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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尊重自己的复杂 ...

  •   整整半个多月,小满都没有力气去做计划。毕竟很久没有一个人呆这么久了,她对这间房的感情还只停留在疫情那8个月,那是第3次一个人待在屋里这么久的时候。

      第一次时陷入丧亲的悲痛和未来的空虚,她无比期待高考结束能多与奶奶以及阳翘相处,可就在她填完高考志愿第二天、19岁生日的第三天就听到噩耗,连忙结束在平昌二姨家的休闲玩闹。开始了自己第一次在那间房的2个月独守空居,期间参加奶奶葬礼和自己的升学宴有些热闹,绝大多数时间小满都一个人守着模糊的爷爷奶奶影子待在空荡荡的屋子。

      这第三次还是只有她和爷爷奶奶在这间屋子里。

      第二次那段时间,疫情封控,许多人毫无外出可能。虽有效防控,但小满对此仍无计可施,她头脑简单、四肢退化、神色迷茫,加上学校封控严重无法顺利返校,她只好一个人呆在老家镇子上。

      这次居然又只剩自己了,她深感自由和虚度。就算追剧、看书一时消遣,她仍旧没有就业展望、没有固定职业、没有践行的方向,还是忍不住自责起来。

      想起去年成都和表姐表弟的合租太过长久,9个月之间发生了很多摩擦;由于久病不治的麻木,她惧怕与亲友交流;由于自己感情迟钝难以开口的复杂表达,她不敢面对阳翘。自清明过后,她每日只凭胃反复产生痛觉开始做饭,20多日等不到除主动招惹外任何人的问候;她害怕极了,早将自己推向深渊。

      那20多天,她近乎痴狂地频繁发布动态,频繁与堂哥、大学好友、鲁好、白林、阳翘、小范等人聊语音、煲电话粥,愈发让自己陷入一种精神错乱的热情活泼。

      或许,从天黑等到天亮这种事在南充实习时经历得太多了,她现在又开始畏惧黑夜到来,畏惧宅家。

      “还是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创业,就算没有好多准备也想做。”小满群发了父母、堂哥、朋友、阳翘......好像不出所料,仍是这些回复。

      “省省吧,老大不小了,去考些证书,你好歹有学习能力,怎么从成都回来就老是不着调?想一出是一出的,要留在老家磨耗。”

      “谁愿意和你合作,别瞎折腾哦。想做那些事值得肯定,可创业不容易,尤其是对于女子来说更有风险。开店也好,摆摊也罢,多去学经验,少纸上谈兵。我好歹也做过副店,门店管理,还是有必要给你说些经验,到底还是能适合你的创业方向的”

      “创业啊?过程很复杂,自己独立做还会很辛苦。”

      “没事,想自己创业也很好啊。我以前老是担心你从小没出过远门,自小随爷爷奶奶一起太过孤单谨慎,那么多年怕你因为自己的心情、性格不被周围理解每天折磨自己身体变得日渐衰弱困苦。特别是2021年你大三去那个南充的小镇子实习,你知道我好怕你心里又受到什么刺激?毕竟要面对职场、面对简陋闭塞的生活、面对乡镇的闲言碎语、面对刑满释放的特殊职业,我很担心你的身体扛不扛得住。毕竟我知道你最思念朋友、幸好那段时间你频繁联系我,让我心里有底。不然我得多难受你一个人无亲无友地待半年。你知不知道,我那年有多担心你的心理和身体?现在,虽然你好像做出来了很多成绩,可我觉得你仍然是喜欢自主创业,不愿意与社会过多勉强地奉献自己的精力心神。所以,我一直在支持你。就算你屡次辞职,没关系,你并不会一蹶不振。你其实内心很丰富、很强大,可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正如你相信我喜欢我一样,我也还在支持着无数个你。”

      她猜的很准,大家的回答令她深感无奈。

      小满以为会有几人有意外的回答,没想到没有。可她发那些话,并非只是失落。她仍然有不少鸡血可以挥发,她仍然想多靠近自己的理想。

      小满总算遇上了未来的自己,这个能看明白完整自己的时候,做什么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力量。

