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夏日晴空 ...
-
高一时他们就分了偏文偏理，现在是六选三，不过徐青雨还是选了纯理，他对文科不怎么感兴趣。
上午算是新学期的一个小过渡，下午就要正式上课。
徐青雨整理了一下新书，把要带回家的挑出来，例如《通用技术》《普通高中学生生涯发展规划指导》《高中国防教育常识军事理论知识与军事训练》……
埋头挑得正认真，突然看见夏空游从他面前两手空空地走过。徐青雨纳闷喊他：“你不把这些带回去吗？”
“青雨你懂什么，”夏空游神秘地笑了笑，“我自有妙用。”
徐青雨不懂，也没想懂，默默整理好书也准备回家。
前面有个女生走过来，正是在闻洱说话时大胆开麦的那个女生，也是他们班班长：“徐青雨，班主任找你。”
徐青雨迟疑点点头：“谢了余姐。”
余素笑着挥挥手，走了。
他叹口气，李章明找他，估计是为了他父母的事。应该是那两个人找不到他，就打电话给班主任，反正他不可能不来上学。只能说幸好他们没直接来学校堵他吧……
结果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才走到办公室附近，就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吵大叫。一个是尖利的女声，分贝太高，像是在唱美声，一个是粗糙的男声，时不时插上一句，语气暴怒得可怕。
“ ……”
“滴——”又是一道熟悉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二——彻底摆脱‘吸血’的父母。”015的声音果然响起。
“
请宿主在限定时间段完成任务，否则视为无效。
未完成惩罚：二级灾难加一；成功值减百分之五十。
完成奖励：幸运值加十；成功值加十。
以上。
”
“……”
徐青雨不想说话。难得的，他十六年来第一次如此心累。
良久，他才吐出口气，缓缓道：“这个门，我可以不推开吗？”
015冷静提醒道：“不行哦。”
讲文明树新风，不能骂脏话。徐青雨眉头皱得死紧，深呼吸了几下，恢复面无表情，准备推门。
“这两位家长，可以请你们先安静一下吗？”
今天见鬼了，一个两个他熟悉的都聚在了一起。
“您是徐青雨的母亲吧？”女孩的嗓音清亮，但她努力压出一副严肃的腔调，“不管您现在来学校是为了找被您称作‘离家出走’的徐同学，还是想要来关心一下徐同学的情况，请您先完成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女人被说得一愣，下意识问道。
“交徐同学的学费。”女孩斩钉截铁地说。
办公室一下静下来，似乎是女人不知道怎么反驳。很快男人的声音又响起：“你这女娃子……”
徐青雨忍不了了，一把推开门，说：“徐铁强。”
***
夏天还没过去，午后阳光毒辣，地面犹如火烤。
一些吃食堂的也回宿舍休息了，整个校园空荡荡、静悄悄的，只剩绿油油的大树上蝉鸣不止。
噢，还有两个迟迟从办公室出来的人。
房晴挂掉电话，表示自己已经跟父母打了招呼说要在学校吃。徐青雨点点头，问她想吃什么。
“过了点，食堂没饭了吧？”房晴歪头想了想，“去外面随便吃个盖浇饭吧。”
徐青雨没有异议，两人并肩往校外走去。
“青椒炒肉吧，你呢？”徐青雨看了眼菜单，回头问房晴。
“跟你一样。”
“行。”他点点头，走到前面点单付钱。房晴找了个位置坐下，用纸擦了擦两人桌面，等他回来的时候把钱掏出来给他。
徐青雨拒绝了，说：“请你的，谢谢你帮我。”
房晴笑了：“这有什么，不用客气，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徐青雨被逗笑了，扬起嘴角：“谢谢恩人，等我有钱了还要再请你吃顿好的偿还救命之恩。”
房晴冲他比个大拇指，眼睛弯弯：“说好了啊！”
青椒炒肉很快端上桌，两人面对面埋头吃饭。徐青雨吃得不是很专心，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一小时前办公室里的情景。
“徐铁强！”
“徐青雨！你个小兔崽子！死哪去了这么多天？”徐铁强回过头，鼻孔扩得老大，五官扭曲，眼看袖子就要往上撸。
女人——文兰心连忙拦住他，说：“我们是来接儿子回家的，你动那么大气干嘛呀。”这会，她的声音放的柔柔的。
从整体上来看，徐青雨的五官是遗传了徐铁强的。唯独一双琉璃似浅棕色的眼睛像母亲。徐铁强在农村出生，青年时去城市里闯荡，遇上了中产家庭长大的文兰心。很俗套的，那时候徐铁强也算样貌堂堂，帅气的外表迷惑了天真的女孩，两个人义无反顾地走到一起。
毫无疑问，婚后爆发了许多争吵。文兰心空有一张大学文凭，却只想着在家里做全职主妇。徐铁强穷，好歹有一点点上进心，可是没有文凭，脑子也不够灵光，做不了大工作，平时就在工厂里拧螺丝。家里一贫如洗，文兰心对丈夫渐渐失望，这时徐青雨又出生，负担一再加重。
两人谋划着，拿出仅存的的一点存款自己创业。把徐青雨独自放到娘家，文兰心跟着丈夫出去开快递站。
两个人都不是有担当的人，最终结果只能是赔得血本无亏。娘家看在外孙的面子上帮忙还了欠款，但之后再也不肯伸出援手。
