗弟子得知消息的,有不少人暗地里来凌霄峰打量他,甚至连明衍宗的现任掌门都来见过他。

      明衍宗的现任掌门是楚攸宁的师叔,当初驱逐楚攸宁的也是他,谈九尘醒来后,这位师叔当天就来凌霄峰探望,还虚以逶迤地说要将掌门之位还给谈九尘,被谈九尘给拒绝了。

      沉睡百余年,谈九尘对管理宗门已无兴致,跟现任掌门说,若宗门或天下有需要,她谈九尘责无旁贷,明衍宗的未来交于掌门,她只愿安心修道和教导徒弟们。

      掌门一开始不信,多次上门试探,发现谈九尘所言不虚后才消停下来,并愿意卖谈九尘一个面子,明衍宗重新接纳楚攸宁。

      明衍宗的人逐渐不来打扰凌霄峰了,凌无契寻了个合适的时机,邀请楚攸宁于凌霄峰的后山幽会。

      后山有一片浅水湖泊,清澈静谧,倒影白云悠悠,如同天在湖中。

      垂垂杨柳随着轻风飘扬,轻拂着水面,就像羽毛抚过某人的心,酥酥麻麻的。

      凌无契和楚攸宁漫步在湖边,肩膀偶尔相碰,若即若离,两人轻声细语,分享着彼此身边最近发生的事情。

      天朗气清,花香盈鼻,气氛正好,凌无契悄悄伸手,用手掌环住了楚攸宁的手腕,指尖轻蹭着她凝脂般的肌肤,食指之下,是她加快了节奏的脉搏所在。

      她没有看上去的那般平静,这个认知令凌无契心情大好,微笑着问她道:“你可愉悦?”

      “无烦心事,当然愉悦。”

      “仅仅是因为无烦心事?”凌无契略略不满。

      楚攸宁习惯了他这样,顺毛道:“不止,还因有你相伴。”

      某些时候,凌无契在期待着什么,她也能一眼看出来,楚攸宁觉得自己做不到如他那般热烈,至少她可以回应他的热烈,不叫他的失望落空。

      要结为道侣的人,志同道合外,也要感情磨合,更何况,楚攸宁不讨厌道侣之间的亲昵。

      凌无契在楚攸宁手腕的脉搏处落下一吻,“如此也可,对了,你小师妹的阵法很有意思,当日困住我的阵法,我偷学了一点,顺便改了其中的杀招,单纯只将人困住在原地,里面的人不能出,外头的人不能随便进,你觉得我改的好不好?”

      楚攸宁点头赞同:“很好,不伤人无杀意,有空的时候,你摆于我看罢。”

      “不用等有空,眼下如何?就刻印在你的手腕上,我可随时启动,随时停止。”凌无契殷切地看向楚攸宁。

      楚攸宁不解他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感情稳定加之即将成为道侣,依旧无法消除他的执念吗?

      “明日师父和我们就启程前往玄灵宗,之后便是你我的证盟仪式,我们将在天地、师父和宾客的见证下结为道侣,从此生死相随,荣辱与共,你还在忧心什么呢?凌无契,我属意的人只有你,此生不变,你,可安心。”

      执手相对,楚攸宁真挚又诚恳,凌无契信她的话,信她的心意,但他不信她绝不会抛下自己。

      他再次恳求:“既然我们心意相通,有情有义,阵法刻与不刻印,在你眼里应该无甚区别,那便让我刻印吧,行动总比言语更使人安心,不是吗?”

