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又逢春[重生]》冷布丁丁

5、05

　　华盛街的人要比她们学校门口那条街繁华，而街边叫卖的手工物品，却是在二零年最看不上眼的东西，草和竹子编制而成的框子和竹篮，还有农家地里丰收的粮食，价格便宜有实惠。

　　林宴书喜欢吃糖人，上一世她没少吃这东西，只是到了十二年后，很少有人能抵抗住夏热冬寒出来摆摊了。

　　这里的一切，林宴书尤为珍视。

　　她们边走边瞧，来往的行人占满了街道，小处的胡同里蓝色牌子很显著的刻着“华盛街”三个字。

　　巷子破旧不堪，大部分都是砖漆泥糊，座座矮楼的墙面上被喷了广告的字样，如此景象，却依旧阻挡不住人民的热情。

　　两人被这气氛渲染，心情甚好。

　　林宴书瞧见道旁有家关了的木雕门店，她多看了两眼，想到了陆应淮，如果他的手没有受伤，应该会凭借一身好手艺将这行做大。

　　余珊记得，应该就是附近，她四处瞧着，突然将目光定格在对面，“宴书，你快看，那是不是陆应淮？”
　　林宴书被她扒拉着稳不下心，她看过去，“好像是他。”

　　对面的少年脚上没有片刻闲暇，面对顾客的到来脸上笑容不断。
　　她们看了好一会儿。

　　陆应淮干了上菜，擦桌子，送客人，又迎客人，如此循环，以至于十二月的天依旧让他汗流浃背。

　　林宴书看的清楚，陆应淮端上饭菜，去端下一盘菜的间隙中他忙擦了擦额间的汗珠。一米八七的个子却要时常在人面前低头哈腰，怪不得婚后他的腰不好。

　　她们长得漂亮，在这买卖交易的街道间很少有她们这样的姑娘，大学的学历却似高中时候的容貌。

　　陆应淮一个无意间瞥向她们，林宴书反应快，拉着余珊进了一家唱片店。
　　他手上有活，只当是自己看错了，没深究。

　　这家唱片店倒十分受欢迎，墙上还珠格格的海报占了半边，连续剧的光碟已经售空，而小虎队的歌曲火到了这个年代，专辑也火热售卖。

　　林宴书一进来，就看见墙上这张海报，追星女孩们挑选着自己的爱豆明信片和贴纸。

　　余珊的眼睛放亮。这感觉，就像是，猫见了老鼠？

　　“宴书，你快看，我好喜欢小虎队哎，每首歌都喜欢，我能不能去里面看看？”
　　她抚了扶太阳穴，无语的拉了个长音：“行~~~~”

　　林宴书心思没在这上面，她皱着眉，目光皆是对面那个忙碌的身影。

　　店里声音嘈杂，女生间的对话不过就是两句不离喜欢的爱豆，她听不进去，索性自动屏蔽。

　　“小姑娘，你认识他吗？”一个男人声音传来。
　　店里人多，她左右瞧瞧，知道是在和她说话，林宴书和男人相望，食指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您在和我说话吗？”
　　店老板看着年龄不大，长相面善，瞧着不过比她们大十岁，“对，就是你，你认识对面那帅哥吗？”

　　林宴书这才发现，店老板已经看她好一会儿了。

　　“嗯，认识。”她没掩饰，“您也认识他吗？”
　　他视线拉长到对面人身上，话里含笑：“认识。”
　　林宴书嘴甜，思维灵活：“店长哥哥，他平常也这么辛苦吗？”
　　“差不多，他白天在对面饭店打工，晚上就来我这里帮忙看店。”老板嘴快，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一句话就把人消息透露出来了，他急忙问：“哎？你是他的……”

　　这段时间，因为陆应淮来这边的姑娘家倒也不少，说起来他的店也是靠他的关系生意好了不少。

　　问题还没得到回答，一名女生到这儿来结账：“老板，这张《大海》的专辑多少钱？”
　　“二十块。”
　　“那再加上这张小虎队的贴纸。”
　　他说话热情：“专辑二十，贴纸两块，一共二十二。”