      “说我肤浅,不够储备资金技术经验人脉,做不了市场化,我认;说我幼稚,只顾满足眼前,不借助政策文件法律打好后援,我认;说我无情无义,铁了心要做出家人,不理会生老病死的规律,排斥婚嫁,只交旧友,我认;说我不男不女,性别模糊,不整洁,丢人现眼,我认;说我暴躁善变,不受礼法约束,毫无品质,我认;说我被社会毒打,惹上一堆毛病,我不认、我不是、我没有!”小满想去从基础的计算机、传媒入手学习,可学着学着,开始爆哭发火,自言自语。

      她知道自己手脚不灵头脑活跃,所以只买了2本最实用的工具书去学最基础的文档操作;她知道自己胆小谨慎,所以下载了驾考软件,重新学习,只希望自己能克服高速行车恐惧;她知道自己粗糙疲惫的面容因为从业2年逐渐恶化,不断要求自己少食多餐,常吃新鲜食物、尽量少生气、多接触大自然;她知道自己沉闷冷漠的性格不利于求职创业,容易伤害同事朋友,所以默默去打开影音软件,努力让自己变的温和开朗;她知道自己有自言自语的毛病,所以常常写作,舒缓身心;她知道诸位亲友对自己的不断离职深有同情关怀,所以她也在积极回应大家,努力扮演过去的自己。

      一开始,每逢清晨,她仍是会打扫屋子,学着装饰自己的疲惫、舒缓焦躁,让自己默默发呆、释放情绪;后来时间久了,她也不知自己本身就那般暴躁还是因为想到成都的人事物而痛苦不已,她逐渐癫狂起来,不断写作、疯狂发泄,断断续续3个多月,她才想着联系阳翘诉说自己的病情。那时的她几乎已经放弃一切,想着就只是和阳翘在手机里告别就结束。

      即使她在说出那句“望你幸福”前,已经释怀,觉得自己能再换换不同的职业,说走就走去北上广深,永不返乡。可,她听着阳翘满是关切的挽留,她还是忍不住思念和爱慕。要发一个“拥抱”给阳翘,她觉得找不到自己的理想也没关系,找不到自己也没关系,可离开有阳翘的城市,她做不到,她心心念念的不就只有一个“两情相悦”吗?就算没有找到工作和自己生命的价值,她不还是没有放弃尝试不同的工作?那些事谁都可能做不好,小满做好了就会很开心,做不好也不介意。

      “我还是继续做护肤、写作、学计算机、学摄影、练驾考题,就算真的穷途末路,我还有千千万万个自己在理解我,从前不也是这样。就算可能成功找到工作、没可能双向奔赴、没可能让自己活得自由,总好过和表姐表弟待在成都出租屋发牢骚、总好过和阳翘频频倾诉我的私心杂念、总好过一抔黄土。”

      就这样,她今年离开了很想再坚持一次的德克士;迅速离职随父母去了西安游玩,度过别扭压抑的同居15天后迅速买票3人走过华山;自己独自前往重庆,又匆匆逃离回了老家小镇谋生未果;现在她慢悠悠地走向爷爷奶奶的坟地,望着故土做完了清明祭扫。

      老家到今天为止,已入4月,春色盛放,不时伴有轻快的田间吆喝。春光明媚的好时节,小满很久没有见过春天了。从记忆开始,一直只是埋头念书写字,没有太接触过生活。可她一想到村里大多相熟,心想还是不要频繁出门了,这乡镇过于淳朴,喜爱嚼人是非。

      她若较少地与街上的人交流既可以减轻社恐带来的惊恐,也可以不给远在务工的父母添忧。这姑娘细细品味佳餐之余,乡校的上课铃恰巧响了,她该洗碗了,不然又要等做午饭前刻开始刷锅。

      总是晨起就一直在发呆深思,倒还算清醒,记得自己该扫墓。

      赶上惊蛰后的春雨,小满无比期待再见故人,不管睡意上头随即定好闹钟记下明日的祭扫便打开□□相册,翻着思念6年的人。

      自其离开,6年间她几乎未有时间祭扫,匆匆而至的寒暑,也只有几次春节能望见坟头。她不是疫情期间久居8个多月吗?怎么也甚少去看望?她不是宣扬自己深有愧疚,孝心诚挚吗?怎么自离开只祭扫过5次?