      “好,让你刻印。”楚攸宁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她说得太多而做的太少,致使凌无契放不下心来,她比他年长,确实该她多做些让他安心的事。

      若他因执念而走了歪路,定是她的过错,楚攸宁把手伸给凌无契,纵着他在自己身上刻印阵法。

      复杂的纹络从手腕处蔓延开,铺满整个小臂,待阵法刻印完毕,金光消弭,纹络也从小臂上隐去,只在手腕内侧留下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

      凌无契轻抚着太极图案,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本来按照礼尚往来的道理,我应当将阵法教给你,让你在我身上也刻印一个,但是我后来一想,不可行,攸宁你很聪敏,你要是知道了怎么刻印阵法,定也能反向破解阵法,那我就白刻印了,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前车之鉴,可不能重蹈覆辙,凌无契再不想经历那种事了。

      “没什么,我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跟你计较。”楚攸宁不在意这些,她相信他,凌无契是不会做伤害她的事,过往已经证明了一切,她就是很好奇,问他:“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我有时候会觉得,你看我就像看负心汉一样?过去,那是钟情蛊,不是我的本意,你亲眼见了,还不放心?”

      她本来就是,这话,凌无契无法说出口,谁让他还是系统的时候,无法触碰到她,所有的爱恋都不能摆到明面上来,暗恋者,有什么资格去指责。

      可他就是不甘心,就是想要成为她最爱、最在意、最重要的存在。

      “大义和我,你必然选大义,我知道你的选择,也理解你的选择,我不过是不想接受,我在你心里不够重要而已。”

      “贪心!”楚攸宁想,她或许永远都无法消除凌无契的执念了,但事实要接受起来,似乎比她预想的要简单,凌无契对她而言,是最特别的,她心底隐隐觉得,那也很不错。

      第二天,谈九尘、楚攸宁、凌无契三人动身一同前往玄灵宗,留司垚和松玟看守凌霄峰。

      **

      魔域,一场打斗刚刚结束,鲜血染红的大堂上,江辰星狼狈地跪倒在血泊里,那里有他的血,可更多的是他下属们的血。

      “你真是学不乖,百年前忤逆本座,被本座控制魂魄,如今还敢反叛,连累你的下属们死无葬身之地,江辰星,你该认命了。”

      魔王阮君晟坐于江辰星半天前坐过的位置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被掀了屋顶、狼藉一片、尸横遍地的大堂。

      江辰星用剑撑地,勉强维持住一丝尊严,怒道:“冷血无情,你不配为我之主,更不配为魔域之王,我绝不向你俯首称臣。”

      魔王大笑:“俯首称臣?你这么傻的,也配?本座方才没杀你,是留着你有用。”

      江辰星皱眉紧皱,顿感不妙,魔王利用他,用来对付的只有楚攸宁一个,上次她逃出魔域,阮君晟势必要再针对她,他不能帮她,至少不能害她。

      握剑的手一紧,江辰星以极快的速度引颈自戮,想给自己、下属和楚攸宁一个交代,然而,剑贴在脖颈,身体却动弹不得,剑锋连皮肤都未能刺破。

      “阮君晟,你做了什么?”

      魔王缓缓起身,吐出的话让江辰星一点点地陷入绝望。

      “你中过我的控魂术,虽然过去有人帮你解除了,但中过一次的人,本座只需碰到你的身躯,再下一次控魂术便轻而易举。”

      “江辰星啊,你是本座的傀儡,过去,现在,将来,都是,本座的傀儡很多,你是最不听话的,得让你吃点苦头,你才明白谁是你的主人。”

      魔王话音一落,大堂内就响起了江辰星的惨叫声,疼痛从骨头开始,一阵又一阵不停地折磨着江辰星,可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要被控制着,继续去算计和伤害他最在意的人。

      剑就在咫尺之间,江辰星再无法拿起它,也无法驱使它,即便那是他的本命剑……

      **

      玄灵宗范掌门万万没想到,天下第一宗门明衍宗的前任掌门现任长老谈九尘会亲自登门珍重地拜访玄灵宗,可真是莫大的荣幸。

      更让范掌门预料不到,对方不是上门来找麻烦,而是为了楚攸宁和凌无契上门来解释,并为两人给玄灵宗造成的损害进行赔礼道歉。

      实际上,凌无契和杨家的纠葛,当初不少人看在眼里,是魔族作祟导致的结果,因楚攸宁当时入了魔、伤了宾客以及玄灵宗长老被魔族所杀等一些列的事情,范掌门不得不给宗门和众人一个交代,才把凌无契驱逐的。

