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摸摸你的翅膀吗》黎和里

5、第 5 章

　　这家伙叫勒塞，自称是谷宁的子民，他有一句口头禅，不厌其烦地讲，翻来覆去地讲。
　　他说他生在谷宁长在古宁，并且未来也会死在谷宁。

　　林可不评价他奇妙的执念，把包往桌子上一搁，熟练地从勒塞跷着脚的桌子下面掏出一叠放旧的纸。
　　“谢了，再见。”她手一挥，不等勒塞说话，钻进书架中间遨游去了。

　　勒塞脸上盖一条黑布，躺椅子上，把脚一搭，整日在阳光下打盹。他守着的图书馆只会开到下午四点。等到太阳要落山，他也就准备收工了。
　　来图书馆不用缴费，林可不知道这人的钱从哪里来。

　　谷宁没什么镇长、政府，也没听大家说这里归谁管。
　　林可不管谁来给勒塞发工资，她本分做自己的事。要是有一天图书馆改变营业模式了，她再另寻他法。

　　她今天打算继续看上周没读完的《人类魔法史》。
　　这本红色封皮的大部头书混在一堆散装报纸新闻中间，被里里外外的纸张裹得紧。林可第一次找到它的时候，书虫把周围的废报纸咬烂了大半，但这本《人类魔法史》竟然半点儿没受破坏。

　　经过为时两周的学习，林可现在已经很了解这个世界了。
　　——当然是她自以为的。

　　这个世界的人类从一开始就掌握了魔法。
　　在《人类魔法史》中，第一部分就叙述了魔法的来源，某个名为“神”的存在。

　　他们崇尚鹰，人类意识中创世神祇形象最接近的也是“鹰”。
　　鹰是神祇的兵将，翱翔于黑暗高空的巨鹰发出长啼，天地撼动，万物生灭。

　　林可看完第一章，只觉得两眼都在旋转，什么“祂从混沌中睁开眼，万千眼睛吞吐光线，昼夜交替”，“祂伸出爪，时空被撕裂，原初大地绽放在脚下”。

　　那段描述开头是这样的：
　　【原初，世界混沌未开，神祇从深潭中诞生，祂穿过尖刺一般的高山，游过如岩浆一般沸腾的海，最终到达世界的中心。神生来有万千翼，身后长着粗壮巨尾，祂用羽翼荡平世界，用长尾圈出日月，祂用万千只手捏出第一座城，在空中撒下种子。】

　　创世史之后紧接着的就是人族历史，小节名叫“人族三百年”。编者洋洋洒洒叙述了持续数千年的战争。

　　魔族种类多，天族能力强，而身体能力一般的人类在这场混乱斗争中躲躲藏藏，直到最后三百年才凭借机械和魔法占据一席之地。

　　篇章最后，编者写道：
　　【为神祇开辟战场的魔族困于深海。
　　祂忠臣的使徒躲藏进树岛。
　　人类在荒芜一片的大地，凭借仅剩的子孙，重建起一个王国。
　　……
　　人族拥有最伟大的技术，最坚韧的灵魂，最宽广的土地。
　　这就是脱离神祇后，人类与世界的抗争三百年。】

　　读到这里，林可觉得有些眼熟。

　　她想，这个设定自己是不是在哪里看到过？
　　种族大战，三大派系，其中两族都是背景板。
　　脱离神祇的人类……

　　林可觉得有些荒谬了，她有点起鸡皮疙瘩，汗流浃背了。
　　她难道不是普普通通、随随便便穿越进一个世界的吗？！

　　林可开始搜索自己贫瘠的记忆，她捕捉到某个字符，“啪”的一声，她合上书，扒拉封壳，找到扉页编者栏。
　　众多花体名字中，一个缩写狠狠冲击到她。

　　【N.R.Felria】

　　Felria……
　　人类的顶级天才，历史上第一位毕业即巅峰，24岁走上最高祭坛，接过“教宗”一职的大Boss。
　　最高神官菲力亚。
　　林可轻轻地碎了。

　　她失魂落魄，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具尸体。

　　“怎么会是这个世界啊……”林可慢慢躺下。
　　倒不是说《翼族公主》不好，只是这里的土著太可怕了。

　　《翼族公主》的世界和其他西幻世界不一样，这里的人对神迹崇拜到了癫狂的地步，人类的王国有国王作为统治者，但是神官的权利却比王室大得多。

　　只有神职者能够正当使用魔法，非神职法师如需施法实践，还得提前向教会打报告。王国中到处都是神庙，到处都是信徒。
　　等级最低的神侍什么都不做也能领取俸禄，而且金额不小。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背叛了神祇就没有生存权的社会。

　　在小说中，主角格莉尼丝所在的翼族是普通西幻文中常有的“天使”。
　　一开始天族是三个种族中与神最亲近的，他们自诩为神明的侍从，历代神官当然也从天族中挑选晋升。

　　直到天族的老祖宗，天族的最后一任最高神官因斐特反叛。
　　他私藏神谕，篡改神的旨意，神祇震怒，从此整个天族被降级，变为“有翼族”。

　　天族一开始生活在神的身边，后来在最接近天空的岛屿中重新建起自己的家园，那里就是树岛。

　　翼族住在天上，人类住在地上，魔族通篇没有提到，林可原本以为他们是和人类共用一片居住地，但是先前听艾秋南的意思，好像魔族也有自己的族地。

　　林可心情复杂。
　　她原本想着，如果在谷宁找不到回去的办法，她可能得去更大的都市，去拜托更多大佬，或许还得另辟蹊径，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但如果……这里是《翼族公主》的世界，那有可能查到时空魔法的只会在一个地方——
　　人类王都神圣学院藏书室，也就是女主角格莉尼丝就读的那所学校。它的藏书室是大陆最顶级、最大的，无出其右。

