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醒来都在攻略反派》无类

23、井池·真心

　　那是一群分不清是人还是鬼怪的东西，在闻到鲜香的血液后从坟墓中苏醒爬了出来。他们身体短小，匍匐在地上朝着四周嗅着，一身乱糟糟的皮毛胡乱的缠绕在四肢上，在月色下分不清头和尾，因为长久没得到新鲜的食物，所以呈现出一种力不从心的迟缓感，还发出难听的低吼声。

　　“呜呜……嗯呃……”
　　「比我想象中还多还恶心。」
　　白拾有点后悔，现在完全是自己把自己赶鸭子上架，放到火上烤。

　　【你也比我想象中更有头脑，也更勇敢。】系统突然正经起来，不和他打趣了。
　　「你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
　　【你现在的年纪，不就是小孩儿吗？孩子长大啦，敢自己打鬼啦！】

　　「……」
　　【……】

　　「不好笑。」
　　【知道了……】

　　长毛鬼们嗅到了食物的来源，齐齐朝着他看过来，月色下的眼睛泛着幽幽红光。

　　白拾咽咽喉咙：「那什么，你这个电子屏幕是实体的，我能不能抓着你，你拽着我到天上躲躲？」
　　【不可以，人家会碎掉的！请宿主关键时候也不要讲冷笑话！】

　　“吼！！！！”
　　长毛怪突然亢奋地吼叫起来，前赴后继朝着白拾扑过来，白拾抛起手里的刑针，指尖泛起微弱的灵光，刑针如复制黏贴一般瞬间绕着自己围了一圈，再一动手指，针尖宛如长眼一般疾速朝着长毛怪的眼睛刺去。

　　“啊啊啊啊——”
　　怪物们被刺瞎眼睛，也被刑针源源不断注入进去的力量痛得满地打滚，但倒下一轮还有新的一轮围攻进来。见这个办法有用，白拾也胆子大了，使用刑针也越来越顺手，有借来的灵力一用，再复制出数不清的武器，谁来都得趴下。

　　见此情形，饥饿的怪物们也不敢靠近了，退缩着想要回到坟墓里躲着，白拾本不想就此放过他们，但玉簪上的灵力快被他耗尽了，在这个鬼地方，玉簪的灵力无法自行恢复，便只好作罢。
　　他走向倒在地上的长毛怪。

　　「系统，打个灯？」
　　【得嘞！】

　　系统听话地打了个强光，霎时晃得白拾眼前一黑。

　　「往哪照呢？照他们，照他们！」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待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之后，白拾心下一阵酸楚，竟也不觉得多他们这副模样有多让人难以接受了。
　　这些怪物……不，准确来说是这些人，他们还保留着一些人类的面貌，只是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太久，他们的身体变得短小，属于人类的特征逐渐消失，这一切都拜那邪神斯洪所赐。

　　斯洪想要恢复如初，就需要不停地吸取怨气，也迫切需要一具充满怨念的身子作为容器，他的残魂当初掉落在井池镇，一眼就看中了因为疾病缠身还在苟延残喘的容息。

　　一场疫病下来，整个镇子死了大半的人，容息帮他收敛尸体，埋在后山，而他吸收死去之人的怨气，滋养着自己的力量。那些被他吸取过怨气的人，无法进入轮回，也被那座日益堆砌起来的乱葬岗困住不得解脱，慢慢变成了蛛发鬼——怨怼和恨意无处发泄释放，转而变成坚韧又难以拔除的发丝，于是他们作茧自缚，也缚住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对不起啊，”白拾合手道歉，“这么多年委屈你们了，借你们的愁丝一用。等我哥解决这件事，你们就能安息了。”
　　说着，他从蛛发鬼的头颅正上方找到一撮柔软顺滑的头发，将它们取下。

　　另一头，容息悠哉悠哉等着白拾因为幻境制造出的鬼打墙而自己跑回来，结果没等到要等的人，斯洪的黑雾倒是自己跑了回来。
　　“怎么，不是要去报复你的仇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黑雾没说话，甚至有些悻悻然回到容息体内，这倒是容息头一次见邪神这个样子。

　　“跟丢了？”容息问。
　　“没有。”
　　“那是？”

　　斯洪继续沉默一阵，终究还是没忍住，怒骂道：“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那么不要命的！他竟然自己放血引蛛发鬼出来！”
　　“……”
　　如果不是怕自己又咳得停不下来，容息一定会好好嘲笑他一番，但是即便不笑，他这张嘴也依旧不饶人：“怎么，现在又不是你吸取他们怨气的时候了？”

　　造成他们如今这副面貌的罪魁祸首是他们二人，被他们讨伐本就理所应当，然而容息早就是一副死相，蛛发鬼在身上嗅不到一丝活人气息，也就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斯洪就不同了，他成长到今天，体内积攒了太多冤魂的怨气，很容易就会被发觉。说到底，斯洪和蛛发鬼们也是一起成长起来的，以前蛛发鬼数量少，也没有报复心理，后来这坟墓越堆越多，怨气也就越来越旺盛，就不免有些蛛发鬼联合起来要拿他开涮，他们的发丝像蜘蛛结网一般密密麻麻又铺天盖地，奈何斯洪是一团无形体的黑雾，都穿不过那网，甚至有一次差点被他们反噬，自那之后斯洪去后山都是悄摸去，也只欺负新鬼。