      如今谈九尘跟玄灵宗解释了楚攸宁入魔的缘由,是被魔王下蛊所害,又念及楚攸宁并非伤害仙门中人的性命,范掌门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当即就重新接纳凌无契,并恢复他在宗门的一切待遇。

      谈九尘对范掌门的处理方式很满意,毕竟凌无契是要跟楚攸宁结为道侣的人,她正直坦率的徒弟将来的道侣若是一个被师门驱逐或师门有嫌隙的,对他们二人的名声也不好。

      谈九尘教导弟子们,不要过分看重名声权利,但她同样心疼自己的弟子们,若被坏名声所累,她这个做师父的自该为弟子正名。

      而凌无契配合着谈九尘,他并不在意这些,和师门和解也好,恢复名声也好,都是些外在的东西,楚攸宁欣赏的也不是被俗世之名捧着的人。

      谈九尘和楚攸宁来玄灵宗住的是凌无契安排的,他自己的宅邸,因他和楚攸宁的证盟仪式和商议各大宗门协力对付魔族的事宜,谈九尘会在凌无契的宅邸多停留些日子。

      这日,凌无契领着楚攸宁前往玄灵宗山脚的凡间集会游玩,热闹的人间市井烟火,吆喝声、欢声笑语等充斥在耳畔,能让修仙修久了的心沾点人气。

      凌无契和楚攸宁换了衣服,如平民百姓一样,粗布短衣,粗茶淡饭,听着路边的说书人讲述着爱恨情仇的人间故事。

      “你觉得如何?”凌无契问她。

      楚攸宁浅浅着尝着路边摊子上的茶水,她不注重口腹之欲,人间的茶和宗门的仙茶,尝着倒也没多大的区别,“说书人讲的故事吗?很精彩,我喜欢。”

      “你喜欢,就不枉我们来这一趟了。”

      凌无契费了心思,想带着楚攸宁重新体验人间的生活,他想讨她的欢心,也想给她多一点不同的体验。

      修真者寿命比一般人长得多,漫长的岁月和清心寡欲的修炼会磨损掉情感和生活的乐趣,凌无契想一点点地将楚攸宁少了的那部分都给补上,哪怕天地不全、万物有缺,他都想把应有的全部都给她。

      凌无契想着,他注定成不了完美的人类,但她可以,她本就足够优秀,成为完美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天地万物都不及她。

      在市集逛了许久,天色将暗,两人启程回山,行至中途,忽然被魔族挡路。

      玄灵宗的半山腰,魔族竟敢光明正大地出现,杨家被拔除后,魔族还在玄灵宗附近留有其他的据点吗?

      约会没有完美地结束,凌无契不满,“敢在玄灵宗现身,尔等有何目的。”

      现身的魔族桀桀笑着,将一个浮空的盒子往楚攸宁跟前送,“奉我主指令,给楚攸宁送礼而来,不受此礼,江辰星活不过今日。”

      本想拒绝的楚攸宁听到后半句,将灵剑按了回去,追问道:“魔王对江辰星做了什么?他是你们的同族,你们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族人下狠手?”

