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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云熙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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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凤安君穿着女子的衣裳在梁家准备好的屋子里假意入睡,月修则与长音在偏房伺机行动。
夜晚月黑风高,遥光城宵禁后街上毫无人烟,空空荡荡,一阵风吹过,卷起数片枯叶。
梁家的大门和后门紧闭,无人进出,下人们也听过嘱咐,晚饭后把灯都熄灭,只管待在屋内,一步不可踏出。
此刻寂静无比,连呼吸都能听得异常清晰。
长音与月修同坐在床边,在黑夜中等待。
长音等得有些不耐烦,侧过身子靠在月修耳边小声询问:“月修,你说水妖今夜会来吗?”
“应该会,耐心等等。”
“可我有点困了,怎么办?”
月修浅笑,“困了就靠在我肩上睡一会。”
“好。”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时辰,突然从凤安君那屋传来哐啷几声,长音想肯定是这水妖上了钩。
“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待着不准出去。”
“好,月修你也要注意安全。”
长音看月修打开门走出去又迅速关上,动作极其迅速,似乎连屋外的一只苍蝇都禁止进入。
其实早些时候凤安君就给这间屋子设下结界,一般修为的水妖不可能破坏,月修也不需如此谨慎。
有两个法术极高的人守在旁边又有这么厉害的结界,长音坐在屋内倒是一点也不害怕。
月修不过眨眼的时间就出现在凤安君的屋内,一进去便看到一地白瓷碎片,凤安君站在一旁,佩剑已经出鞘。
“水妖可抓住了?”月修的语气像是主人对仆人。
“我不确定是否是水妖真身,刚才只是一个黑影凑到我床边,极其敏捷,刚想起身斩断它,它就变成地上的影子,一下没了踪迹。”
凤安君和月修环视屋内一片狼藉,又转头看了一眼那扇开着的窗户。
突然屋外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随即两人都与凤安君设下的结界断开感知。
没想到这水妖竟改变目标,往长音那屋去了。
月修和凤安君瞬移到偏房内,屋内空空如也,床榻上早无人影。
“它跑不远,快去云熙潭。”
两人御剑火速赶往,在空中月修的目光刚及云熙潭时,潭中央正好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漩涡,那个漩涡通向潭底,应该就是入口。
月修和凤安君相□□头示意,接连冲进漩涡中,一进去便是漆黑一片,像个无底黑洞,什么也看不清。
半晌这漆黑的虚无境界回荡起尖锐但又凄凉的笑声。
这水妖是女的。
“我好久没遇到敢骗奴家的人了,竟然如此,就让奴家好好陪你们玩玩吧…”
月修此时已无耐心,“长音在哪?”
“哟,那小娇娥叫长音,果然人如其名,我瞧着她甚是迷人…你又是…等等,她身体里有你的味道,你们才是真正的一对吧?”
“我限你三秒内交出长音,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话音刚落那水妖又讥讽地笑起来,也许是因为碎玉,这笑声能穿透耳膜让人倍感疼痛。
“这位俏公子别急呀,你杀奴家容易,可你们进了奴家的云熙潭,便是我生你们则生,我死你们即死,你要是还想救那位小娇娥,最好还是按照我说的做。”
“区区水妖就以为能翻云覆雨,可笑。”
凤安君在月修身后按耐不住怒气,转动灵力用手从胸前往外一挥,随即出现一道金色的光波,可那光波很快消失在漆黑虚无之中。
凤安君微微一怔。
怎么会?
这水妖依附碎玉的力量竟能轻易躲掉他的一击。
“我劝这位仙君不要轻举妄动,你若是惹怒了我,我就在这小娇娥白嫩的脸蛋上随意划上几刀,到时这位俏公子可要伤心死了。”
“你敢!”
