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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开机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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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常远从床上醒来,就感觉一阵史无前例的屈辱。
自己昨天怎么这么矫情呢,他打自己两巴掌,从半梦半醒中抽离出来,骨碌一翻身彻底下床。
他居然对耿辱产生敬佩甚至仰慕的情愫,荒唐,这也太荒唐了!自己就跟被魅惑了一样胡思乱想。
不行,他接受不了。径直去洗了把脸,烦躁愈发浮现。以后还怎么做同事,风头完全被压制,他在耿辱面前抬不起头来。
顽强的自尊心让他捏紧拳头,不甘落后的上进让他咬紧牙关。今天要正式开机了,怎么办,他要怎么办才能出人头地!?
这一切情绪都在出门时刚好遇到耿大影帝而瞬间消散。
程常远握着门把手,心里愤愤不平地怨恨贬低时,身后不远处也传来咔哒一声,响起熟悉的招呼:
“唉哟,早啊。”耿辱打招呼。
程常远气势全无了。
“早,前辈。”他弱弱地回好。
“吃早餐吗?走啊,一起啊。”耿辱继续招呼他,从他身边擦过。
“啊,对。”他应上,跟在耿辱身后。
只一秒,他内心又开始翻腾,对方如此自然、随意,闲庭信步的,自己不禁更加扭曲,阴暗思绪与对方的朗朗大方比起来,活生生像是地沟里的老鼠。
酒店给他们准备了自助早餐,品种当然比剧组的丰富,他们要赶在8点前吃完,9点前坐车去片场。那是个适合开机的时辰。
耿辱早餐吃得很随意,从不计较什么热量、油腻,两个包子一杯豆浆便坐定下来,程常远左右望望,见大厨今天上新菜式,便去拿了一份肠粉。
耿辱见他端着肠粉,有些吃惊,程常远问:“你要试试吗?”
耿辱连忙摆摆手,“我不吃这个。”
程常远开始操纵起筷子往里面夹,他淋些许酱油,吃一口,又觉得不够味,去加些酸豆角,这下总算对味了。
他边吃边开启闲聊模式,问耿辱:“对了,前辈,你哪里人啊?”
耿辱咬一口包子:“百度百科上不是写了吗。”
程常远去翻百度百科,翻半天蹙眉:“没写啊。”
耿辱把包子塞进嘴里,故意拍拍手不答,程常远想好吧,继续吃自己的肠粉。
他以前去过肠粉发源地,待过好几天,当然对肠粉是否正宗有心里数,不过那也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了,记忆中的味道有些模糊,现在尝不出是非。
吃完早餐后,两人跟着其他演员在门口等剧组车。
“今天开机会发红包吧。”
“刮刮乐还是现金?”
两个小演员期待讨论着。窸窣议论声勾起程常远好奇,他侧侧耳,又偏过头看看耿辱。
耿大影帝没什么事,状态很松弛,站在路边看风景。程常远想是自己领的剧组红包多呢还是耿大影帝的多呢?他这倒还没真了解过。
刚要拿出手机搜的时候,中巴车来了,他只好跟着上车搜。
开机仪式很重要,定要踩好良辰吉时,众人提早了十五分钟出发。上车后的程常远习惯性坐耿辱隔壁,手里却一昧看着手机。
论起跑龙套,程常远翻着资料,嘶,耿辱好像是从影视城做起的,估计刚入行那会儿没少跑龙套。
但要说出真有什么角色,又数不清楚,不像别家有专门的统计。耿辱的爆红其他跟流量明星不太一样,他是更高级一点的火,粉丝群体由于年龄偏大的原因,也正常很多。
直接问耿辱估计他也贵人多忘事,只记得哪家剧组盒饭好吃。
胡思乱想一番后,程常远收起手机,揣手看向窗外。而耿辱正热情地和其他小年轻聊天,非常亲切。
程常远听他们的聊天背景声,感觉刚才探索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不满地撅起嘴,掏出背包里的平板电脑,缩在位置上看剧本。
他骨子里的倔强和清高就一直坚持到车抵达现场,最后在无人在意中收起平板,大家纷纷下车。
开机仪式的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都在等开始,副导演来“请”他们走到场地,仔细安排等会要怎么做,什么流程。
耿辱:“噢,行。嗯。好。”
场地不小,却也称不上大。肯定没有其他电视剧啊之类的声势浩荡,毕竟片子和导演都不用靠这来营销。
做好本本分分的工作就行,完成仪式该有的使命。其他人更是没有意见。
耿辱第一个装香。
耿辱拿着香拜了三拜。
“神恩一拜呈,神恩二拜呈,神恩三拜呈。”
程常远站在他后面,听到他嘴里念串神秘兮兮的咒语,听上去像南方方言。
耿辱装完香后,轮到自己和其他小年轻上香,几个人照猫画虎地鞠躬,心里已经没什么虔诚,全是心思。
导演按例是要第一个上香的,但让给了耿辱。这位可是剧组的顶台柱,更何况耿辱运气好到爆表,没理由不让他做牵头事。
陆陆续续上完香后,剧组给每人都派了红包,一个和耿辱稍熟的执行导演和他拿着红包,在一边聊天。
程常远偷偷摸摸站在一旁,听见他们用方言聊,但听不清是什么话,他在想耿辱的家乡到底在哪里呢。
揭完红布,仪式搞定了,轮到瓜分瓜果的散场时刻。大家纷纷收工,把机器搬走,和耿辱聊天的导演也去忙了,
“你信这个吗?”程常远问。
耿辱随意,别过身去吃拜神用的水果,答:“没说信不信的。”
程常远:“但我看你好像很虔诚。”
耿辱乐一下。
“拜都拜了,不拜好点,不白拜了嘛。”他好像在说绕口令,程常远觉得有道理,又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
耿辱摘两颗紫葡萄,合在掌心举过头顶拜拜,看得程常远大吃一惊。耿辱放下手,离脚要起步,把葡萄递到程常远面前:“吃吧,有好运。”
程常远:“什么好运?”