      “我只送礼,不负责答话。”说完,那魔族人就遁身离去。

      楚攸宁和凌无契商量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漂浮在空中的盒子,里头是一个断了臂的傀儡娃娃,未几,傀儡娃娃身上浮现“江辰星”三个字,就从盒子里飞出。

      凌无契将楚攸宁挡在身后,做出防御的姿态,傀儡娃娃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样子,颤颤巍巍地飞了一米左右后,开口说了话,是江辰星的声音无疑。

      “救我……楚,救我……三日后,你孤身来……单漠城……不,不要来……攸宁,我,我想你……”

      断断续续的话里夹杂着痛苦的喘气声,一听便知江辰星的状态很糟糕。

      傀儡娃娃的话说完后,“砰”,四分五裂地炸开了。

      楚攸宁和凌无契都陷入沉默,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太阳已落山,余霞收尽,幽暗笼罩着这片林子,僵持之下,凌无契攥住楚攸宁的手腕,率先开口:“回去和谈前辈商量,你不能自作主张。”

      凌无契不希望楚攸宁去魔域救江辰星,他一边想要楚攸宁自私一点,不管江辰星的死活,一边又担忧她的往后余生会因为江辰星而自责。

      “不行,不可让师父知道,我不能再让师父冒险。”楚攸宁最后悔的,莫过于当年牵累谈九尘受伤,此次,她不能重蹈覆辙。

      凌无契为此很伤脑筋,没有谈九尘,在魔王精心的设计的陷阱里,他能不能带着楚攸宁和江辰星安全离开,还真是不好说,尤其魔王和其下属擅傀儡术和蛊术。

      强行劝也可能劝不好,凌无契转变了策略,“好,听你的,我们不跟谈前辈说,但是我们得先回去一趟,如果我们什么理由都没有,莫名不见了,谈前辈必然会四处寻你,第一个寻你的地方说不准就是魔域,那你的隐瞒就没有意义了,我们先安抚住谈前辈,再立马前往魔域救江辰星,这样可好?”

      楚攸宁很隐晦地转了转眼睛,回道:“好,我们回去,你御剑先行。”

      凌无契踏出一步,随即启动阵法,将手里拿着缚仙索的楚攸宁困在了原地。

      沉着脸的凌无契在阵法外死死盯着楚攸宁手里的东西,“你用缚仙索来对付我,就为了区区一个江辰星?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尽管凌无契明白楚攸宁是因为百年前谈九尘受伤沉睡一事,心里有道坎,不希望他和谈九尘一样,在魔域收到伤害,但他还是很生气,非常非常地生气。

      “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更不能让你去,无契,此行危险,且江辰星与你毫无瓜葛,你无需为此深入险境,你是我的道侣,让我承担,让我保护你,好吗?”

      被困住的楚攸宁极了,此时她更不敢对凌无契生气,担心他不解除阵法,孤身犯险。

      凌无契冷哼:“好什么好,说什么我很重要,你有想过被留下人的心情吗?再说了,江辰星一个魔族,他跟你是两个世界的,更没有瓜葛。”

      “凌无契,你再怎么耍性子、再怎么任性,我都不会怪你,但这一次,你要是敢一个人去,我不会原谅你的,你得好好的,我不许你做危险的事。”

      凌无契掐了个法诀,阵法内楚攸宁的缚仙索飞到了他的手里,“此物陪着我,就如同你陪着我去,被留下的人的滋味,这次,你也尝一尝好了,至于原谅,你会原谅我的,因为你心里有我。”

      凌无契消失在眼前,楚攸宁再无往日的淡然,她的灵剑一遍又一遍地攻击着阵法,火雷符、阴阳五行术,能用的,楚攸宁都用了遍,都无法破除凌无契的阵法。

      她后悔了,不该纵着他,不该让他在自己身上刻印什么阵法,包容的结果,就是凌无契的胡作非为,目中无人。

      楚攸宁又急又气,这阵法还连带屏蔽了她施法联系师父,灵剑嗡鸣,一刻不歇,到了后来甚至是胡乱攻击,只求能侥幸寻出阵法破绽,使她能脱离被困的局面。

      各种攻击进行了一整晚,楚攸宁几乎要绝望了,百年前,她和师父两人中了魔族的陷阱,师父重伤,她在魔族有意的放水下才带着师父离开魔域,她都不敢想,孤身前往魔域的凌无契会遭遇什么。