　　而且，据她回忆到的部分来看，时空魔法是等级很高，几乎只有最高神官可以查看。
　　林可心情复杂，她有点高兴，有点兴奋。

　　一是因为虽然目标远大，道路困难，但总算有方法了。
　　第二则是，她想起了格莉尼丝。

　　这可是格莉尼丝所在的世界。
　　格莉尼丝·艾瑞奥，翼族的公主，她是林可最喜欢的小说主角，内心坚定，意志强大，战斗力爆表。
　　而且非常漂亮。

　　飞飞球的小说插画中有一张就是格莉尼丝的入学证件照，虽然只有黑白色的，但林可还是能看出来格莉尼丝的样子。
　　她在脑中想象了很多次格莉尼斯的模样。

　　银白色的长发，脸颊边留一小撮，软软拱起，发丝和耳翅混在一起，洁白透明，干净得像是神明的宝石。
　　翼族耳翅大多都纯白无垢，格莉尼丝的也一样。

　　幼年翼族的羽毛还会带点灰色，等到成年后这些羽毛褪去，就变得纯白。

　　林可放任自己去想象格莉尼丝的模样。
　　她的眼睛是花蕊的淡金色，在白到透明的睫毛下，会带有令人屏息的神性。
　　格莉尼丝的身体永远都是暖和的，在严冬腰部的翅膀会把身体包裹一部分，所以她喜欢宽大的袍子，就像魔族习惯把自己的脚部藏起来一样，翼族不会在外面展开自己的翅膀。

　　她的翅膀很漂亮。
　　翼族的翅膀是最重要的器官，不仅是武器，也是求偶的重要工具。
　　格莉尼丝的翅膀是翼族帝王，也就是她的母亲，艾尔德丽之后最大、最漂亮的。

　　按照人类的话来说，格莉尼丝是获得了整个族群的“优先择偶权”。

　　可恶。
　　一小张的插画根本不够。
　　最绝望的是，飞飞球这家伙约的大部分稿件都是场景和战斗场面！把首都的地图画得清清楚楚，但格莉尼丝的美貌只有少少的一张！

　　她现在只能想象，脑子里全是格莉尼丝的那张证件照。

　　林可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坏了，她的想法又多又杂，一会儿是回家，一会儿是去首都。
　　最后又回到格莉尼丝身上。

　　她好像、可能、可以，见到格莉尼丝了。
　　林可呼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的体温好像在升高。

　　太糟了。
　　怎么想都不够。
　　林可馋得要哭出来。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飞飞球还我血汗钱！

　　……
　　疯够了。
　　林可给脑子降温，收拾准备回到木屋里。

　　这天是她的休息日，一周有一天时间不用巡山，如果后来熟悉了，时间还可以在拉长一点，比如上一休一。到那时候日子就轻松得多了。

　　只是现在林可还不是很熟悉山路，她想要快点把路记熟，顺便多看点周围的植物。

　　回去的路上她又碰到了艾秋南。
　　艾秋南很高兴地和她打招呼，让她留下吃饭。
　　林可刚想拒绝，艾秋南却说，旦特的后辈正在赶来谷宁镇的路上。

　　“后辈？”
　　艾秋南不甚在意道：“对，他老了，记不清回族地的路，没有引荐标都进不去遗迹海，所以给儿子寄了一封信，那边说会叫重孙……还是什么？过来谷宁镇接他回去。”

　　林可：“……重孙？”

　　“魔族命长嘛，一般两百多岁就会生孩子了，旦特这家伙年轻的时候风流着呢，你可别看他现在这一副糟老头儿的样子。”艾秋南笑道，“到时候他的后辈过来，指不定还要喊你师祖呢。”

　　林可：“这可就算了吧。”
　　她一个二十出头的人类黄毛丫头，哪敢应啊。

　　她还在细想这件事，没注意到艾秋南已经拉着她坐在了自家的餐桌上。
　　吃饭，听艾秋南聊旦特的风流往事，被艾秋南送到家门口。
　　快快乐乐地挥别艾秋南，进屋换完衣服……
　　林可突然惊醒。

　　不是、等一下，好丝滑的一套连招啊！
　　林可扼腕，开始反省。
　　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怎么就那么喜欢听八卦！

　　怎么被艾秋南控得死死的！
　　艾秋南，恐怖如斯。

　　……
　　林可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一三五去巡山，二四六泡图书馆，剩下的那天帮艾秋南整理货架，陪她杀猎到的动物。

　　谷宁镇是有肉铺的，但是那儿的老板一副凶样，时间久了林可也不喜欢往那边走。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现在每天都在接受艾秋南的投喂，买了食材也没有地方放。

　　艾秋南的手艺很好，做的东西虽然都很朴素，但是没有奇怪的味道。
　　据她所说，那家肉铺的老板喜欢玩弄猎物，死在他手上的猎物太多了，他才拿一部分摆出来。

　　卖不卖那些肉对他影响不大。因为对他而言，店铺只是一个展示点，里面用来存放他勇猛残暴的徽章。

　　“他猎杀的动物大部分都不好吃，”艾秋南神色平静，“为了杀而杀，为了见血开刃，很多魔族都有这劣习。”
　　林可不敢接话，只好静静地听。

　　艾秋南熟练地给牛放血，她养了两三头在自家后面，两头小牛犊被带到另外一个圈里关起来，如果肉吃完了，她还会再去牵一头回来。
　　艾秋南说，以前谷宁没有圈养畜牲的，魔族嗜血，又爱虐杀，大多数都喜欢生肉。

　　但其中也有接受不了血腥味的种族。

　　“我丈夫是其中一种。”

作者有话说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