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千乘客

23、第 23 章

　　白马先生跟那个时代很多人都不一样，他有着不一样的灵魂与别样的人格魅力。

　　这位长辈在我初到沪上时给予了我很多帮助，后来他远居港城，我去南洋时特意拜访过他，可惜那时候老先生跑去大洋彼岸讲学去了。
　　记得他家小孙女很是爱笑，像她母亲。
　　——《书瑜往事录》

　　看着女儿在沪城最大的布料店选了三十几款不同材质面料回家时，祝女士以为孩子是突然知道打扮了。

　　可当看到常书瑜把不同面料做出样品参数表时，是真有些怀疑人生了。

　　“这是要干嘛？”

　　“我想把市面上中等价格摸一摸，可惜现在市面上的布匹大多是应对夏秋两季的。”

　　不是销售商想要采集数据实在是有些困难，不过今天逛布料店倒是给常书瑜换了思路。

　　如果不借用常先生的人脉资源，她很难接触到靠谱的布料批发商，就算接触到了她一个小姑娘或者祝女士出面做生意也容易被人轻视。

　　常书瑜从打算自己做生意时就没想过用常家的人脉资源，不是她清高什么，而是这个时代法律不健全，她一个未成年压根就没有法律保护她的产业合法权益。

　　她可不想替他人做嫁衣，所以在她成年前这件事得绕开常家人。

　　但其实她也不需要接触什么大布料商，毕竟她不是要开布店，成衣卖得是设计。

　　想明白这些，常书瑜做表格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看着那些布料很快就有了主意。

　　十月中旬的沪城还是有些热，不过早晚间也是带着一些凉意，穿裙装的女士们在出门时也会搭配一件薄一些的开衫。

　　常书瑜坐车到达王令仪家时也是同样的打扮，月白色旗袍配深绿色开衫，。

　　“你今天的打扮倒是和往日不同。”出门迎客王令仪第一眼就被眼前的小姑娘惊艳了。

　　这开衫外套不是软趴趴的面料，而是有点像男士西装那般挺阔着，看着倒是很有一些优雅感，不过这个也不是很突兀另类。

　　此时女士洋装外套也是有的，虽然不是这种款式但大致也类似，只不过很少有人会把这个和旗袍搭配，没想到还挺搭。

　　真正让王令仪上心的是这身旗袍。

　　不同此时宽大的旗袍剪裁样式一看就是掐出了腰身，把小姑娘衬得聘婷袅袅，但这不足以让王令仪这么好奇，毕竟此时旗袍款式已经有好几种，单纯掐腰的款式只是还没流行开却不是完全没有。

　　真正让她觉得惊艳的是常书瑜进到会客厅脱下外套后，这身旗袍整体的剪裁设计彻底显露出来后的效果。

　　她虽然不通女红但却也是懂得打扮，自然一眼就看出这种剪裁设计和市面上是不一样的。

　　哪怕不懂服装设计的人说不上哪里好，却能明白这衣服处处透着好看。

　　哪有女人能拒绝好看的衣服呢，王令仪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渴望问道：“这肯定不是沪城的款式，是你们宁城裁缝做得？”

　　“这是我自己设计改出来的，你要喜欢回头去我那里给你照着也做几身。”

　　“你还懂这个？”

　　“嗨，闹着玩呗，左右也是打发时间。”常书瑜神色表现得不甚在意，但后面在和王令仪介绍服装搭配上却一点都没含蓄，直接把上辈子在积累的干货拿出不少。

　　王令仪的神色肉眼可见得发生了很大变化，看着常书瑜就仿佛盯上了啥“稀世珍宝”。

　　“我一直以为你不爱这些，却没曾想竟然是个大家，不怕你笑话我们家几个姐姐在沪城那也是出了名的摩登女郎，可对比你跟我说得这些竟真像是土包子了。”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服装搭配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学问，王令仪只觉得她父亲说得很对，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谁能想到一个小地方来的小姑娘竟然对时尚也有这么多独到的见解。

　　“我算什么大家，不过是因为喜欢绘画雕塑类的艺术，自己瞎胡闹罢了，你也知道宁城那种地方比起沪城还是很保守的，我阿娘平日里穿旗袍都很少，也就是到了沪城才随心些，你要真喜欢改天去我家咱们一起研究。”