      他怎么能如此肆意妄为,就不想他自己吗?天纵之才,前途本一片光明,修仙得道也好,名满天下也罢,他都有可能的,就为了她,什么都不顾了。

      凌无契,他真的不像样,都是她没有引导好他。

      懊悔之际,日头高悬,已至正午,出来寻人的谈九尘找到了她。

      “攸宁,你为何被困于此,是谁设的阵法?”此阵法有几分明衍宗的痕迹,谈九尘倍感疑惑。

      楚攸宁忙道:“是凌无契,师父,你快助我破了此阵。”

      谈九尘环视一周,细细观察了阵法后说:“此阵刻印在你体内,为师强行破阵也可,不过破阵后,此阵会反噬你,好在反噬伤害不大,最多让你昏睡几日,你将灵剑收回,为师这就破阵。”

      一听会昏睡几日,楚攸宁赶紧阻止:“等等,师父,等一下,有没有办法既破阵又不让我昏睡,或者昏睡后令我立即醒来的方法,我有急事要办,耽搁不得。”

      “此阵困你又护你,既有急事,不如为师替你办。”

      “更为不可,只能我自己去,师父不要多管。”楚攸宁哪敢再让谈九尘涉险。

      谈九尘沉默半晌,忽而灵气迸发,问她:“凌无契去哪了?可是魔域?”

      楚攸宁一口否决:“不是。”

      她撒谎的技术不好,谈九尘随意就看了出来,“那便是了,你就待在此地,为师去找他。”

      楚攸宁大喊:“师父不要去,魔王设置了陷阱,您放我出来,让我去救凌无契,我不要紧,凌无契和师父决不能有事,对了,我体内还封印着北荒图,万一你们出事,封印我不可能受得住,为了天下安宁,师父您得让我自己去。”

      谈九尘摇头:“你去不了,为师没有让你从昏睡中醒来的法子,你待在阵中更安全,放心,为师会平安将凌无契带回来。”

      林中惊鸟,余下楚攸宁一人,她无力地拍打在阵法的无形屏障上,却无人回应她此刻的担惊受怕和无能为力。

      可恶,凌无契,可恶。

      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个,心里又祈求上天,祈求神佛保佑,让凌无契和师父平安归来。

      这份焦急让时间变得漫长,神佛也不能给与她回应,楚攸宁对凌无契的责怪逐渐改为请求。

      回来,快回来啊,凌无契,不要抛下她,不要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往后余生若没了他,她如何自处。

      再后来,她甚至庆幸着阵法还在困住她,因为阵法还在,说明凌无契还活着。

      才过去一天半的时间,漫长到楚攸宁几乎觉得她经历了一生。

      **

      凌无契告别楚攸宁后,用法术换成楚攸宁的模样,潜入了魔域。

      单漠城来过一次,凌无契有了准备,魔王为了吸引楚攸宁,把江辰星悬挂在单漠城最高的阁楼上,走在中央街道上,抬头就能看到奄奄一息的江辰星。

      阁楼周围布置了阵法,内部只怕也是暗藏了蛊虫,凌无契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在楚攸宁身上留下了阵法,不然要是她再被什么钟情蛊之类的蛊虫给暗算了,他哭都没地方哭。

      凌无契从他的资料库里寻找药方,配置了驱逐蛊虫的药,蛊虫好解决,难的是需要大量灵气来解决的阵法和在阁楼中守备的魔王和魔王下属。

      他的能量还算得上充足,转化灵力也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可这具身体修炼时间不够久,承受不住庞大的能量和灵气,要顺利带出江辰星,胜算不大。

      凌无契本想徐徐图之,谁料阁楼内的蛊虫涌出,袭向被吊着的江辰星,江辰星虽用尽他最后的力量展开了屏蔽蛊虫的结界,可魔气稀薄的结界恐怕连半天都撑不过。

      江辰星死不死,凌无契不关心,他在意的是楚攸宁放不过她自己,会认为是她连累了江辰星,一辈子都为此事愧疚,再者,凌无契绝不希望,有另外的男人被楚攸宁记挂一辈子,愧疚之情也不可。

