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巫》火灵鸟

2、催眠咒术

　　云宿送完两束鲜花订单，已经是中午十一点钟。刚跨上小自行车，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来看了一眼，云宿憋憋嘴，等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接通。

　　“喂……”

　　“死丫头，今天周六，你不知道回家看看吗？”云宿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爸”，手机那头的男人就已经怒气冲冲的。

　　云宿诧异，她都出来工作快一年了，也没见这个“好爸爸”发过一次信息让她回家，今天这是怎么了？

　　“咳，”男人轻咳一声，换了语气，命令道，“你弟弟今天过生日，你这个做姐姐的不会忘了吧？记得回来给你弟弟带生日礼物……”

　　云宿没等男人说完，“啪”得挂断了电话。

　　果然，还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子。

　　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云宿还是会感觉有根针扎在心里，隐隐地疼。不过，她也已经渐渐麻木了。小时候，她见的最多的，就是父母吵架。母亲因为生她，伤了身体，再不能怀孕，而父亲执着于要一个男孩，两人闹到最后，还是以离婚收了场。妈妈离开前，还摸着她的脸哭诉：“如果你是个男孩就好了！。”

　　呵，你瞧，轻轻一句话，一切的过错都要变成她来承担。

　　爸爸每次喝醉酒，也会骂她：“你怎么是个死丫头呢？老子拼死拼活赚这么些家当，怎么可能白白送给外人！”

　　哼，你是挣了个矿吗？还是有皇位要拱手相让？

　　云宿小时候不懂，总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她想，肯定是上辈子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这辈子才被发配到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

　　等到后来，妈妈另嫁，对继子格外疼爱，爸爸新娶，也喜得麟儿，便没人再管她了，也没人再用不堪的言语来控诉她了，云宿慢慢也就释然了，她不再主动尝试争取父母亲情，有也行，没有也行，不悲不喜，云淡风轻。

　　又是一阵手机铃声，云宿从过往的云烟中回过神来，接通电话直接拒绝：“我很忙，今天回不去！”

　　电话那头顿了一秒，接着是温柔熟悉的声音：“是谁招惹了我们小云朵，怎么气成这样？”

　　“顾行简！”云宿欣喜。

　　“是我。早跟你说了，用我上次的录音，把我的号码设置成专属铃声。”

　　“还不是你非要用那句‘云宿是小仙女’！时不时一个电话过来，被旁人听到，还以为我有多自恋了。”云宿争辩。

　　顾行简宠溺地低声笑着：“本来就是啊，我们小云朵是最美丽、最可爱、最善良的小仙女。”

　　“哦，对了，刚刚是不是云叔叔打电话给你啦？”顾行简温声询问。“别难过了，再过两周，这边的工作一结束我就回来了，到时候跟你一起回老宅看看。”

　　云宿没有回话。

　　顾行简知道一提家人，她心情就会不好，连忙换了话题：“手机里看见你的运动步数有显示，是不是又加班了？”

　　“反正躺着也是躺着。”云宿嘟囔。

　　“顾总，午饭好了，其他领导都到了。”电话那头顾行简的秘书提醒到。

　　“嗯，你先去吧。”顾行简语气淡淡的，等秘书走后又换了笑容：“午饭点了庆春楼你爱吃的，还有水果，一个小时左右送到，记得及时吃。”

　　“你别总惦记着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云宿嘴里嫌弃着，心里却暖融融的，从小到大，只有住在同一个大院的顾行简一家对她最好了。顾行简的父母都是中医教授，奈何顾行简对中医学提不起一丝兴趣，云宿却在中医学上拥有非凡的天赋。于是，顾家父母就把云宿当作了培养对象，顾行简也理所当然地从父母的牢笼中挣脱出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喜欢的古玩领域。

　　顾行简对云宿是真的好，总是惦记着她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跟个老妈子一样。小时候院子里的陈婉宁欺负她，她跟爸爸告状，爸爸总是会反问：“人家婉宁怎么就只欺负你？想想你是不是有什么错？”小小的云宿不明白，在爸爸的眼里，为什么自己的女儿总是不值得被信任。每当她窝在角落，独自伤心难过，只有顾行简拉着她的手，语气坚定：“走，我带你去讨公道。”

　　“小云朵，”电话那头顾行简的声音突然柔了下来，“你能不能多给我打几个电话啊？我为你设置的专属铃声，好久都没有响了。”

　　不提专属铃声还好，一提云宿就想发飙，顾行简选什么不行，非要把某次两人闹别扭时，她在气头上吼的一句“顾行简是大坏蛋”录下来，还设置成了她的手机来电专属铃声。

　　“你堂堂一个公司总裁，被别人听了不尴尬吗？”

　　“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顾行简满不在乎，认真道，“我只是，想时刻提醒自己，下次不与你闹别扭了，不然会变成大坏蛋的。”

　　云宿刚回到花店门口，外卖小哥就把顾行简点的饭菜和水果送了过来。云宿提着吃食，轻手轻脚地走进店里。外头日光正盛，热闹得很，角落里的休息室却异常安静，帘子严丝合缝地拉上，只投下一些斑驳的暗影，小小的空间，隐秘舒适。

