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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好像幸福由得人选择 ...

  •   伦敦,是顾夏和戴维相遇的地方。顾夏一直记得,第一次看见他是一个雨后的下午,温布尔顿球场上空画出一道彩虹。那么美丽的开头,就好像他们的爱情有命中注定的绚丽结局。
      又来到伦敦,一年之后的这一天阳光很好,顾夏坐在球场旁边喝咖啡,一边看戴维和科林练球。她想这一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整个人生轨迹都改变了,阳光居然还可以这么好,草地仍然青翠崭新。相形之下,人最脆弱。
      有一天夜里,裘雷诺打来电话,似乎从一个刚结束的聚会中出来,喝了很多酒的样子,他说顾夏你幸福吗?他那边很嘈杂,他几乎是喊着问她。顾夏挂断电话,一夜没能睡觉。
      你幸福吗?人们总是喜欢这样问,裘雷诺已经把这个问题问了许多遍,每次见面或者每次电话,他特别喜欢问她是否幸福。顾夏不知道怎样回答,于是扯出一堆不相干的话。
      很多年前,她认为这样的生活是她的理想。就像现在这样,在球场边看着她爱的人,阳光洒在肩膀上,太阳很暖,咖啡很香,这就是幸福。或者说,这是她最大的幸福。
      而且她得到的比想象中更多。她和戴维在一起,几乎走遍了天涯海角。但是如果问她幸福吗,她觉得她应该是幸福的。时间更久,她觉得幸福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毕竟想象和现实是两件事,也许凡事在实现以后不过如此。最幸福的那些,在想象中已经消耗得差不多。

      其实他们去的每个地方,戴维都已经来过很多次,但他从来没有发现那些地方竟然那么漂亮。以前他走遍世界,大抵也是从机场到酒店再到球场,很少有机会看风景,打球之余大抵闷在酒店房间打电子游戏。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眼前的世界就忽然不一样了。
      顾夏喜欢逛街,她总是给戴维买很多衣服,有防风帽的黑色T恤、最新款的牛仔裤,甚至粉红色围巾。戴维对衣服之类本来是无所谓的,从前是赞助商给什么他就穿什么,现在是顾夏买什么他就穿什么。
      找上门的商家却渐渐多起来。在蒙特卡洛,戴维曾带顾夏去参观赛车,在那里帮F1拍了一组广告。
      网球明星拍F1广告,戴维犹豫,“这是个疯狂的主意。”
      “可是为什么不?”顾夏鼓励他。这些是顾夏的口头禅:为什么不、谁在乎、我觉得。
      于是戴维去拍了广告。他穿上红色法拉利的赛车服,比车手更有型。这组广告面世,接下来合约源源不断,汽车、服装、巧克力、香水,一时之间,戴维﹒麦戈雷迪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以前很少有人说戴维﹒麦戈雷迪漂亮,但是现在他被评为全球最性感的50个男人之一。
      一切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顾夏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这种感觉很奇怪,戴维是她的,可现在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热情地围过来索要拥抱。还好,戴维一直有清醒的头脑,他逐渐减少了商业活动,“我喜欢时尚,但首先我是个职业网球选手,而不是模特。”他在接受采访时说。
      商业活动并没有影响他的状态,至那年6月的温布尔顿,戴维的世界排名上升至第四位。

      ——————

      到伦敦以后,戴维每天泡在球场,顾夏去买礼物:一是卡伦为科林生了一个女儿,二是莱顿和克莉斯蒂娜要订婚了。
      第二件事莱顿说得不清不楚,胡乱打来一堆电话,顾夏听说他已经订婚,圣诞节之前就要结婚,所以他要去南非选粉红色钻石定制结婚戒指;但戴维听说的版本是,克莉斯蒂娜口头答应了莱顿的求婚,事情还没有定下来,莱顿飞去南非买钻石是作为订婚戒指。不管怎么说,上届冠军莱顿撕掉了来伦敦的机票,义无返顾地退出温网,飞去南非买粉红钻石了。
      “这才是真疯狂。”其实顾夏一直不明白莱顿何以对克莉斯蒂娜钟情若此,那姑娘比一众男选手还要彪悍,而且时常一脸表情欠奉的样子,在莱顿的眼里,他的未婚妻却显然比科林家的卡伦更温柔,比卡缪家的莫尼卡更性感。
      早晨说起这事,卡缪也是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不过背后谈论一个姑娘显然不是绅士的作风,放下咖啡杯,卡缪说,“有勇气去爱的人都值得祝福。何况,卫冕冠军退赛,对别人来说总是一件好事。”