      迫于无奈,在没有万全之策的情况下,凌无契只好潜入阁楼,搭救江辰星。

      果然,他一进入,阁楼周围的阵法便启动,既已暴露,藏着也没必要,凌无契飞身上阁楼,呼吸间就到了江辰星的结界前。

      江辰星被吊着的左手姿态怪异,多半是被折断了,他迷迷糊糊睁眼,见到半空中停留的眼前人,神志当即就清醒了,“快走,攸宁,有陷阱,你快走……”

      凌无契黑着一张脸,咬牙解释:“我是凌无契,来救的,现在起,闭嘴,一个字都不许说。”

      说多了,凌无契怕自己忍不住,救人的时候手重一点,就快没命的江辰星会真的没命。

      江辰星眼神里仅有的一点亮光暗淡下去,颓丧地说:“如此,你也快走,莫……莫为我丢了性命,反正,我也,也不想活了。”

      “等我救了你,她知道你无恙后,你自己想怎么死都可以,别让她因你而心有不安。”更别让她记你一辈子,后面这句,凌无契没说出口,他担心说出来了,江辰星会真的自我了结在这里。

      药粉撒下去,围绕在江辰星结界周围的蛊迅速推开,凌无契提醒道:“把你的结界收了,别浪费你的魔气,给你自己留口气,要逃出这里可不容易。”

      凌无契甩出一根绳索,绑住江辰星的腰,然后拉着人从阁楼上降落,甫一落地,两人就被魔族包围,魔王阮君晟施施然出现,对自投罗网的羔羊很是满意。

      “女魃后人,我们又见面了,你若是喜欢你身后这个魔族人,本座可以大方地把他送给你,只要你留下来,为本座效力。”

      凌无契恢复本来模样,面无表情地说:“你认错人了,还有,我的道侣并不喜欢我身后之人,更厌恶魔族。”

      “夺舍者,又是你!”魔王气急,然转念一想,便又笑了,“无妨,江辰星招不了女魃后人,再加一个你,不信她不来。”

      魔气和灵气碰撞,多人围攻,加上魔王时不时偷袭,以及身边还带着江辰星这个累赘,饶是凌无契的灵气供应充足,此刻也相形见绌。

      魔气占了上风,攻击越发凶猛,凌无契的身体开始吃不消了。

      不行,不能让这具身体死在这里,身体死了,他的灵魂就会被这个世界排斥,江辰星死了,楚攸宁尚且会余生不安,他的身体若是这么死了,只怕楚攸宁这一世都不会过得幸福了。

      实在不行,启动他资料库的禁术,哪怕这会让这具身体根基俱毁,好歹人还能活,他还想继续陪着楚攸宁。

      犹豫之际,一道强劲的灵力劈开阵法,百千道金光从天而降,将围困凌无契的魔族一一诛灭。

      阮君晟抬眸,脸色已是难看,“谈九尘,你还真是命大。”

      谈九尘没理会魔王,她的仙鹤托住凌无契和江辰星,“你们先走。”

      凌无契把江辰星捆在仙鹤上,自己则是跳下来,和谈九尘一同断后。

      谈九尘皱眉:“凌小友,你先走,吾能应付。”

      凌无契:“那可不行,师父若受伤,攸宁一生难安,我不能让她伤心。”