耿辱往旁边走:“红。吃了你就能得影帝了。”
程常远知道耿辱是在蒙他的。他拿着两颗葡萄,低头看看,“真的吗?”
耿辱已经走出一半,回头看他,认真点头:“真的。百花娘娘开过光。”
程常远捏着葡萄没有吃,远远看耿大影帝背影,又低下头来。他吃了真的也能拿影帝吗?
百花娘娘又是什么。管事业的吗。
中午的开机宴,定在不远处的一家酒家,大家都纷纷入席。
演员都坐一桌,互相增进感情。耿辱就比较特别,他和导演制片资本方坐一桌,他厉害。
程常远本来也要和耿辱坐一桌,后面进场后不知道耿辱和副导说了些什么,程常远就只能坐偏桌了。
副导演招呼他,坐坐坐,程常远眼睛还在往隔壁望,副导演又招呼,没事的没事的。
他只见耿辱坐下,周围堆满朴素有钱的中年男人,一头黄发尤为亮眼。
怎么可能没事,这可是错失了攀高枝的机会。倒让耿大影帝一个人全得了。怪不得他每部剧都火,还是只有他火。
程常远虽然在某些方面很敬佩耿大影帝,但事实证明人总是复杂的,多面的。他想自己是吃亏了。
其他小年轻虽然也有心思,但深知这不是自己的机会,他们的机会在敬酒呢,更何况这类宴会还是先吃了再说。
小咸菜尝不出咸淡,水萝卜酸酸的,程常远食无滋味。没过多久午宴就正式开始了,隔壁酒杯交错,很快进入状态。
“好,欢迎大家今天来到我们的开机宴啊。”
吃了一阵儿,司仪开始叫制片导演上台说话,后面三排照样吃,中间三排抬头看,前面三排聚精会神。
后面又请主演上台,耿辱简短一番话,脸上挂笑,让人感觉很舒服。程常远给他鼓掌,想怪不得他能红。
下一秒就轮到他们上台露个脸了,副导演叮嘱他们记得拿酒杯,几人被请上台,走完程序,又下来开始新一轮敬酒了。
程常远看见耿辱杯子里的是椰奶,不是红酒。
“来,这位是新锐演员啊,程常远,小程。”
资本方喊他一句“小程”,也不知道记没记住脸,程常远只看到资本方咧着嘴笑,走马观花似地扫看一堆赶着敬酒的俊男美女。
此时耿辱靠在椅背,双手随意地搭着大腿,没有起身恭维。
咖位大就是好,可以喝椰奶还不用装孙子。程常远干了手上的半杯,立马又给满上,敬酒无穷无尽。
耿辱很松弛地和隔壁聊天,程常远也许被介绍过,但他记忆模糊了,不认得那老人是谁,只记得自己是要弯腰问好的。耿辱和他聊得很投机,程常远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这样从容呢。
“之前你有跟郑制片合作过是吧。”
“对。去年六月份的时候吧。”
“他跟我推荐过你。说你有责任心,聪明,哈哈。他应该也和你提过我吧。”
“分内事而已。做这行的,敬业是本分。”耿辱手上握着茶杯,轻轻在桌面上磕了两下,又收回手来,谦虚笑笑。
和耿辱聊天的沈老很是喜欢他,满目欣赏,笑口吟吟的。
耿辱抿着嘴微笑,两人靠得很近,又距离适当,恰到好处,点到为止。
两人不约而同,时不时相视一笑,又眉眼低垂。似乎都满腹心思。
至于是心有灵犀,还是各怀鬼胎就不好说了。
“晚上有没有兴趣,和我们这群,”沈老手指划了个圈,淡淡地问出,“再一起吃个饭。”
“可以啊。”耿辱也是看着忙碌敬酒的众人,歪歪头应,“当然乐意。”
敬酒的走了一轮又一轮,终于,目光落到他们身上。
几个人围过来,簇拥两人,热络地说些赞赏恭维的话。耿辱站起来,捧起一杯椰奶。
“耿大影帝真别致哇。”
耿辱笑笑,没应,陪着喝几口,又坐下了。
“你这类的不喝酒真是罕见。”沈老看他,回味过来,笑说。
耿辱舒出一口气,摆弄了下身子:“没办法,身体不允许。”
两人闲聊了几句,动了动筷子。另一边的程常远遥远地望着。
羡慕。
他只有两个字,羡慕。
满桌鸡鸭鱼鹅全然失去色香味,程常远眼前灰蒙蒙一片。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人,也不能带职业滤镜。
他看着耿辱那边——沈老亲切地拍了拍耿辱的肩膀,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耿辱微微颔首,笑容依旧得体,带着一种程常远无法企及的、与这个圈子浑然天成的熟稔。
资本方和制片导演们簇拥着,说说笑笑地往包厢外走,耿辱自然地被裹挟在其中,如同众星拱月。
半瓶酒下肚,午宴既散,大腕们都已经逐渐散场。他看见耿辱身边的沈老也起身。
耿辱从容有余微笑,目送对方离开。
下一秒,程常远突然看到坐定在位置上的耿辱往桌底下伸手。
耿辱想趁四周混乱无人注意,在服务员清扫之前把东西收回来,他的动作很隐秘,也很迅速,不出意外两秒就可以。
但可惜,偏偏意外到来。
程常远愣顿着,站在他身后:“……耿哥,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