　　姑娘从口袋里掏出零零散散的现金，一毛钱的纸币已经被蹂躏的褶皱不堪，即便如此，也被她小心的取出十张拼成一块，最后一起交到老板手里。

　　“您慢走，下次再来啊。”

　　看她出门后，老板继续刚才的话题：“姑娘，你和陆应淮什么关系啊？”

　　陆应淮的桃花不少，他是真不想因为自己嘴快又给他惹到什么麻烦。

　　林宴书如实交待：“我是他同学，我们一个学校的。”
　　他放下心来：“哦～～你们原来是同学啊。”
　　“嗯，我还想问一下，他平常在哪儿吃饭？吃的好吗？”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上一世的陆应淮不肯告诉她他的过去了，他那么好强，处处都想做到最好，怎么会想让她知道这么窘迫不堪的自己。

　　“对面饭店管吃住，中午他在对面吃，晚上帮我看店的时候就在这边吃，不过吃的不好。”老板看着他忙碌的身形也是心疼他，“他吃粥，就着白馒头一起吃，可粥里没什么米，几次我给他包子吃，他都说习惯了吃馒头，目的就是想把饭费省出来。”
　　“……”

　　所以陆应淮在遇到她之前这么辛苦吗？

　　上一世的林宴书什么都不懂，她甚至真的天真的以为，他不喜欢她。

　　她知道陆应淮过得不好，心里如刀绞般疼痛，低头在自己口袋里翻找什么。
　　老板看她一系列不着边的动作，觉得有趣。

　　最后，林宴书掏出兜里的五十块钱拍到桌子上。

　　老板：“？？？”
　　“小姑娘你这是？”

　　他对这钱不知道怎么理解，她又没买东西，况且五十块钱在那个年代来说不是个小数，零花钱也不能这么给。

　　这钱很新，不同于刚才那姑娘给的满是褶皱，而且数额这么大，老板觉得这小姑娘家里不是富二代，也快接近了。

　　林宴书收回手，语气较为稚嫩：“店长哥哥，以后陆应淮在您这儿吃饭，麻烦您每顿给他加个蛋。”
　　“加蛋？”
　　“嗯。”

　　所以，这钱，是加蛋费？

　　“行，好说。”老板倒是爽快，将钱收起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回头他问起来，我也有个交代。”

　　听到这话，她没犹豫，接着又从兜里拿出一块钱。

　　这次没有直接拍在桌上，而是双手恭恭敬敬的伸到男人面前，举了好一会儿。

　　老板见她举得辛苦，抬手接过来：“这也是加鸡蛋？”
　　她乖巧的摇摇头：“不是。”
　　老板：“那这是……”
　　林宴书：“封口费。”
　　老板：“……”

　　老板被她气笑，“你拿五十给应淮加鸡蛋，拿一块钱来收买我？”
　　她拽了拽自己棉衣的口袋：“我只有这么多了，不信您可以翻。”
　　老板无奈，没跟个小姑娘计较：“行。你这小姑娘挺个性，跟其他别的姑娘确实不一样。”
　　她皱眉：“别的姑娘？”

　　“应淮长得帅，在对面打工都能吸引几个姑娘过去，帮我看店的时候，也能吸引几个顾客涨涨生意，一举两得。”

　　陆应淮还有别的姑娘？林宴书听了莫名的火气，气冲冲的从他手里夺过那五十块钱转身走开。

　　老板蒙了：“哎？不给加鸡蛋啦？”

　　伴着老板的喊声，林宴书走到门口骤然停下，思量过后，还是又回去，将钱留下。

　　店里多是女生的窃窃私语，林宴书找不见余珊的身影，只好朝着里面大喊：“珊珊，我们回去啦！”
　　听出她话音不对：“这就要走了吗？”
　　说话间，再不见林宴书，余珊只好追出去：“你等等我呀宴书。”