      能用阵法困人,自是不会轻易听劝,谈九尘不再多费口舌,和前来阻拦的阮君晟交战。

      魔王出手,单漠城中的魔族也纷纷聚集而来,两人对一城人,饶是两人实力不俗,也轻易逃脱不得。

      混乱|交战中,谈九尘的金光击中了魔王,凌无契看准时机,缚仙索出手,捆住了因谈九尘的金光而有了空隙的阮君晟。

      谈九尘见势,再次释放出千道金光,阻挡住其余魔族的围剿,拉着凌无契脱身离开单漠城。

      出了魔域,两人一刻都没有歇息,御剑飞往玄灵宗的半山腰。

      凌无契和谈九尘回到楚攸宁身边时,阵法外躺着昏迷的江辰星,仙鹤在一旁守着。

      凌无契归来,阵法撤去,楚攸宁连飞都顾不上,自己跑着奔向了她最重要的两个人。

      谈九尘受了伤,伤势不重,楚攸宁将伤药塞给她,然后一把保住了摇摇欲坠、看上去伤势很重的凌无契。

      灵药一大把地喂给凌无契,自己的灵力也不要命地输给他,“凌无契,你怎么样?”

      凌无契有气无力,“我没事。”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这可急坏了楚攸宁,她泪流满面地望向谈九尘,哽咽着道:“师父,快救救他,求您了,快救他……”

      谈九尘抬手将一颗灵药虚空送入地上躺着的江辰星口中,听到自家徒弟急切慌张的求救,嘴角微动,而后说道:“他是力竭而晕,身上的伤势也被你的药和灵力治疗的差不多了,休息够了,体力养回来了,自然会醒,别慌。”

      “真的吗,您保证?”楚攸宁不大相信,她从未见到凌无契这么狼狈,一身的血,脸色惨白,气息虚弱,比在雪上那次严重很多倍。

      “吾保证。”

      得了这话,楚攸宁总算冷静下来,眼泪也停止了,小心地扶着凌无契,带他回去休息了。

      等凌无契醒来,已经三天后了,此次在魔域消耗太多的灵力,透支了这份身体,伤势是不重,这具身体本就不高的修为又掉了一大截,能承受他系统能量转化的灵力也少了一大截。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平安也还能修炼,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在他昏迷的这三天里,江辰星被谈九尘用仙鹤送到了明衍宗,暂时让江辰星待在明衍宗的镇魔塔内,那地方魔族不敢轻易靠近,住在里面明衍宗的人也不会对他有意见,是个很适合江辰星养伤的地方。

      凌无契对此,稍微不太满意,明衍宗的镇魔塔离凌霄峰挺近的,他不希望江辰星待在离楚攸宁的周围。

      此事令他烦恼,比起真正烦忧的,江辰星还算不上问题。

      楚攸宁不理他了,自他醒后,无论他怎么缠着她,跟着她,烦着她,楚攸宁都不跟他说话,只每天到了换药和吃药的时候,她会准时出现在他面前,接着板着脸,盯着他吃药。

      凌无契有在反省,事情是他做得不对,自作主张,限制她的自由,让她担惊受怕等等,一桩桩一件件,是他的不对。

      但不搭理人,也不对,凌无契决定和楚攸宁好好谈一谈。

      他将人堵在门口,指了指她的手腕说:“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再启动阵法。”

      楚攸宁终于开口了:“你敢!凌无契,你别太过分了!”

      “原来你也会对我生气。”

      比起阵法困人,梦魇里他的行为其实更过分,她却只生气这次,凌无契是真的相信了楚攸宁说的,她会把他视作世间最重要的人,比她自己还重要。

      凌无契悄悄拉住楚攸宁的袖口,轻声细语地跟人道歉:“对不起,是我做的太过分了,不该擅作主张,不该让自己受伤,不该惹你伤心,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哼。”楚攸宁偏过头去不看他。

      “攸宁,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是生生世世追随你而来的人,至于我为什么要追随,因为你曾经做过和我这次差不多性质的事情。”

      “我知晓这听起来像是我的借口,但我说的都是真话,把你留在阵法里的时候,绝大部分原因是我担心里,一小部分是小心眼不愿意你去见江辰星,而另外一小部分,是心胸狭窄的我对你报复,我想让你体验一下我过去的感受,我希望你知道被抛弃的人有多绝望,我想让你往后再不敢抛下我。”

