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帮忙与回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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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阶梯教室里，一排排座位从讲台处层层升高，看上去一直延伸至天花板。艾格尼丝坐在中间的位置，认真地做着听课笔记。
这门课程叫作更好的生活，引导学生思考如何通过时装设计影响文化、经济与社会，探索多样性、社会责任和可持续性。
因为属于服装设计与服装工艺两个专业共同的必修课，嘉宝此刻亲热地坐在艾格尼丝旁边，悄悄在电脑上打开了游戏界面。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快速制定策略并通过关卡。
“你也别太嚣张了，”艾格尼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赫胥黎教授一向对课堂出勤率和纪律抓得很严。”
话音刚落，仿佛魔鬼召唤般的声音响起——
“嘉宝·格林，不如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教授锐利的眼神扫视过整个房间，然后锁定了目标。
嘉宝下意识地站起身，但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艾格尼丝只好在旁边小声提示：“他刚刚在问，裤装是什么年代开始在女性群体中流行的。”
“报告教授，我不知道……”嘉宝露出一个苦笑。她的工艺实操基础很好，但涉及理论方面就完全看不进去。
眼看赫胥黎教授就要开始发飙，艾格尼丝连忙举起手来：“教授，我可以回答！”
“很好，科波拉小姐。请给我们一些启发。”赫胥黎教授示意她发言。
艾格尼丝点点头，开始解释：“裤装第一次出现在女性身上是在20年代，当时Flapper风格开始流行，Coco Chanel也是在这段时期内发家。”
“而到了30年代，因为一战导致大量男性前往战场，女性需要代替其原先的岗位，实用性强的裤装便成了风靡一时的潮流。”
嘉宝面露敬畏地看向艾格尼丝，显然对于这段历史她一无所知。
“令人印象深刻，科波拉小姐。”赫胥黎教授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惊讶。
艾格尼丝长呼出一口气，拉着嘉宝坐下——赫胥黎教授几乎是学院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师，也是她理想中的导师人选。所以在课前狠狠下了一番功课，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接下来的课堂顺利进行，直到快下课前，赫胥黎教授突然平静地宣布：“记住，下个月你们必须提交本学期项目的研究课题。”
没想到第一个学期的任务就这么重，学生们交换了担忧的眼神。谁知道教授又扔下一个炸雷：“而作为本学期的最终评估，将不会采取论文的形式，而是改为根据个人课题创建一份完整的服装设计草案。”
“服装工艺专业的同学可以着重于技术创新的展现。而服装设计的同学嘛，我期待看到更多你的个性与观点。”
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同学们的哀嚎声，只有嘉宝在兴奋地鼓掌，这简直是为技术型的她量身定制。
当她们肩并肩走出教室时，嘉宝已经把课堂上的丢脸时刻抛到脑后，兴致勃勃地转向艾格尼丝：“甜心，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弄来Jimin他们专业的课表。一段浪漫关系嘛，可以从教室里的偶遇开始创造机会。”
嘉宝笑着摇摇头： “不用啦，我对他真的没有那种心思。”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也不需要再额外创造什么偶遇。
街角的The Thorn Birds咖啡厅，灯光昏暗得一如既往。艾格尼丝脚步轻快地推开店门，果不其然，男人熟悉的身影在柜台内忙碌。
连续来了半个月，她已经知道，每周一三五放学后，Jimin都会在这里值夜班。
“晚上好呀，Jimin！”虽然男人对她的态度还是冷淡，艾格尼丝却俨然一副老熟人的样子，不再称呼他为先生。
她满脸笑容地向他挥手，脸颊上挂着酒窝，是咖啡店里最明亮的存在。
Jimin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从冰箱里取出巧克力酱：“一杯摩卡，对吗？”黑色的瞳孔就像被云层遮盖的星光，若隐若现。
“看来你还挺在意我的嘛！”艾格尼丝忍不住逗他。她真的很想看到，除了现在这个冰冷的表情，Jimin还会不会有另一副面孔。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艾格尼丝撇撇嘴，却发现柜台上摆着一杯摊开的书。
她好奇地凑近：“涉过忘川？你也喜欢读埃兹拉·庞德吗！”这可以算是艾格尼丝最喜欢的诗人，陪伴她度过许多孤寂的时光。
“嗯。”
“还是第一次遇到同好呢！”女孩的眼底闪着热情的光，“我最喜欢他的那句——没有光线照到我，日复一日，而你一言不语。”
“你呢？”她兴致勃勃地问。
