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戏麟》代号霞飞路

5、湖底鸳鸯阵

　　张起灵跳下湖原本是想救驴，万万没想到，小毛驴施展开四条大长腿，奋勇搏命，用力划水，游泳速度居然比张起灵还快。
　　张起灵一面喊小毛驴，一面游泳追赶，突然感觉脚下蹬到了什么东西。他屏住呼吸，潜入水中查看，发现是一面狭长的拦沙网，远远望不到边际。张起灵倍感蹊跷，拦沙网通常都是放置在湖岸边，配合堤坝闸口，阻拦泥沙入湖，以此避免泥沙淤积抬高湖底，经年累月之后，水平面上升，很容易造成洪涝灾害。为什么湖中心会有拦沙网？而且网子做工坚韧细密，用手拽一拽，质地崭新、固定牢靠，好像就是最近几天才刚刚安置好的。
　　张起灵心中默念闭气法诀，继续往湖底深处下潜，果然发现别有洞天——湖心底部的淤泥和水藻都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石质的湖底岩洞，洞口狭长黑暗，宽窄尺寸堪堪可以通过一人。张起灵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没想到，这岩洞曲曲折折，还有榕树根系相互串连，洞口一时堵塞一时疏空，竟然暗合遁甲之术。张起灵忍着湖水寒冷刺激，睁开眼睛，仔细辨认，发现这是两套阵法嵌合而成。岩洞隧道构造的是封刲阵，作用是封印山魈水怪，锁住动物类的兽灵骚扰，是造陵的工匠常用的一种风水局，对人类来说，既没有攻击力，也没有防御力。但是这层层叠叠的榕树根系，看起来像是自然生长在湖底岩洞中，轻轻扯开就能通过，其实才是暗藏杀人机关的凶悍阵法。
　　这是一座大墓，张起灵想，是谁如此惊才绝艳，竟然在洪泽湖底建造出来一座水下陵墓？
　　张起灵伸出右手，他的食指和中指特别颀长，是自小苦练的“双指探洞”家传绝技。张起灵用两根手指夹住一条树根，轻轻挪动试探，发现这一条树根后边还勾连着无数条树根，如果扯动面前的这一条，眼前来看，能挪开洞口挡路的树根，但是却牵动阵法，让后面岩洞的树根盘踞更紧密扎实。如果不懂阵法破解之术的人贸然闯入，为了通过后面的洞口，一定会继续扯动树根，而后面的树根又会牵连前面洞口的树根封死退路，最后人只能在岩洞里反复扯动树根，堵死前后左右的岩洞通路，结局就是自己困死了自己。
　　树的五行属木，藏于水中则又属阴，张起灵心中默念：“在天为风,在地为树,树根据于水，其性至柔，谓之阴木。乙木禄在卯,卯为树木,根深枝茂,谓之活木。长生门在午,死门在亥,墓门在戌。”
　　张起灵面向戌位，左手按住卯位的十二条树根，右手按住午位的十二条树根，并不拉开，也不回拽，而是双手同时用力推向戌位墓门所在的方向。果然眼前数十条树根依次排开，纵横间错，像个正方立体格一样，铺满整个洞口。
　　张起灵陷入沉思，这些树根组成的，竟然是三才鸳鸯阵：每十二条树根为一鸳鸯，三鸳鸯三十六条树根为一才，三才总共一百零八条树根组成全套阵法，密密麻麻地盘踞在各个岩洞口。
　　张起灵退后一步，认真数了数面前的树根，仔细厘清那些眼花缭乱的弯弯绕绕，可以数清楚第一才的鸳鸯阵，有整整三十五条树根盘踞在面前的洞口。
　　为什么是三十五，不是三十六？这阵法的解法，是不是就藏在缺少的一条树根当中？张起灵想。
　　之所以叫三才鸳鸯阵，是因为每一鸳鸯原本应该有十二条，两两成对，共有六对，平铺在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位，三才一共有十八对，才能凑成完整的鸳鸯阵。但是现在第一才的三鸳鸯少了一条，也就是说，原本十八对的鸳鸯成双，只凑成十七对，最后遗漏了一条树根成了单身。
　　张起灵歪一歪头，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这个造墓人真有意思，叫我来给榕树树根做媒配对吗？”
　　要破解鸳鸯阵，就必须在第一才鸳鸯阵的三十五条树根里面选出来一条，从正中间截断，再抓紧两端均衡用力，补足缺数，让三十六条树根重新排列成十八对鸳鸯的模样。再通过洞口，这样到了下一个洞口，才能继续破解阵法，如果第一个选错了，树根也已经截断无法接续挽救，后面的阵法再也没有破解的机会。
　　张起灵想，自己在水下闭气的极限是一个时辰，根本没有机会实验试错，三才阵有多种解谜破法，可以用天、地、人的三才斗数推算，但这种解法费时费力，破第一才的鸳鸯阵可能就需要计算半个时辰，现在无法办到。还可以用北斗星轨推算，但是张起灵还没有学会观星测算之法，这条路也行不通。三十六分之一的概率，张起灵想，不就是数字密码吗？三才算法最常见的用途不是排布阵法，而是给人起名字。
　　在这一瞬间，张起灵脑海里浮现出“汪藏海”的名字。这座水底墓会不会是汪藏海建造的呢？毕竟他名字叫“藏海”嘛。
　　如果“汪藏海”这个名字是三才鸳鸯阵的谜底，那么第一才的天格答案，就应该是“汪”字加一笔，笔画数为7（汪）+1（天格数）=8，应该截断第八条树根。
　　张起灵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第八条树根，正要用力截断的一刹那，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答案不是汪藏海的名字。
　　张起灵放下第八条树根，转而拿起第十二条树根，两指用力，“咔嚓”一声从中间截断。
　　树根断开的那一霎，张起灵感觉到自己选对了，因为这条树根甚至不需要他再去拉扯，就自动收紧，补位在缺数的那对鸳鸯里，十七对鸳鸯变成了十八对鸳鸯。
　　张起灵选对了树根，可是一颗心却因为“十二”这个数字，暗自悬了起来。
　　钻进岩洞直行向前，有一处狭窄的转弯，张起灵手脚并用爬进去，在逼仄的洞口看见了第二才的鸳鸯阵——这次是三十七条树根，多了一条，需要拔掉。
　　这次张起灵没有立即动手，而是蹲下来，用食指在沙地上写下来三个字：
　　“張起靈”
　　他写完这三个字，停顿了片刻，默数笔画，張字十一画，加一，天格数就是十二，刚才就是用十二破解了天才鸳鸯阵。眼前的第二才，是地才鸳鸯阵，需要用地格数去破解。“起靈”两个字的笔画是十和二十四，两字相加就是地格数三十四。
　　张起灵抽出第三十四条树根，用力拽扯，拔断了这条树根。
　　其余的三十六条树根，窸窸窣窣地抖动，自然而然地排布成双，变成了十八对鸳鸯。
　　张起灵穿过第二个洞口，心底更加沉重。
　　如果答案不是汪藏海而是张起灵，这又意味着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