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i倒计时一年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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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碰巧是真的很巧。
池玉乔早上六点就起了床，收拾收拾便出了门。
周五那天晚上已经挂了号，到的时候，江医生坐在白色桌子的对面整理着资料。
池玉乔坐在那里，她并没有和往常一样笑得开心，只是沉默着，先开了口“江医生。”她嘴停顿，不知道要继续接什么。
江医生看着她，眉头微皱，先一步开口“你真的想好了？”
江医生是一个中年妇女，工作了三十几年，她见过太多得了绝症的人。
很多将死之人不去采取治疗程序，有的是因为无依无靠，有的消极无望，听天由命。
但也有少部分人在家长的支持下选择治疗。
池玉乔这样的例子着实少见。这姑娘心很坚强，但也很固执。
知道自己得病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不是悲痛，只是一句话。
“我死之后，可以捐赠器官吗？”
思绪拉回，回到眼前。
池玉乔也看着江医生，心下一定“真的想好了。”
江医生几乎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她身体向后靠去，靠到了椅子上。
她忽然觉得这话有点聊不下去了，但她还是缓和了一下，板正了自己的思绪，越界了。
江医生说“配过型了？”
池玉乔“嗯”一声。
江医生又问“报告单带了吗？”
池玉乔低头翻了翻包，过了一会儿才摇头“没带。”
“那你拍照了吗？手机里有照片吗？”
池玉乔想了一会儿，低头去翻手机相册。
找到了照片，将手机推到江医生面前“拍了，这儿呢。”
江医生看了眼表格，以一种十分专业的术语角度开口道“心脏移植手术，捐献者与接受者进行HLA配型，良好的HLA配型可以减少心脏移植后免疫排斥反应。”
池玉乔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搜过HLA配型是什么，大片的文字太过于专业，让她看的很懵。
她只知道，HLA是人类的细胞抗原。
江医生的声音还在耳边，池玉乔突然问“心脏移植后，接受者大概可以活多久？”
江医生一顿，问她“什么？”
池玉乔抬眼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江医生看着平静的坐在对面的人，话语停了一会儿，才鬼使神差的开口“心脏移植后能活多久存在个体差异，1年生存率在95％以上，5年生存率在90％以上。心脏移植成功后，如果没有什么并发症，可以一直存活下去。”她听了一会儿，换出一口气“这时笼统来讲，还有一种是有血缘关系的。”
听到这里，江医生看到池玉乔眼里似乎有些许光亮。
“亲缘供者中同胞兄弟姐妹，可以达到HLA完全匹配的几率最高为25％，其HLA基因一般数目匹配的几率达到50％，所以同胞兄弟姐妹有75％的几率可以作为造血干细胞移植的供体。”
江医生的一只手在另一个手指上点了几下，又说“根据这份报告单，显示数据有74.95％的几率可以作为造血干细胞移植的供体。”
池玉乔即便是再一次接触这些数据，也会感觉很懵。
但她只要知道，同胞的HLA匹配度很高，手术成功后更长时间的存活率也会很高，仅仅这些就够了。
江医生用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桌面，问道“和你配型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
池玉乔沉默了好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她才非常坚定的开口“我同父同母的弟弟。”
江医生听到这个回答，愣住了。
江医生目光下落，落到池玉乔交握的手上和弯曲的膝盖上，和她谈别的“未成年是不能捐赠活体器官的。”
池玉乔忽然有些激动“这句话你和我说过的，到时我也问过你，死之后呢？也不可以吗？未成年正式判为心脏停跳后，生理性死亡后，不能捐赠器官的说法应该就不算了吧。况且，人死后几小时内是可以移植的，尽快就好，这个我查过的。”
江医生眉头微皱，僵持许久，还是先松了口“行吧，程序走一下。”
考虑到池玉乔身边没有家长陪同，江医生去帮她拿了确诊单。
池玉乔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消毒水的味道比在屋里浓。
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往脑上冲，混杂着药房的药草味。
池玉乔抬手按了几下太阳穴，有点疼。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与江医生见面，就是在走廊的这个地方。
当时江医生从外面回来，她向前一步询问“你好，请问是江医生吗？”
江医生点点头，看到她手里的单子，把她带进了诊断室“这边。”
那些话也还深刻的萦绕在耳边。
江医生面无表情，语气听起来却像是有些惋惜“非常遗憾，骨癌晚期。”
“我大概还有多久？”
“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如果接受治疗，大概两年左右，不会超过两年半。治疗毕竟也只是缓解。”