“我吗？”Jimin浅浅地笑了，“我为爱她而必然来此。望着我的恋人，让我明白，这里面充满力量。”
这是艾格尼丝第一次看见他笑，那笑容像是跳跃的阳光正在破开云层，从此万物清明。
“有品位！”她感到一瞬地慌乱，匆匆忙忙地夸了句，就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别被这张长在审美点上的脸骗了！
艾格尼丝拿出笔记本，冷静下来，很快就沉浸在了对教授布置的难题的思考中。
这次考核的难点也是得分点，就在于如何通过服装设计展现她的个性与观点，同时与社会的大背景相关。
她盯着面前空白的页面，咬着笔陷入沉思。
她的个性是怎样的呢？
出生在意达利乡村点缀着橄榄树和野花的山丘上，成长在港岛繁华的花花世界。可她却听不懂土生土长的港岛口音，也不习惯亚平宁半岛悠长的倦怠。
这样的错位感，让她常常感觉自己就像一粒蒲公英种子，明明可以落地生根，却总在风中无法停止的飘摇。
多元文化成长的背景一直是她无法言说的障碍，但如果换个角度，为什么不能视为她独一无二的个性呢？
一个想法像闪电一样击中了她。艾格尼丝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脑海中不断闪过与之关联的廓形、面料和颜色。
“嘿，Asian boy，”呱噪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大家都是圣马丁的同学，既然你没有女朋友，给我联系方式有什么关系嘛。”
艾格尼丝不耐烦地朝声音的来源望去——一个满身奢侈品logo的白人女孩靠在柜台边，对着Jimin不住地抱怨。
“抱歉，顾客，”Jimin脸上虽挂着客套的笑容，但话语中却没半分感情，“我对你没有兴趣。”
傲慢的白人女孩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你说什么？”
“一个靠打零工勉强留在大英的黄皮，还真的以为自己算是个人了？”
带有明显种族歧视的话语不断向他攻击而去，但男人始终波澜不惊。
女孩的手指几乎快要戳到Jimin的鼻尖：“为什么不说话！是想要我直接去找你们老板投诉吗？”
就像天鹅纯白的羽翼上被沾染了污泥，艾格尼丝只觉得格外碍眼。
“顾客你好，”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我是这家咖啡厅的老板，请问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Jimin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老板？”白人女孩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激动地控诉起来，“来得正好，你们的服务员冒犯了我，态度太差了！我建议将他开除！”她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
艾格尼丝歪头看着她，“不好意思，这个有点难办到。”
“为什么？！”
“因为我还是他的女朋友。”艾格尼丝无辜地眨眨眼，一副偏袒得明目张胆的模样。
“怎么可能，他刚刚才告诉我没有女朋友。”
“噢？”艾格尼丝走到Jimin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Honey，我只是看了那个男生一眼，你还要继续吃醋多久。”
还好，Jimin任由她拉扯，也没有出声反驳。
白人女孩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原来还是个关系户，怪不得这么嚣张！你们就不怕我去Yelp上面写差评吗？”
“正好我也想问你，”艾格尼丝斜睨了她一眼，冷酷地开口：“伦敦艺术大学一直将尊重多样性当作治校之本，学生监督委员会也对种族歧视问题零容忍。你刚刚说了多少个歧视性的敏感词，我们店内的监控都有记录下来。”
“这位小姐，就不怕我们用录像作为证据向校方举报你吗？”美艳的容貌一旦冷若冰霜，震慑力也愈发惊人。
“随便你们！”白人女孩愤然一甩手上的包包，转身仓皇离去。
艾格尼丝满足地看向她慌张的背影，没想到自己的演技还是不错的。
“谢谢你，”身旁的男人终于出声了，“但是，可以放开我了吗？”
“抱歉，一时忘记了……”艾格尼丝赶紧松开手——他看上去瘦削，但臂膀却意外的紧实。
“你帮了我一次，我却帮了你两次，”她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所以呢？”
“没有什么回报吗？比如说一杯免费的摩卡或者是优惠券？”
Jimin一板一眼地摇摇头：“我们门店没有这些折扣活动。”
“真死板噢！”艾格尼丝摆摆手重新回到座位，也不知道是在吐槽门店的规矩，还是在内涵他这个人。
没过多久，一杯热气腾腾的摩卡摆到了她的面前，香气四溢。
“顾客，你点的摩卡。”Jimin放下托盘，转身离开。
“谢……”艾格尼丝的手刚触碰到马克杯，却看到杯子的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纸条。
她眯了眯眼，拿起被雾气浸染得有些湿润的纸条，不由自主地笑了。
纸张上的字迹清秀，内容是10个数字，后面的括号里写着WhatsApp。
他的联系方式吗？这可真是份特别的回报，艾格尼丝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