　　林宴书刚才那一嗓子倒是让老板颇为震惊：“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他看着桌上那张崭新的五十块钱，又想到林宴书吃醋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虽然脾气大了点儿，但心肠倒好，两个人倒是般配。”

　　林宴书很少在学校碰见陆应淮，经此一事她才知道他的生活过得多辛苦。

　　按照时间流线，他们应该在大二下半年才正式相识，因为她的到来导致提前，甚至在有些事情上因为她的改变而发生了改变。

　　陆应淮忙完饭店那边的活来到唱片店，他只觉得自己眼花，倒也没问。

　　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陆应淮的工作就是在晚上看店，从七点到九点，剩下的时间他要回去照顾卧病在床的母亲。

　　七点钟他过来的时候，唱片店里的人略少，还有一部分如老板所说，都是冲着陆应淮这张脸去的。

　　少年衣服干净整洁，在饭店时他习惯穿着老板的围裙，黑色外套早已被忙碌的工作浸出汗。

　　单调的服装打扮放到二十一世纪，怎么也是迷倒众人的帅哥，可对陆应淮来说，这样朴素，只是因为没钱。

　　因为他买不起别的衣服。

　　而恰巧这个时代流行的，却是多彩艳丽的服装。

　　老板魏树见他过来，也准备起身收拾吃饭的家伙：“过来了。”
　　陆应淮点头：“嗯。”

　　魏树抬眸定视，瞧着他一如既往的木讷脸：“我今天煮了面，你就别总吃馒头了，不健康。”
　　“不用魏哥，我没关系……”
　　“没关系时间久了也不行，如果你病倒了，谁能替你照顾母亲？”魏树记得林宴书的话，想方设法给他加个鸡蛋，“你先看一下，我去盛面。”

　　陆应淮嗯了声。

　　晚上过来的多数是女生，而多数女生中又多数是女大学生，陆应淮知道她们是看在他的份上才过来，倒也不是他自恋，而是时间久了慢慢观察出来的。

　　女生每晚都会来，东西买不多，却次次都来逛，一波接一波，陆应淮偶尔会出卖色相给她们迎上去个笑脸，就足够让她们为了这笑容再光顾本店。

　　魏树看出这点，也是他想聘用他的原因之一。

　　借着人少时候，魏树喊他过来吃饭。
　　店门前挂着一个声音清脆的风铃，有客人进来会发出悦耳的动听声，他们每次也可以放心吃饭。

　　还没喊出声，两名女生手里拿着海报和一些专辑，看着数量还不少。

　　魏树靠在门框边，环抱起胳膊细细观察着。

　　其中一女生将怀里的东西尽数散落在桌上：“帅哥，我们一共要这些，你算一下多少钱。”
　　陆应淮看着这些东西，心里说不出的酸楚：“好，稍等。”

　　他一向喜欢冷着脸，做事情认真起来更是专注。
　　两位女生在旁边使劲用眼色，已经把心里话表达的昭然。

　　“20+5+10+25+……”
　　计算机的声音随着他手动的频率不断吐出数字响声。
　　“……+5=90”

　　片刻，陆应淮收起这老式的计算器，“您好，一共九十。”
　　“帅哥，你看我们要了这么多，能不能给个优惠？”
　　另外一名女生跟着附和：“对啊，能不能给我们便宜点，我们下次还来。”

　　魏树在角落里悄悄看着，他想看看陆应淮会怎么应付。

　　不出意外，他还是那样死板：“不好意思，我们店没有优惠打折的活动。”

　　魏树无奈的拍了拍自己脑门：这小子，就不知道变通一下？

　　在陆应淮给出答案之后，女生还是没打算放弃，不停的将桌子上的东西摊开，给他展示在桌面上，似是在炫耀她们是个“大客户”。

　　“我们要这么多还不给打折吗？”
　　“帅哥，你给优惠的话我们会记住你的哦。”

　　陆应淮：“……”

　　他看出来了，这俩人没打算诚心和他讨论打不打折的问题。

　　如果是真心想还价，必定带着心里期望的价格给他报出来，而不是像她们这样在这儿跟他纯费口舌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