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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看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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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金陵,上阴派荫蔽城市之一。
一场意欲剿灭谢逾白的围堵在此展开。
那时谢逾白受天罚已有两年时间,本该早就修为尽散,成为人人可欺的普通人。
但因他天生剑骨,灵力自由入体,加之那把天赐本命剑,混沌剑,无视修为境界,沾之必伤,灵药难愈。
即使修为被削弱,谢逾白仍在层层埋伏攻击中突围,最后反倒是追杀他的人损伤惨重,更加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两年里,上阴派一直休养生息,积蓄力量,即使半派弟子被谢逾白杀尽,是最有资格向谢逾白讨说法的一方,却给足曾经那个执掌刑赦之人颜面,从未主动出击。
直到谢逾白来到金陵,他毫不遮掩行踪,根本不把上阴派放在眼里,再次屠杀上阴派一亲传弟子。
因为此事,上阴派不再坐以待毙,举全派之力围剿,针对谢逾白布下上阴派秘阵鉴心阵。
鉴心阵,顾名思义,以天为鉴,溯源阵中人记忆,判过往,证道心。
道心向正者,阵法无效,并会获天赐机缘,修为一飞冲天也不无可能。
而道心偏移,违背天道根源法则之人,天道源力以阵法为媒介,施压矫枉,不正则灭。
一念天,一念地。
曾有利欲熏心修士故意与上阴派交好,端作道貌岸然模样,骗得上阴派众人为其设阵求取机缘。
阵成天鉴,修士当即遭天罚,天道源力霸道威压深重,参与设阵的上阴派长老们也受波及,修为大降,再无可能向前。
也因此,鉴心阵已有百余年未曾现世。
而谢逾白自幼获天赐本命剑,舞象之年顺应天命,执掌苍茫刑赦,修的是天昭正道,因果缘由,天道至上。
但一切皆在他弱冠之日,崩塌破碎。
天罚降,道心损。
虽有混沌剑加持,众人无法伤他。那便由天再鉴,此人是否担得起混沌剑的职责。
那天,谢逾白果真未能破阵,天鉴道损。
风起云涌,滚滚尘土飘散在空中模糊了视线,各派众人在阵外严阵以待,心思各异地望着阵中人。
破天而落的白光正中谢逾白,乌发扬起,气势汹涌,波澜险恶,围观的修士们皆看不清阵中形势,只见一道挺拔颀长黑影立于天地间,幽然冷厉。
谢逾白高昂头颅,抬眸望天,神情无波无澜,仿佛坦坦荡荡,无惧无怕。
可谢逾白斩杀那么多无辜之人,如此嗜血修罗之人,还敢装腔作势。
不自量力,死不悔改。
不少人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光灭阵破。
视线清明,看清楚眼前景象后,众人毛发耸立,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谢逾白怎会安然无事?
谢逾白站定空地中央,五丈之内像是个禁地,无人敢进,背脊如松挺拔,墨袍袍尾贴拢着长腿,仪表姿态都恍若从前。
冷情廉明的天昭弟子,受苍茫界万千人追捧谪仙人物。
蓦地,一阵尖鸣峥嵘声响起。
灵力自谢逾白为中心,复杂繁琐的契纹浮于空中,澎湃灵力向外散去,如锋利灵器般伤人,引得众人连连后退,
修士们一脸忌惮地看向谢逾白,心中都升起疑惑——
难道谢逾白道心未损,此乃天赐机缘?
有人将疑问问出口,上阴派新晋掌门薛乌兹神情平淡,如预期般看到该场景也未有太大情绪起伏,他缓缓开口。
“谢逾白道心损,混沌剑在与他解契。”
话音落,事实摆在面前,契纹消散,一道“噗”吐血声同时响起。
谢逾白似是凭空遭遇重击,冲力让他单膝跪地,以手撑地,发丝垂落,遮挡面容,窥不得他此时神情。
混沌剑悬浮在空中,繁密剑纹蕴含极大威压,无刀鞘遮掩光辉,越发凸显剑身锐利夺目。
剑气四泄,在场之人皆感受到混沌剑威力。
寂静沉默,无一人出言,生怕藏不住内心欲望。
蓦地,有一散修忍不住发颤问:“混沌剑成无主之剑了?”
