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鱼》Catery901103

3、雅然的鱼（1）

　　我总是在羡慕你。
　　因为，做你真好。
　　“哎哟，你们听到没有啦，白天弹琴弹到晚上嘞。我是欣赏不来的，听不懂的。”
　　松松妈妈说着，又吐了一个瓜子壳出来。
　　赵小鱼觉得很神奇，只要松松妈妈开始叽里呱啦的说话，脚下的瓜子壳就像小沙丘越堆越高，于是，她丢下划泥巴的树杈，站在松松妈妈身旁，看她的嘴巴“讲话”。
　　“你看什么啦? 难不成你懂弹琴?”
　　赵小鱼摆摆头。
　　“哈哈哈哈，也是，我家儿子说你二年级了，连7+8都算不明白的，叫老师骂的哟，哇哇哭。”
　　赵小鱼羞红了脸，跑开了。
　　到三楼的时候，她停了下来，任凭里面悦耳的钢琴声穿过木头门、防盗门，轻飘飘钻进她的耳朵。
　　她几乎每天，都要在这里驻足一会儿。
　　“爸爸，郑雅然好厉害，老师特别喜欢她。她在文艺晚会上弹琴，好好听。”
　　“老爸只关心你什么时候能从最后一排往前挪一挪。”
　　赵爸爸开完了家长会，一手牵着赵小鱼，一手掸去自己肩膀上刚刚蹭上的墙灰。
　　赵小鱼有些沮丧的低下头。
　　她开始逐渐明白，从第一排到第九排的距离不是七排桌椅，是四十二个人，是第一名到最后一名，是她和郑雅然。
　　“爸爸，我可能...跟学习没有什么缘分。”
　　“你懂什么叫缘分?”
　　“是松松说的，我连7+8都算不明白，数学合不了格，是跟数学没缘分。”
　　赵爸爸摸了摸她有些汗津津的头发，还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
　　这个叫郑雅然的女孩子，是赵小鱼楼下爷爷奶奶的小孙女，从市里过来借读的。
　　这世间总有一些阴差和阳错，而有些象征缘分的开始。
　　比如，郑雅然和赵小鱼坐了同桌，因为长得太高。
　　谢老师说:“你们这两个第一，黄金搭档!”
　　和郑雅然坐同桌的第一堂语文课，赵小鱼把手伸进抽屉里摸出那包小鱼干，一转头，看着郑雅然认认真真写笔记的模样，又讪讪放回去了。
　　作业课上，赵小鱼第一次因为一道做出不来的计算题嫌弃自己很笨。
　　她一直知道自己笨笨的，只是从来没有为此焦急过，可是当下却抓耳挠腮，面红耳赤。
　　眼见橡皮擦就要磨破脆弱的纸张，一只手抽走了她手里的计算册。
　　“我教你吧。”
　　“我怕...你教不会我。”
　　“笨蛋，先算乘除，你顺序弄反了，怎么会做对呢?你上课都没有在听吗？”
　　“为什么先算乘除?”
　　“书上这么规定的。”
　　“谁规定的?为什么要这么规定?”
　　赵小鱼以为她会像谢老师那样，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她却捂着嘴巴咯咯笑起来。
　　“你笑的时候为什么捂住嘴?”
　　“我妈妈说女孩子笑起来不能露牙，那样不淑女。”
　　“喔。什么叫淑女?”
　　郑雅然突然不笑了，摇了摇头，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
　　便又写作业去了。
　　放学的时候，赵小鱼在小卖部买袋装的小鱼干，正值盛夏，店里有些闷，她撩开刘海，抬头去迎头顶电风扇的风，却看到郑雅然站在店门口，正看着自己。
　　赵小鱼刚咧开嘴要笑，又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巴。
　　再抬头，郑雅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不知怎么了，赵小鱼突然觉得这股闷热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好像糊成一坨的面团，甩不干净，又成不了形，总之，让人恶心。
　　她想把郑雅然推出去。
　　“我要你你上语文课的时候拿出来的那个小鱼干，你要是不买给我，我就告诉老师，你上课吃东西。”
　　“我今天没吃!而且，这个也不好吃!”赵小鱼梗起脖子争辩。
　　最后，郑雅然和赵小鱼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赵小鱼看着郑雅然手里吃了一半的小鱼干，悄悄的靠她走近了些。
　　“我可以去你家看你的大钢琴吗？”
　　郑雅然掏出纸巾擦了擦嘴巴边的油，点了点头，赵小鱼捏紧了兜里那张脏兮兮的手帕。
　　于是，赵小鱼终于走进了那个除了有一扇木头门，还有一扇防盗门的房子，也见到了制造美妙旋律的“始作俑者”。
　　“我爷爷奶奶还没回来呢，你进来吧。”
　　赵小鱼看到沙发靠着的墙上的全家福。
　　“那个是你妈妈吗？真漂亮。”她指着照片中头发微卷的美丽女士。
　　“嗯。”
　　“真好，我都没见过我妈妈。”
　　郑雅然有些困惑，在她的世界里，妈妈是上天发给小朋友的礼物，她以为每个小朋友生下来都应该有，她抿抿嘴。
　　“你可以弹琴给我听吗？”
　　“你想听哪个?”
　　赵小鱼既描述不出旋律，又说不出名字，愣愣的站在那里不说话。
　　郑雅然坐在钢琴凳上，打开乐谱，随便选了一个，开始演奏起来。
　　后来，赵小鱼看到电视剧里男主人公英雄救美，身上总是打着光，只觉得虚假，因为她在七岁半的时候在一个女孩身上见过光。
　　赵小鱼站在一旁，拉着书包带子，走近一步，又一步，却还是觉得好远。
　　一曲终了，赵小鱼问:
　　“这首曲子叫什么?”
　　“鱼。”
　　“鱼真好听。”
　　“我也觉得，我最喜欢鱼了。”
　　赵小鱼刚想再说些什么，沉重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一道亲切温柔的女声传来:
　　“然然。”
　　“妈妈!” 赵小鱼看着郑雅然笑着扑向门口的漂亮阿姨，把原先要说的话吞咽了进去。
　　“然然，这是你的同学吗？”
　　“嗯，妈妈，她叫赵小鱼。”
　　“你好啊，小鱼。”郑妈妈伸出手，想抚摸一下眼前女孩子的头。
　　赵小鱼却悄悄的将自己的手伸到衣服的背后快速摩挲了一下，握住了郑妈妈的手。
　　郑妈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得眼睛弯弯。
　　“你是在和我握手吗？”
　　“嗯。”赵小鱼一本正经。
　　“然然，你同学真可爱，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郑雅然冲她点点头，她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溜烟儿跑上了楼。
　　“然然，你这个同学，是住楼上的喔?”郑妈妈看着赵小鱼跑出去，轻轻关上门。
　　“嗯，我们是邻居，也是同桌。”
　　“那她成绩也很好的了。”
　　郑雅然碰撞到自己妈妈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雅然没参加二年级的结业考试，就回了市里，再次见到雅然，是在赵小鱼的大学一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