      晚上九点戴维有第一轮比赛,下午他预约了场地练球,没时间陪顾夏,卡缪自告奋勇地说可以和顾夏一起去买礼物,“我的比赛明天才开始,而且我也要准备两份礼物,莫尼卡最近在忙时装周,早晨在马德里晚上在巴黎,不然你们两个可以一起逛街喝咖啡买东西。”
      其实顾夏更愿意一个人走走,不过既然戴维不反对,她也没有说什么。她想也许戴维不是很放心她独自出门,上次在马德里遇见裘雷诺的事,戴维没提起不等于忘记。

      那是伦敦难得的晴天,卡缪和顾夏在西区逛到午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东西,索性去银行街逛品牌店。下午茶时间,走得累了,找了一间咖啡馆坐下。
      威斯敏斯特教堂、特拉法加广场、大英博物馆的收藏、伦敦塔桥、伦敦天气、ATP赛程,两人喝着咖啡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顾夏看见一个人。
      那人从咖啡馆门口经过,顾夏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身影已走过玻璃窗。顾夏站起来追出去,卡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跟着走了出去,想起没有付账,又折回来,追至门口已不见了顾夏。

      ——————

      顾夏走过两条街才停住,站在路中央,忽觉人海茫茫。身边来来往往的许多男人都穿着黑色西装,衬衣雪白,但没有一个人是他,而她是不可能把他看错的。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是她永无可能看错的,那人也就是亚历克斯﹒班德了。
      心里排山倒海般难过。身后一直有汽车鸣笛,她走到路边,手脚发颤,颓然靠在墙上。这时,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顾夏。”

      她抬起头,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玻璃摇下半截,玻璃另一边一个人对她微笑。
      顾夏走过去,那人推开车门。一直到她坐在他身边,她的手脚还在颤抖,她试着用右手抓紧左手,他却把手覆在她的手上。
      “你的手很冷。”他说着话,侧头看她,“让我看看你。”
      顾夏不敢回头,她害怕碰见他的眼神,他不该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这让她觉得……他是爱她的。
      顾夏扭过头,看车窗外。他松开她的手。她觉得她应该下车,双腿却无法动弹。
      “你好吗?这段时间。”他并不提起布洛迪,似乎他们之间没有这个人。
      有一种恼恨升起。你好吗,又是你好吗,这句话从他的口中问出来,尤其刺耳。你不肯和我在一起,何必问我好不好,好像你对我的幸福还有一点关心似的。顾夏回头,看着他,他为什么要这样温柔地看她,难道他不知道这是犯罪,他就是她的罪。顾夏笑,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在乎吗?”
      “当然。”他想了想,说,“我们是朋友。”
      呵。顾夏费了很大力气,把朋友这个词消化掉,她推开车门,他从后面拉住她的手,“我安排下时间,我们可以碰个面,有些事想和你谈一谈。不过最近真的很忙,我查一下日程表,然后联系你。”
      顾夏在当地站了半天,最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用法语说,“不必见面了,我不想耽搁您的时间。”转身就走,走开几步之后回头说,“以后都不必见面了。”

      ——————

      以后都不必见面了。转过街角,再也支撑不住,她跌坐在街边的椅子上,蜷缩成一团。天已经黑了,冷得要命,牙齿格格响。有一双手放在她的肩头,她睁开眼睛抱住他。
      她哭倒在他的怀抱,卡缪把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脊背上,尽了最大的努力,生生收回那个几乎已经快要落下的吻。他轻拍着她,直到她慢慢平静。
      顾夏精疲力竭地坐在那里,黑暗中脸色苍白得吓人,但她的眼睛里有一团火,卡缪从未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那样的表情,他吓了一跳,那团火热得灼人,好像她盯到什么,什么都会烧起来。
      卡缪陪顾夏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顾夏问他,“你爱过吗?”
      一时之间,卡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顾夏也并没有等他回答。她顾自说,“那年他输了比赛,他把自己关在更衣室里20分钟,然后他走出来,他微笑着说一切都正常。很多年来,那是他第一次输,每个人都原谅了他,只有他无法原谅自己。他那么难过,我站在更衣室门口,隔着一道门板,我说为什么你要忍住不哭呢?后来的很多年,我一直自欺欺人地以为,他一生最艰难的时刻是我陪他度过的,虽然他并不知道我是谁。”
      顾夏抬起眼睛,笑着问卡缪,“你有那样爱过一个人吗?你知道那个人是不会爱你的,可能永远都不会。可是你从第一眼看见他就完了,第一眼。余生不管再活多久,都是在围着他打转,好像你做的每件事都与他有关。那种绝望的感觉。可是对他来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是。见了面他会问你好吗,就像你只是一个在面包店里擦肩而过有点眼熟的人。”
      顾夏胡乱说着话,没有希望卡缪会懂得,说完站了起来,“我们走吧,这里很冷。”这才发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下雨,卡缪一直在她头顶撑开一件衣服,自己则早已湿透。
      顾夏退后两步说,“对不起。”
      “没关系,”卡缪拉起顾夏的手就跑,“这就是伦敦的天气。”