      “而看到你生气难过和不理我后,我就后悔了,不该那么做的,就算是一小部分也不该那么想,我想带给你幸福和欢愉,绝不是痛苦,你因我而伤心落泪,是我的过失。”

      从谈九尘那儿听到楚攸宁因他而慌张、痛苦和落泪后,凌无契就自责不已,更为自己之前的想法而羞愧,他怎么能有那种想法,他怎么可以故意惹她难受。

      “攸宁,我以后会做得更好,不会再让你伤心,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凌无契恳求着她。

      楚攸宁脸色稍缓,她将手腕处的太极图案摆出来,对凌无契说:“解除阵法。”

      “不行。”凌无契毫不犹豫。

      楚攸宁气道:“你那一大段的解释都是骗我的?”

      “没有,都是我的真心话,我的心意不敢欺瞒你,更不会骗你,但阵法,我不能撤。”

      “那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攸宁转身要走,凌无契快步拦在她身前,低声下气地说:“不要这样,攸宁,多宽容我一点,阵法我会省着点用,再用三次,不,再用五次,我就解除。”

      楚攸宁气笑了,她自持冷静沉稳,这几天都快被凌无契弄得性急易怒,从来没有过这种肝火上涌的时候,这都是头一遭,“这种东西是能让你讨价还价的?凌无契,我真是太纵容你了,别胡闹,给我解除。”

      她一副没商量的样子,凌无契说不动她,无奈之下翻起旧账来,“这不公平,你对我生这么大的气,一直不原谅我用阵法困住你,可若是我不用阵法,你就要用缚仙索捆我了,我是先做了你想做的事情,如果我稍微犹豫一瞬,晚了一点点,现在不依不饶的人就是我了。”

      “你也知道你会不依不饶,那我不依不饶又有何问题?”

      “当然……没问题。”大家半斤八两,凌无契不好为自己做过多的辩解,“我们的心意是一样的,都希望对方好。是与不是?吸取这次的教训,往后我们彼此都再不抛下对方,以此约定,永不违背,可好?”

      楚攸宁被他说动了,态度开始动摇,也因他的话对自己试图用缚仙索的行为进行反思,被留在原地的人是何种心情,体验过一回,她其实是能理解凌无契的做法。

      又犹豫了好一会,楚攸宁才说:“好,不离不弃,永不违背,订此约定,天地共鉴。”

      约定是定下来,阵法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楚攸宁再次伸手,说:“阵法解除,我就原谅你。”

      凌无契纠结万分,搭上了她的手腕又放下,如此反复好几次,还是忍不住摩挲着太极图案,试图跟楚攸宁商量:“再用一次,就一次,用完就解除,而且我保证,用之前一定先知会你。”

      楚攸宁变敏锐了:“知会我和我同意,不是一回事,你别和我耍这种小手段。”

      请求得不到回应,凌无契开始示弱了,“我的修为掉了,如今你一只手就能按住我,如果我擅自启动阵法,以现在你我的修为差异,你完全能在阵法启动前抓住我,把我一起困在阵中,如此,我还能不解除阵法吗?因此,再用一次,对你没有任何的威胁,你就当心疼我受伤,再让我用一次,行吗?”

      他说的凄凄惨惨,楚攸宁哪里是对手,当下心就软了,迷迷糊糊地应道:“好吧,再让你用一次。”

      凌无契心中一喜,凌霄峰的大师姐原来吃这一套,也对,这样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人,可不就是最吃软不吃硬的人吗。

      事情顺利地解除,楚攸宁不再不和他说话,两人的相处又回到了过去的模式,凌无契是庆幸的,庆幸楚攸宁为人大度,说开了之后就能放下芥蒂,不像他,经历了那么多,心里的阴影都还消不掉。

      完美的人从来都是她,她却用自己换来了一个不完美的他,她怎么可以那么傻。

      一想到这个,凌无契的心都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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