　　男人还在安静地睡着，细碎的发丝有些凌乱，睫毛密长，薄唇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他的睡相极好，身体板板正正地平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古板的如同一尊雕像。

　　“起来吃饭了。”云宿小声唤道。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云宿走近瞧了瞧，莫不是发烧了？伸手便往他的额头摸去。指尖将将触到清冷的皮肤，一双大手瞬间抓住云宿的手腕，男人睁开眼睛，幽幽地透着寒光。

　　不知怎的，对上男人的目光，云宿的眼神逐渐迷离。

　　很好，看来是毒素的麻痹期过了，催眠术能正常使用。男人微微扯动唇角：“你，刚刚想干什么？”

　　“看你有没有发烧。”池漾木讷地回答。

　　“还有呢？”男人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问。

　　“没有了。”云宿呆呆地摇了摇头。

　　男人觉得无趣，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贪财也不贪色的。他收回目光。

　　云宿回过神来，发现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了手，而自己的手还恋恋不舍地搭在人家额头上。

　　“我，我只是想……”云宿极速收回手，慌忙解释。

　　“我知道。”男人自顾自坐起身来。

　　还好，这男人不怎么矫情，云宿放下心里来，小心地询问着：“那你，吃点饭？”

　　小小的木质方桌，摆放着一盒盒精致的饭菜，男人看了看，别过头去：“不用了，没胃口。”

　　云宿暗自长长松了口气，顾行简点的这些都是她爱吃的，本来就舍不得分给别人，这下好了。你不吃，正好我自己吃！云宿偷偷咧嘴，准备好好饱餐一顿。

　　“什么味道？”男人的鼻子嗅了嗅，朝帘子外望去。

　　“哦，柜台上，早上煲的菌菇粥在热着。”云宿没有看他，自顾自拿起筷子夹了个大虾吃起来。

　　“喂。”过了一会，沉默的男人唤道。

　　“干嘛？铁定是饿了吧？”云宿拿起一个草莓，转过身来炫耀。

　　男人却没看草莓一眼，只一动不动地盯着云宿的眼睛。等到云宿目光变得呆滞，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拿过云宿手中的草莓，捏了捏她的腮帮子，接着塞进了她的嘴里。

　　“去，给我把柜子上的菌菇粥拿过来。”男人吩咐道，自己刚刚等了半天，这小傻瓜光顾着自己解馋，也不知道主动把粥端过来给他喝，还非得他用催眠术。

　　云宿端着菌菇粥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惊，回过神来，我这是在干嘛？明明休息室里有那么多好吃的，这会儿端粥过来干什么？还有，我什么时候把草莓吃进嘴里了？

　　“你说让我尝尝你的手艺，怎么还没端来。”帘子里传来男人的询问。

　　“哦，来了！来了！”云宿嚼着草莓，含糊不清地回应，整个脸皱在一起，自己这是哪根脑筋没搭上？就这乱炖的水平，刚刚是怎么好意思邀请男人品尝的？

　　“我的手艺不好，要不你尝尝这些，保证色香味俱全。”云宿把菌菇粥摆在桌子的最角落。

　　男人没有回答，探了探身子，修长的手臂伸过去，直接把碗端到自己面前，先是试探性地闻了闻，接着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小口，然后是一大口。他的嘴巴微微上扬，一副非常享受美食的模样。

　　云宿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伯乐？她的厨艺，一直被顾行简评价为“猪不理”。

　　“你，是不是，对菌菇，有什么，什么特别的癖好？”云宿试探着询问，这个男人果然喜欢以形补形呀。

　　男人呛了一下，停了手里的勺子。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云宿赶紧缓和尴尬的气氛：“我也挺喜欢菌菇的，我去云南买花的时候，经常会找一些奇怪的蘑菇呢。”

　　“能卖给我吗？”男人歪过头来问。

　　“啥？”云宿没听明白。

　　“昨晚那棵毒蘑菇我会付钱给你，以后，还能再卖一些给我吗？”男人解释。

　　“不行！不行！”云宿连连摆手，“之前那棵你就不用赔给我了，只是，那种蘑菇有毒的，你可不能再吃了。”

　　男人垂下头来，声音低低的：“我有头疼的毛病，一直无法医治，昨晚路过这里，被毒蘑菇的气味吸引，吃了以后发觉在毒素的麻痹下，头居然没有之前疼了。”

　　男人适时展现了他的病娇脆弱。

　　云宿才不信，低下头来，绞着手指，这演技也太拙劣了，理由也太老套了吧，明明就是为了，为了一己私欲。当然，云宿没有当场拆穿他，只是敷衍地回道：“我下次再去买花时帮你看看吧。”

　　没想到男人却伸出手，一脸认真。

　　“干嘛？”云宿不解。

　　“手机拿过来。”

　　鬼使神差的，云宿听话地把手机递了过去，男人输了一串数字，把手机还给云宿。

　　云宿愣怔，刚刚是怎么啦？手机里可是藏着每个人的隐私，就是顾行简，都没敢动过她的手机，自己怎么直接就交到了一个陌生人手里。

　　“喂，”男人唤回云宿的注意力，“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储存到你的通讯录里。”末了，男人补充道，“傅野，联系人填我的名字，傅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