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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冷香 ...

  •   这一日,容棠坐在窗边书案后,一面想着大师的话,一面随手翻了几本先前从书坊买来的话本。她看着,心想自己这离奇的经历足可与许多诡谲故事媲美了。

      既然如此,她是不是也可以模仿话本故事中的笔触和口吻,将自己的梦写下来?正如大师所言,这也是书写的一种啊。看了那么多故事,她还从未尝试过写呢。

      容棠沉吟片刻,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试一试再说。她很快吩咐烟雨磨墨,自己铺展开纸张,提笔写了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下笔时会很艰难,然而一回想起那些往事,顿时文思泉涌,一刻不停地写了半个多时辰,才觉得手腕微微酸痛。待墨迹晾干,容棠拈起纸张,逐字看了一遍,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得不说,将那些事情写下来后,她如大师所言,再换一种心境去看,便如同在看别人的故事一般,不再像梦中那样身临其境了。容棠心中一松,接下来几日便断断续续写下了不少内容。

      令她惊喜的是,几日后,她晚间终于没有再重入那个可怖的梦境中。看来大师果然有本领啊。

      容棠神清气爽睡到了第二日,用罢早膳后正百无聊赖时,忽然听得通传,说虞姑娘来了。

      “棠棠,你这几日身子还好吗?”虞忆安举步进来,径直走向容棠,仔细瞧着她的脸色,边看边点头,“你如今面色红润了不少,额头的疤痕也已经消了。看来哥哥的药当真是有奇效。”

      容棠笑道:“怀平哥哥的医术自然不容质疑。”两人说着,便在窗边长榻上坐下闲话起来。

      虞忆安有些苦恼地皱眉,道:“这些时日,我的书坊新刻印的一些话本卖得都不大好,说到底,还是那些故事大同小异,不够新鲜,大伙儿看得多了,便不觉得有趣了。”

      她诉了几句苦,感慨道:“这年头,生意可真不好做。”

      容棠有心安慰她,便想着起身去将几案上她最爱吃的杏仁酥端过来,然而甫一动作,不小心挪动了几案上的砚台,导致底下压着的几张纸飘飘扬扬,正巧落在了虞忆安手边。

      “咦,这是什么?”虞忆安好奇地捡起,定睛看了过去。

      容棠来不及阻拦,心中顿时一跳,飞快想着该如何遮掩此事,却见虞忆安半晌才缓缓抬头,目光奇异地看向她:“棠棠,你......”

      “忆安,这上面所写,其实是——”容棠话音未落,却见虞忆安眼眸中骤然迸出几点星火,又惊又喜道:“棠棠,你何时也开始写话本故事的?竟不告诉我。”

      她越看越兴致盎然,道:“棠棠,这故事十分新奇有趣,我从未见过什么‘起死回生’‘重返人世’‘重活一遭’这等情节。”

      “是......是啊,”容棠灵机一动,顺势道,“先前我养病时闲来无事,脑海中不知为何冒出了这许多片段,便随手记了下来,原来话本故事就是......这样的吗?”

      虞忆安连连点头:“自然,而是你所写的还是极其引人入胜的故事。”她说着,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末了敬佩地看向容棠:“棠棠,你竟能写出这样精彩的故事,真是深藏不露啊,丝毫不比我家书坊售卖的那些话本逊色。”

      容棠心中一阵发虚,心道怎能写不出呢?毕竟那桩桩件件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啊,写起来只会充满真情实感。她故作轻松地玩笑道:“你若是这么说,我是不是也能出书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虞忆安眼睛一亮,道:“你当真这样想?若你愿意,我可以找人将你写的故事刻印成书,这样精彩的话本一定会被抢购一空。”

      虞忆安的语气十分肯定。容棠没想到她会有这个想法,一时间语塞。要将自己的故事传扬开来吗?会不会如大师所言,让梦中阴诡之事散入人间,便可洗去阴气?

      她心中犹豫不决,许久才迟疑道:“可若是此事被旁人知晓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不会的,”虞忆安道,“你可以假托一个别号,不必写上真名,这样便没有人能猜得出那名号背后是男是女,是何许人也。况且,你只需将手稿交给我,余下的事情我会派人打点好,你不必抛头露面。我会保守秘密,不让任何人知晓。许多话本的作者都是委托旁人送来手稿的,从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也是常事,不足为奇。”

      容棠被她说得有些跃跃欲试。她私下也喜欢看话本,可是这写话本却还是生平头一遭,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些想尝试一番。

      她低头思索半晌,最终点了点头道:“好,我先试一试吧。”

      虞忆安喜上眉梢,说道:“棠棠,若你同意了,我会亲自整理你所写的内容,再加以删改,充实情节后再成书。但你放心,即便有所改动,但著者依旧是你,我也不会违拗你的本意。”