　　斯洪嘴硬道：“那小子整这么一出，下场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让蛛发鬼替我收拾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这臭小子万一死那儿了，你就看去哪再找一个神农血出来吧。”
　　“……说的也是。”容息也不歇着了，起身慢慢朝着白拾的方向走去。
　　而斯洪又化成黑雾从他体内跑出来，朝着山顶去了。

　　等容息走到了地方，白拾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地呜咽着不能动弹，被戳瞎还被拔了毛的鬼。

　　“咳咳……一个没有灵力的人竟然可以在召出蛛发鬼之后全身而退？”容息微蹙着眉，细细观察地面上凌乱的发丝，心觉不太妙，“难道他是想……不好！”
　　容息捂着胸口疾步朝山顶走去。
　　而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

　　【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就拿到了鬼愁丝，再利用容息走出这里的幻境，虽然还没收到加分提示，但我心里已经给宿主加了100分！】
　　「这个加分项竟然不是你说了算？」
　　【唉，没办法，人家也只是个卑微打工仔。】
　　「所以哪里有投诉频道？」
　　【……】

　　眼瞅着容息的背影快要看不到，白拾也不和他贫嘴了，赶紧抬步追上去。

　　乱葬岗山顶。

　　宫肆衣已经找到了他要拿的东西，那是一副手骨，藏在山顶唯一一座棺椁中，一路上阻碍他的怨魂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攻击力，除了费点力气，一切可以说顺利地反倒令人不舒服。

　　棺椁中躺着一具尸身，那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身体被保存的很好，恬静的面容像是睡着了一般，而她的手边正静静躺着他要找的那个东西。

　　手骨冰凉光滑，像是用某种兽类的骨骼打磨而成。
　　将手骨拿出棺椁的瞬间，耳边突然炸开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宫肆衣连忙扶住棺椁的边缘，感觉自己整个身体渐渐麻木。

　　“你恨吗？”有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又像在他脑袋里说话，听不出男女。
　　“什么？”宫肆衣用力甩头，身边除了这个没有任何气息的女子，没有一个人。

　　“恨吧！你的内心其实很委屈……直面自己心里那个阴暗的角落。”
　　“滚……”宫肆衣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年幼的自己。

　　那是一个不被魔界接纳的小孩，在陌生的环境里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在那里，看着跟他一样大小的孩子们其实已经有好几百岁，他以为自己真诚一些就可以被善待，但他们嬉笑着捉弄他，把他扔到怪物堆里，任他怎么哭喊求救，能帮他的却一个都没有。

　　母亲是魔界之主，忙于事务很少来看望自己，她会教自己怎么运用体内的灵力和魔气，教他怎么把两者融合，也教他如何反击那些欺负他的人，但却从未帮他出过一次头。
　　不……其实出过一次，在他中了无极莲的毒之后，他第一次看到宫蔷怒不可遏的神情，那是她第一次以母亲的身份替自己收拾那些罪魁祸首。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能像以前一样生活？
　　生活在没有人打扰的深林里，他只需要好好的，健康的长大就可以了。他为什么一定要面对那些不接纳自己的魔族？

　　那个声音继续蛊惑着他：“看呐，爱你的推你进刀山火海，不爱你的时刻想要将你赶尽杀绝。这么多年的遭遇，这么多年的委屈，你心里存着这份没用的善良给谁看？有谁会捧着你的真心告诉你值得对他们好？”
　　宫肆衣紧握着扇骨的手青筋皱起，指尖泛白。

　　“把你的恨意释放出来，我教你怎么解脱……”

　　“少主！”
　　白拾的声音透过玄素狸面具传来，惊醒了宫肆衣。

　　“宫肆衣，宫肆衣？”白拾急切地呼唤他，“你说句话呀，别吓我！”
　　“阿念……”宫肆衣开口，声音带着疲惫，“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白拾当即反应过来，是心魔！

　　那面扇骨会蛊惑人的心神，利用人内心的怨和恨来给自己积蓄力量。

　　“是真心的！”白拾立刻就回答了他，“我不是说过吗，若无人真心待你，那你也得相信，我是唯一一个真心之人，宫肆衣，你没忘吧？”
　　“……”

　　白拾的声音带着急切：“我想给你解毒！我体会过转生果所带来的痛苦，知道你坚持了这么多年有多不容易，我想看着你再也不用因为这个东西受折磨！”

　　宫肆衣还是没说话，白拾甚至怀疑他可能已经失去神志听不到自己说话了。
　　这手骨难道就非得男主才能拿吗？但按现在的进度看，白杦可能刚刷完级，和那个“鬼神”斗智斗勇中。

　　终于，在他想着要不要给前面的容息来几针，威胁他给自己带路时，宫肆衣的声音终于又出现了。

　　他轻轻笑了一声：“没事，看把你吓的。”
　　“你——”
　　“东西拿到了，等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