      ——————

      回到酒店,雨还没有停,两个人好像洗过澡。
      卡缪一直把顾夏送到房间,看看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戴维的比赛已经开始半个小时。卡缪把手袋还给顾夏,叮嘱她说,“早点休息,不要去看戴维的比赛了,第一轮他一定赢的。”
      顾夏追出咖啡馆的时候,完全把手袋忘记了,幸而卡缪记得,许多证件在里面.她打开包,拿出手机,看见许多未接来电都是戴维打来的,头一下子痛起来,收起手机对卡缪说,“我不去看比赛了,今天晚上我什么都不想看。”
      “这就对了。”卡缪犹豫一下说,“爱一个人是好事,不管怎么说……也许是最好的事。”
      “值得粉身碎骨吗?”顾夏笑笑地看着卡缪,卡缪忽然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前的头发上吻了一下。顾夏退后两步,两个人都有些受惊。顾夏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卡缪……这是不应该的。”
      “对不起。”卡缪扶额,他一定是被雨淋坏了大脑,顾夏是戴维的女友,戴维是他的朋友,他怎么会吻朋友的女友。
      顾夏拿房卡开门,说“晚安”,卡缪也说“晚安”,说完忽然跟近两步,手抵房门,逼视着顾夏问她,“你爱戴维吗?别骗自己。”
      顾夏把头转向一边,说,“别这样,卡缪,你是聪明人。”
      “你也是聪明人。”卡缪的手放在顾夏的脸颊边,语气里面有怜惜,“顾夏,你不要骗自己。你爱不爱一个人,自己总该知道。骗自己骗得太辛苦,不如算了。”话说至此,卡缪看见顾夏的眼光穿越他的肩膀投向他身后,怔了三秒,卡缪放开顾夏的手,转身。
      戴维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看看卡缪,又看看顾夏,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戴维你听我说……”卡缪攥紧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可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站在朋友的角度,这件事他做得无论如何不算地道,他想了想问了句,“比赛这么快就结束了?”
      戴维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天之内我要第二次感谢我的对手,若非他因伤退出,我看不到这样的好戏。”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戴维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顾夏……”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戴维粗暴地打断卡缪,望着顾夏说,“现在你预备怎么办呢?骗自己骗得太辛苦,不如算了。”
      “你希望我怎么办呢?”顾夏只觉得累,这一天她已经太累了,随便吧,一切都随便吧。转身回房间,从床底拖出行李箱,一件一件把衣服扔进箱子里,她想这是行李箱的好处,必要的时候至少能挽回一点尊严。
      戴维跟着进了房间,在旁边站了一会儿。错身而过的时候,他抓住顾夏的手,问她,“你要去哪?”
      “我和卡缪什么都没有,但即使我说,你也不会信,你从来不肯相信我,从不。”
      “你要我相信什么?我亲眼看见的……”戴维挥挥手,“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表示不计较吗?现在要计较的是我,不是你。我不知道如何跟一个完全不信任我的人一起生活,在马德里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对!为什么总是这样?”戴维也很生气,“为什么你身边总是有很多男人?上次在马德里你和那个花花公子见面的事我已经没有计较了!”
      “我和裘雷诺是朋友。”
      “从前你是不是也告诉范﹒格兰特,我们只是朋友?”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和布洛迪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喜欢上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也是挂着别的男人。”顾夏看住戴维,一字一字说得很伤心,“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
      说完,她推开戴维的手,提起行李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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