      说定后,这一晚容棠便又继续写了下去。写着写着,她觉得单单把自己前世的经历作为故事有些太过单薄且短小,不足以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便绞尽脑汁添了许多情节和莫须有的人物,并将故事的主人公改为男子,又将一些细节加以模糊处理,不变的是主人公前世为人所害以至家族蒙难,死而复生后手刃仇敌,力证家族清白的主线。

      就这样,容棠生平第一部“著作”便交给了虞忆安,静待成果。

      *

      这一日,容棠想着快要到入宫赴宴的时候了,不如趁此机会去添置些衣裳首饰,权当出门逛逛了。

      琳琅阁是京城最大的一处首饰铺子,所售卖的金银玉饰品相极佳,精巧玲珑,是达官显贵们极爱光顾的地方。容棠兴致勃勃地迈步进去时,发觉此刻店内只有一个穿藕粉色衫裙的少女正在低头瞧着什么。

      她看那少女身形十分眼熟,微微一怔,旋即认出,当即出声唤道:“崔妹妹?”

      崔婉闻声转头,面上掠过一丝惊喜:“容姐姐。”

      两人寒暄几句,便并肩站在一处看了起来。崔婉看中了两对耳坠,却有些犯难,不知该选哪个,便偏头道:“容姐姐,你觉得呢?”

      容棠打量了片刻,拈起其中一对珍珠耳坠,凑到她耳畔。那珍珠颗颗都是一般大小,泛着柔和的光泽,衬着崔婉白皙的肤色,显得很是娇美。

      她笑道:“这对珍珠很衬你。”

      崔婉对着铜镜照了照,心中欢喜,点头道:“既如此,那我便要这对了。”

      容棠选了一支梅花蝴蝶纹样的玉钗,在乌黑如云的发上比了比,甚是满意,却还是有些依依不舍,便又驻足良久,又挑了一对琉璃耳珰、两弯金镶玉的手镯,又给母亲挑了一样翡翠珠链。

      两人迈步出了琳琅阁,又一道走了段路。到了该告辞之处,崔婉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容姐姐,再过些时日是陛下的万寿宴,你会去吗?”

      她面上现出几分赧色,低低道:“我......我在京中相熟之人不多,正忧心那日入宫后无所适从。倘若姐姐去了,我便安心许多。”

      容棠记得崔婉虽出身名门,但因幼时身子孱弱,常年在京郊休养,直到十四岁那年才被接回京城。她性子娇怯,又甚少出门,虽也参加过几次热闹的宴会,但少言寡语,与京中其他年龄相仿的姑娘们无甚交际。两人之所以相熟,还是因为先前在宴上,容棠留意到崔婉的无措,便主动与她攀谈了起来,发觉彼此颇为投缘。而崔婉心中感念,因而也会主动亲近她。

      听了这话,容棠笑着抚了抚她的肩膀道:“妹妹放心,来日我会按时赴宴的,宴上有我陪着你。”

      崔婉心事了却,面上也多了几分红润之色,含笑道:“那我便先走了。”

      容棠目送她走远,正打算向前走去,然而一抬眼,却见正前方有几人缓步走来。

      日光明亮,将他们的五官照得极其清晰。容棠定睛一看,顿时僵立原地,刹那间周身几乎都失了力气,不听使唤。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如潮水般漫上心头,激得她眼前发黑,本已痊愈的额头似乎又泛起了剧烈的疼痛。

      当先那人约莫三十来岁,双手负在身后,姿态倨傲,目光如电,正扫视着四周,眼看着下一刻便要向她看过来。

      那张噩梦般可怖的脸,她永远不会忘记。

      正是前世意图对父亲治罪、害她殒命的罪魁祸首,如今的励阳王——萧磐。

      额头撞在棺椁上的沉闷响声犹在耳侧,殷红的血混杂着泪流淌下来,浑身各处都痛到了极点。她永远记得萧磐的眼神,记得他冷笑着罗列出有关父亲的所有罪名,记得那阴森的威胁之语。

      还有他那布满贪欲的眼神,那对自己动手动脚时的猥琐,那浊臭的气息,实在令人作呕又惧怕。

      无尽的恐惧霎时间在心头蔓延开来。容棠浑身一颤,目光四下逡巡,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家店铺门前,当下来不及多想,本能地抬步推开了门,赶在萧磐看过来之前闯了进去。

      虽是白日,但店内光线却很是昏暗,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分明不是开门迎客的店应有的样子。然而此刻,容棠根本无暇他顾。

      她尚未松口气,却忽觉得额头一痛,似乎撞在了什么坚硬之物上。

      鼻间掠过一阵淡香,似是栀子掺了薄荷与白梅,清冷幽微,似曾相识。恍惚间,她听到了一阵微乱的呼吸。

      一缕温热的气息冲淡了这冷香,极快地掠过,转瞬远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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