徐青雨三岁时被接回那条巷子，自那天起没吃过好的穿过暖的，每天父母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长大了要孝敬我们，让我们享福啊。”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初中就开始打工，平时不仅无法从父母那拿到生活费，还要“反哺”父母。
他有时读课本上的文章，看到父母和孩子其乐融融的情节，常常怀疑那些是否是杜撰。大家难道不都是从这个年纪就开始自主生活，甚至还要养育父母了吗？直到他遇见好友程度。程度的家庭简直是幸福美满的标准，一家三口住在一栋别墅，房间很宽敞，父母从不吵架，家里还养了一只亲人的大藏獒，开了一家小公司，盈利不多不少，给程度的零花钱很大方，同意他随便邀请朋友到家里玩。
按理说，他应该很羡慕，甚至嫉妒。徐青雨确实有点向往，但不是美满幸福的家庭，而是自己独立的空间。他的愿望已经小到，只要父母不再窥视他，干涉他的生活就好了。
程度常常感叹幸好他没长歪，没长成他父母那样。徐青雨摇摇头，他不会变成那样。他曾经读名著，读很多很多的书，上班间隙也在抓紧看，不上班就去泡图书馆，为得就是找到自己能长成的样子。
他不希望同化为那样贪婪、扭曲的灵魂，他希望自己最终能够摆脱这一切的一切。
“你们请回吧，”徐青雨直视着那二人，“不然就拿钱。”
“学费一学期三千四，加上补课费一千八。”房晴适时补充。
听到这个数字徐铁强和文兰心冷汗都下来了，高中学费居然这么贵吗？
李章明站在一旁很焦急：“怎么回事！徐青雨家长，你们孩子学费得交一下啊，还得让孩子们催你们吗？”
闻洱也在办公室，他之前一直没出声，应该是默默观察了许久，此时也说道：“怪不得徐同学说自己最近有点困难，想延后几天交学费。两位家长，难得您们亲自上门，原来是特意交学费来了？多客气啊，你说让徐同学带过来就好。”
“这，我、我们这……”左右围攻之下，文兰心退了半步，明显是想走。
不可能说拿不出这个钱，几千块学费都拿不出，以后他们夫妻还怎么见人？
“拿不出吗？”徐青雨冷笑，“那快滚吧，想起来是不是有衣服没晒？”
徐铁强听见“滚”字怒了：“你！”说着要上前。文兰心赶紧拉住他手臂，急匆匆说：“哎呀确实，上午洗了衣服，趁这个天气好要早点晒掉，哈哈。哦对了锅上还炖着汤呢！青雨啊，等会记得回来喝汤哈，我先回家看着，等会着火了就不好了……”
一边说着文兰心赶紧拉着徐铁强出了办公室，马上声音就消去了。
“诶！？”李章明急急忙忙地追到门口，发现楼梯口已经空无一人，“徐青雨家长！不是说交学费吗！孩子学习不能耽误了啊！下次来我等你们啊！”
徐青雨脸上面无表情，定定地站在那里。房晴站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瞅他一眼，再瞅一眼。
李章明见人是喊不回来了，摇头说着作孽啊就走了回来。他跟徐青雨招招手让他走近点，从抽屉里找出一张纸递给他。徐青雨低头扫了一眼，是贫困生资助申请表。
房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外，门框边她的乌发马尾若隐若现。
默默无闻中，闻洱也已经收拾完东西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李章明两个人。他低着眼睛道：“……谢谢老师。”
李章明拍拍他的肩膀，像说悄悄话一样跟他说：“老师知道那两个人对你不好，是吧？你要是愿意的话，来老师家暂住，那边我帮你应付，怎么样？”
他心里一股暖流，没想到李章明愿意这样帮助他。他不假思索地摇摇头：“不了，真的谢谢您，李老师。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你个傻小子，还没屁点大，老想着自己处理算什么事？”李章明瞪眼，“把我这个班主任当什么了？高一开学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老师，老师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徐青雨听着李章明的话，又想起房时，想起李哥，想起初中打工时遇到的饭店老板……最终，他微微地、郑重地点了点头，请求道：“老师，我可以请您帮忙找个律师吗。”
李章明吓了一跳，没想到徐青雨居然说出要找律师这种话。不过稍微一转，他就明白了：“没问题，打那种断绝关系的官司的是吧，老师帮你！”他大力拍拍他的肩，“先给我好好学习！这件事不着急，需要时间！”
其力道之大，导致其头顶秀发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悠悠飘动。
徐青雨深深鞠了一躬，保证一定会好好学习，才转身出去了。
走在楼梯上，后面响起不同频率的脚步声，一会儿，女孩就到了他身边，转头笑着问他：“饿了没？”
“徐青雨，你不要吃得比我还慢啊！”面前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女孩脸上明朗的笑容，比夏日晴空还要耀眼。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夏日晴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