薛乌兹点头应是。
混沌剑,无主之剑,其威力无人不觊觎。
刚还沆瀣一气讨伐谢逾白的修士们神色异常,有踱步向前,有静观其变,有势在必得的。
那场纷争焦点蓦然变幻,从谢逾白转成混沌剑。
混沌剑乃天赐灵剑,自由认主。而在场众人谁比得过当年天纵英才的谢逾白。
后来,即使再不甘,混沌剑也暂由上阴派保管,直至混沌剑再次认主。
谢逾白仿若无关之人旁观,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每个人的神色。
最后,见混沌剑落入上阴派手中,他觉得无趣极了,在众人再次围剿时,他毫不留力地破围离开,即使没有混沌剑的助力。
此时再回忆起当时情景,众多围观的修士中,有一面容庄重严肃的中年修士立于他背后,从头到尾眼神清明,似有疑惑地看向他。
于是,谢逾白在离开青萝山前,他扭头看了那人一眼。
方脸浓眉,板正严谨,一眼望得到底,此人坚守正道。
而此时,掠过时光匆匆,谢逾白再次撞上他。
木兆派掌门,温鹤安。
他曾亲眼目睹过青萝山一站。
思及此,谢逾白幽深的眼神的落到的踱步而来的温鹤安身上。
“爹,我刚才误会了,以为是芾瑜出事,就着急给你递了消息。”温饶走过来,解释道,“后来才知道是这位谢无忧有疾,但师兄们都看过了,都找不到根源所在。”
温鹤安稳重内敛,他嗯了一声,视线扫视一圈弟子们,最后落到沈离峰身上。
沈离峰前来回话:“师傅,芾道友友人谢公子无故眩晕,我等探查后未能查明缘由。”
沈离峰医修师承温鹤安,此刻他也查探不出是什么病,倒是稀奇罕见。
温鹤安偏头望向床榻之人,视线触及那人面容,他愣怔一瞬,平静无波的眼神沉了沉。
谢逾白并未错过这一细节,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拢住芾瑜手腕,指腹摩挲,抬眸判断房内木兆派弟子们的修为。
说是医修,但木兆派弟子都兼修其他术法,且双修得当,堪比外界各派精英弟子们。
若是之前,与这么多人对上,谢逾白自是不惧。
只是这次,他手上还有个玩物的命得护着。
见温鹤安沉着脸走过来,芾瑜自觉有礼貌地准备起身,给充足空间看诊。
察觉到芾瑜意欲离开,蓦地谢逾白的手劲逐渐加重,雪白皓腕瞬间红了一片。
芾瑜侧眸看他,谢无忧面无表情拉着她的手腕,漆黑的眼瞳倒映她的倒映,睫毛扑闪,颇有点可怜意味。
别说,有点像小孩怕医生的场景。
芾瑜自诩人民教师,深刻理解明白学生的害怕心理,她扬起手,温柔又轻缓拂过谢逾白面庞,即将落到大手上轻拍抚慰时。
“啪!”声音脆响,芾瑜手下没留情地拍打某爪子。
小孩不听话怎么办?
多半是打得轻!!!
芾瑜摆脱桎梏,叮嘱道:“你老实点,掌门一般不给外人看病的。”
白肌如玉的手上出现一抹红,谢逾白的垂眸凝视了两眼,温声应道:“我都听阿瑜的。”
这就乖了。
“辛苦掌门了。”芾瑜和温鹤安问完好,便大致说明谢逾白的情况,将之前重述二十遍的台词又说了一遍。
温鹤安敛回视线,他扭头,对着纳罕疑惑的弟子们道:“你们先回去。”
声音严肃沉重,不容质疑。
木兆派弟子们内心奇怪,但也没逗留,一盏茶时间从纷扰嘈杂变成鸦默雀静。
像极了临死只留亲近之人诉说遗言。
芾瑜已然知道接下来的对话是什么,想也没想地反驳:“掌门,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谢无忧命不久矣。”
温鹤安正想辩驳,芾瑜再次铿锵有力的打断。
“这事不可能,我死了他都不可能死。”主角光环可不是说说玩的。
谢逾白温和地笑了笑:“?”
温鹤安蹙眉被噎住:“……”
他还没张口呢!
芾瑜:“掌门,我不是不信你,你要不再给谢无忧搭脉看一下?”
“不用,我已经知道他何故。”温鹤安言简意赅,痛斥道“是个阴狠之人。”
说罢,温鹤安视线再次凝聚在谢逾白身上,他眉毛紧蹙,似是看上什么脏污尘染的东西,令人作呕厌恨。
谢逾白直视回去,看着温鹤安嫌恶的眼神,轻笑道:“掌门是认识我吗?为何以这样看我?”
谢逾白眼眸微弯,笑的温暖和煦,昳丽俊美面庞愈发显得脱尘,只是瞳孔深处如枯井无波,凛然如冰。
灵力自内外涌,蓄势待发,谢逾白即将动手时,芾瑜忽地拍打他胳膊一下:“说的又不是你,别上纲上线。”
如膨胀的气囊被戳破,骤然轻缩,谢逾白散去灵力,他看着无知的玩物笑了,心想:玩物怎知说的不是他呢。
接着芾瑜俯身,凑到他身边,用极小的气音提醒:“还有,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掌门脸盲不记得人脸。”
这算是温鹤安唯一的败笔,他见人一面,隔眼就忘。
“……”谢逾白眼眸微抬,露出真心笑意,抱歉道:“是我误会了。”
芾瑜在旁边也搭腔继续问:“掌门,谢无忧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鹤安沉肃的面容更显凌厉,他与一双漆黑如墨的瞳孔对视,空洞晦暗,仿佛一切事物满不在乎。
须臾,温鹤安移开视线,告知答案。
“他被人拔了剑骨。”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同志其实遭遇也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