      是小满的错,她逐渐冷漠疏离的性格装不了爷爷奶奶的离开,她仿似只有自己偶尔依恋才会想起2位,以及逢年过节、小满自己身体衰弱之际经常梦中得见2人。

      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2位逐渐模糊的音容笑貌,小满记得自落葬后那天就已经不清楚了。每次都回忆不够用,只能靠旧照片才能记起来。她深有疑惑,毕竟她自己默默思念就已经很难受,讲给堂哥堂姐听她也难为情。“我知道:谁也不希望回忆中的人离开自己,谁也不喜欢铭记哀伤和离逝。”

      “我怕你们在我记忆里愈发模糊,我怕现在的自己失魂落魄不够资格祭扫,我怕望向你们的坟头满是不舍和遗憾,我怕这是最后一次记得你们。因为,我厌恶老家的一草一木,我想出省出国,再也不回。你们同意吗?”小满拿着香烛、草纸、挂青,撑着难受慢慢停在坟头。清除周围的杂物,推开围在坟地圈养的鸭鹅,布置好后鞠躬。

      可4月的老家,基本还是偏潮冷湿寒,她即使用积蓄买了很多零食填满悲伤,可屋子里太过冷清。她很冷、很恶心老家的旁观、打量、猜疑。

      于是,自清明后几乎每隔3天就爆哭一场,抓乱自己的头发、整日整夜地不做饭不打扫,饿了就硬睡到次日,困了就继续熬夜追漫画、广播剧、甚至是各大平台连载自己的日记。

      偶尔有几人很是在意小满的情况,小满只好欣喜若狂地表达自己并非孤单,只是思念朋友觉得稍显冷清。她选择一条不好表演的路,在亲友的在意中不断释放自己的理智、平静、乐观、舒心,只希望不会引人注意。

      “大家都有工作,都有为之坚持的原因,而我那么死倔辞职又舍不下脸面重新学新事物。这真的值得坦白吗?我明明只是有些疲惫,我其实已经想到职业方向了。我只是想阳翘主动来问我,就算分享她喜欢的歌曲,我也想听听她的声音再动身离开老家。”她默默刷锅洗碗,看着田野的郁葱和满山的青翠,盯着后山的桃林、念着眼前的油菜田。

      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有多颓丧,她希望自己挺过那些焦虑,仍是适得其反的显露无遗。她还是很思念对方,还是想去宜昌。

      每隔几天就会有想发布的心情,几乎留言的依然是堂哥和阳翘。

      “我随便问问,不要老是带着答案找问题?想做什么就要有足够的准备,我上个月也给你说过这些,自己朝着小门店发展就先去城里门面开个小吃,不要想着干火锅那档子事,耗费很多;你就租门面也尽量找10平米的,不然租金开销又是不少的开支;成都说穿了你也没法继续开什么饭庄,景区、住宅区、校区这些你最好还是要有充足的考虑才能入手,先去学些食材培训再执业......你想通没有嘛?”堂哥总是隔几周就会主动提醒小满,不要逃避。

      “还在老家吗?还要再来西安找工作吗?你的那些资料带上没有?要给你寄回家里?身上钱够继续旅游吗,我转你。老家适当待几天,还是不要藏久了......”母亲总会说这些话。

      “你心情有没有变得轻松?我也挺喜欢油菜花的。哈哈......”阳翘总会小心翼翼得维护好小满的失落和迷茫。

      “后面你会来成都吗?”白林总会深有感触的体谅。

      “哟哟哟,小满你个呆瓜,好好保重才是,别想着那些烦心事了。我这里再待一段时间,等你哪天来找我耍哟!别来这里了,你身体越来越扛不住了。”鲁好总是每隔几天就来“骚扰”,打趣。

      她自2年前求职攒钱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待过了。这次突然有了独享空间,她居然日渐惶恐焦虑,生怕父母联系自己,出言掠夺这份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