池玉乔出了诊断室，脚步有些轻浮，看到门口外不远处的家人，又把脚步迈重了些。
满晓茉急切的问她“怎么样？”
池玉乔挤出一个轻松的笑，摇摇头。
满晓茉接过单子，脸上又推了个色。
池玉乔又反过来问她“靖余呢？”
满晓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赤红着眼眶，没说话。
9岁的池靖余从满晓茉身后走了过来，池玉乔便揽他过来，语气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池靖余虽然年纪小，但却总是客观又理性，相较于情绪失控的父母而言，这种表象更加清晰。
这幅心智和他的年龄似乎不是很符合。
池玉乔总这么想。
池靖余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递给他姐。
池玉乔打开，看到了医生潦草的字迹，她从中认出了几个字，一瞬间了然。
“心脏衰竭”
池玉乔握着本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眨了眨变得有些湿润的眼睛。
总感觉亲人得了病比自己得要更让人感觉揪心又无法接受。
池玉乔问“说还有多长时间了吗？”
池云升也算是相对来说较平静的，回答她道“医生说，如果没有找到相匹配的心脏供体，可能最多不超过两年。”
池玉乔猛然抬头看向池云升，脑海里有一个想法飞快闪过，但她并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池玉乔给江医生和她父母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
不接受手术和抗癌治疗。
她打的如意算盘叮当响，但只有她和池靖余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亲属间的心灵感应吧。
九岁的池靖余知道他姐姐在给他攒命。
池玉乔时而也会感到幸运。
感谢时间的轮轴转到了一年半和两年，转到了她在前，他在后。
生活的惊喜层出不穷，悲伤与难过也不会缺席。
“单子拿过来了，签一下字吧。”江医生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真实感让池玉乔慢慢回神，思绪往单子上靠了靠。
她笑了一下，接过单子“谢谢。”
她又接过笔，在下面那一栏前方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池玉乔”三个字被她写的龙飞凤舞，洒脱极了。
仿佛签的并不是一张要人命的单子。
池玉乔出了医院打个车便回了家，她有些烦躁，用手抓了抓头发。
头发抓乱了，她才停手。
到了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了，11点半。
池玉乔想了想，进屋把那份确诊单放进了抽屉，坐在凳子上发了会儿呆。
忽然想起赵阿姨给她留的豆浆还没去取，便又拿了钥匙下了楼。
赵阿姨人特别热情。
池玉乔家刚搬来那年，她经常来这儿吃早餐，慢慢就和赵阿姨熟起来了。
到楼下的时候，赵阿姨还在那等，池玉乔笑着打招呼“赵阿姨！”
赵阿姨抬头，看到池玉乔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啊？”说着，回头从一个大铁笼里拿出一杯豆浆，放到了玻璃柜台上。
池玉乔一模，还是热的。
她嘿嘿一笑。无所谓的说道“今早有点事儿，晚了会儿。”
拿过豆浆，和赵阿姨聊了几句便回家了。
在电梯里她扎开豆浆，到了家门口，刚打开门身后就传来了戎娜文的声音。
巧，就巧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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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玉乔送走戎娜文之后，又补了一觉。
约摸着下午五点钟。
昏暗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手机还清晰的放着歌，除了音乐的试音，什么都听不到。
池玉乔眼还未睁，抬手拔掉了耳机。
她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眼神有些迷离，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变颓废了，就像手臂受伤不能动的那个时候，比那时好像还蔫。
她戳着手机点了杯奶茶，点完甩手把手机撇到一边。、
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了书桌前。
池玉乔总是坐在那里发呆，没有来的就开始发呆。
她想了一会儿自己要干什么，想了又想，忘了。
她余光瞥见半开的抽屉，才勉强坐起身，把抽屉全部拉开，拿出那沓早上扣过去的散落在地上的废纸。
池玉乔用手一张张捻开，翻了好一会儿，才从正反合在一起的纸张中找到被折过的纸。
她把那份移植手术保协单拿出来，两张对比着看了看。
手背搭上额头，忽的笑了。
她想，自己还真是没心没肺啊。
作者有话说第6章 i倒计时一年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