“这位仙君如此急切难道也是看上了这个小美人?”说罢又是一阵笑声,“真是有趣,等会奴家有好戏看了。”
“你这水妖真是不知廉耻一派胡言。”
幸好这漩涡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不然月修定能看到凤安君红透的耳朵。
水妖的一席话在月修看来倒是不假,她虽然只是个有千年修为的水妖,可她依傍着碎玉,修为大增,长音又在她手里,现下最好是见机行事,看看她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凤安君,先听她说。”
“……”
“还是俏公子识趣。奴家只不过是在潭水里待得寂寞,想找人一起玩罢了。你们想找到那个小美人,其实很简单,往里走就行。”
倏地,黑暗的虚无之境出现了一束白光,而这白光的源头似乎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
月修了然,示意凤安君跟上。
水妖看这两人不多做反抗,接连走进那亮光中,刚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谁知后面又闯进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和一个魔修。
那女子头戴海棠花银钗,表情阴沉,二话不说也跟着走了进去,而那个穿暗紫色黑袍的魔修无可奈何,在原地踌躇一会儿后也咬着牙进去。
水妖放声大笑。
这一次她一定要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
南陌国有少鸢族和青临两族,擅养妖兽,居住在极寒之地。那里常年飘雪,惟有冬季。
因着南陌国的君主是青临族人,潜移默化中,青临族的地位高于少鸢族,上到官场,下到市井,少鸢族人行事一直得看青临族人的眼色。
因此,南陌国虽然表面一片欣欣向荣,实则处处都是裂痕。
南陌国在战事中喜用妖兽,所以学习驯养便是重中之重。
自开国以来南陌国就设有驯兽堂,是宫里殿下学习驯养灵兽的地方,他们只要年满十六便能跟随驯养师前往奇兽洞,他们在洞口灵泉里滴下自己的心头血,只要洞内有幼年灵兽被召唤出来,那他们便会生成血契,主人生则灵兽生,主人死则灵兽死。
当然,发生危险时,灵兽也需义无反顾的保护主人。
长音进入云熙潭后也被这水妖带入梦境,变成了少鸢族人江纾念,是南陌国宫里灵兽驯养师江辰的女儿,她还有个长姐,江雪觅。
江纾念其实亲生父母另有其人,襁褓时的她被抛弃在雪山之巅,碰巧在此处练习驯兽的江辰路过,发现时,江纾念身上已经铺上厚厚的一层雪,可这种情况下她还能闭着眼,睡得安稳。
她记得爹爹说,那雪山之寒连普通成年族民都难以忍受,可她被抱回家后竟从头到脚完好无损,体内也无寒症。
所以从小到大爹爹就夸她是有神明庇佑,将来必有大能。
然而等她方及十六能召唤灵兽的时候,她滴下心头血站在洞穴口足足等了三炷香,连只普通的蝴蝶也没出现。
少鸢族第一个没能召出灵兽的人从古至今就她了…
虽然这已经是前天的事,可她到现在还备受打击。
她现在一闭上眼就能想起二殿下当时嘲笑她的声音。
“她明明是老师的女儿,怎么连一只灵兽都召唤不出,雪觅姐姐却能召出红曦鸟,怪不得她不是老师亲生的。”
江雪觅站在一旁偷偷捂着嘴笑,一点可怜她的意思都没有。
江纾念知道,江雪觅一直都不喜欢她。
自她记事以来,爹爹和阿娘就待她如亲生的阿囡一般,可对江雪觅来说她却是个眼中钉。
江雪觅固执地认为,是江纾念偷走了她的爹爹和阿娘。
在家时江雪觅会做戏,对她百般照顾,但只要出了家门,她就会与江纾念划清界限,甚至百般刁难。
夜晚,又是鹅毛飞雪,皎洁月光洒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犹如繁星。
江纾念在榻上辗转反侧,整个脑子里都是灵兽的事情。
她睁开眼,索性爬下床偷偷摸摸地溜出门。
奇兽洞因为有结界,所以绝对安全,平时也就无人看守。
她站在洞口,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指尖轻轻一划,鲜红色的血珠滴落在清澈的灵泉中,“嘀”的一声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江纾念等了半个时辰,终究是无事发生。顿时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委屈蜂拥而至,眼角蓄满了泪水。
为什么连那个傻乎乎的小殿下都有灵兽,偏偏她没有???
她可是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画过几百只自己幻想过的灵兽,玉白狮、银冰蛇还有火焰虎,这些没有也就算了,如今连自己最不喜的小灵豚也召唤不出。
江纾念在奇兽洞待了一个时辰也无果而终,总算是死了心,带着哭肿的眼睛勉强接受了自己召唤不出灵兽的事实。
从奇兽洞回家要穿过一片雪林,她提着灯笼走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突然林子深处传来类似玄猫的叫唤,那声音虚弱无力,好像是在求救。
她往声源寻去,每走一步那叫唤就越来越清晰,不一会儿,“啪”的一下她的右脚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把灯笼往脚边靠近,才发现那里竟然躺着一只受伤的白色幼狐。
她小心翼翼地将白狐捧在怀里,看它呼吸缓慢,已经奄奄一息。
江纾念突然想起,在妖兽堂的时候爹爹曾教过他们一种急救灵兽的办法,那便是给灵兽喂养自己的血。
思及此她便快速用匕首在腕处割了一个小口,让自己的鲜血流入白狐嘴中。
没想到这方法甚是有用,没过多久这只命若悬丝的幼狐便睁开双眼,四肢也逐渐恢复力气。
这只幼狐似乎也是被人遗弃在此,江纾念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你也是被抛弃的吗?”江纾念问。
幼狐不会说话,只是呆呆地盯着抱着自己的姑娘。
“小白狐,你看我们多有缘呀,我小时候被爹爹捡回了家,现在你遇到了我,被我捡回了家,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小白狐似懂非懂,舔了舔白色的爪子。
江纾念看着白狐,突然灵光一闪,兴奋道:“不如你当我的灵兽如何?”
???
“你看,虽然我不是在奇兽洞里召唤你的,可你刚刚喝了我的血,这样算来你也是和我立下了血契,对不对?”
她自说自话,怎么说都有理。
但这一次小白狐好像听懂了,嗷嗷地叫了两声,狐狸嘴咧笑起来。
于是,江纾念也有自己心心念念的灵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