　　穿衣打扮的话题永远说不完，两个人看着时间很默契的在讨论了半个小时后暂停下来。

　　王令仪家和白马先生家是在一条街，其实这一条街都是他们王家宗族居住，因着有个特别出名的玫瑰花园，所以这条街又叫“王家花园”。

　　沙龙就白马先生家举行，从王令仪家侧门穿过，再走两个走小门过去只用七八分钟就能到达。

　　因为王令仪是自家人，所以算是最先到达的那一批。

　　“令仪，你这是哪找来的小仙娥哦？”

　　白马先生的太太许桂升年纪看着不到四十，面容白皙五官只能算清秀，不过很会打扮，穿着一身暗紫旗袍现在那里一看就很有气质。

　　“七婶婶好，这是我同学常书瑜，她对沙龙很感兴趣，我特意带她过来见见咱们家白马先生的。”王令仪和这一房的叔叔婶婶关系很好，所以说话也带着平日很少出现的俏皮活泼。

　　“许女士您好，冒昧到访打扰了。”常书瑜浅笑着打招呼，她知道这种场合不需要自己多表现，跟着王令仪就好。

　　“常小姐客气了，你和令仪是同学好友那就是自己家人，不要客气的呀。”许桂升笑眯眯的把两个小姑娘迎进客厅，此时客厅里那位白马先生正在和自己几个好友讨论着什么。

　　“咱们自己找地方坐就好，我七叔和别人辩论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断，所以咱们待会再去打招呼就好了。”王令仪显然很熟悉这种场合该做什么，常书瑜自然听她的。

　　王家花园玫瑰最有名，但桂花树也很出名，这时候正是看桂花的好时候，在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后，王令仪就被许桂升安排着招待年轻的小辈。

　　跟着长辈们来长见识的小辈大约有七八个，坐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大家也放不开。

　　王令仪很有眼色的就提出带大家去花园透气：“我七叔最是个浪漫的人，因为七婶婶名字带着桂，所以他在小花园里种满了桂花树，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大家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通过刚才陆陆续续见到的人，都是名流望族家的后辈，见到这种情形常书瑜哪里还不明白今天的沙龙像是一场半正式的社交活动。

　　常书瑜是真不会认为这种聚会使人掉价儿，凡是都有两面性，看过这王家的富贵白马先生若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怕是王家也没有他能落脚的地方。

　　“和光同尘也是一种境界。”

　　这话不是恭维而是真心，虽然只是观察了半天时间，但她还是能看出这位家里的一些事情。

　　白马先生有才华名望，这是他能在王家拥有一定话语权的基础。

　　听到常书瑜的话，白马先生笑声更大了起来，而后转头对妻子道：“我就说这小姑娘有意思吧，刚才一群小家伙儿在那里讨论，大约也就只有她真听明白我和幼浦讲得是什么。”

　　“七叔，我还在这里呢。”王令仪佯装生气的轻声哼道：“我也能听明白你们在讨论美狄亚的悲剧性。”

　　白马先生闻言只是笑着道：“那你问问你这个小同学，她也和你一般觉得美狄亚是个恶毒的女人吗？”

　　王令仪不解的看向常书瑜，说真的她其实对这些外国文学也不感兴趣，只不过她发现自己是记不得下午常书瑜有说过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话。

　　“书瑜，你不觉得她很可怕很恶毒？”今下午他们一起讨论时觉得美狄亚是一条美女蛇，毕竟一个正常的母亲怎么可能会杀孩子来报复丈夫？

　　常书瑜闻言眨了眨眼，而后反问道：“这就算很可怕吗？”

　　“杀了自己孩子还不算吗？”

　　“在如今的道德观念下当然算的。”常书瑜轻叹道,“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应该伤害自己的孩子，这是生而为人的底线。”

　　“可是她和我们并非一个时代，也不是同一个文明体系，唐太宗杀兄夺位将还是幼儿的侄子全部杀死，按照民国道德标准和法律标准他应该被送去吃枪子儿，但你会这么想吗？”

　　“噗，哈哈哈哈～”

　　常书瑜的这番话让白马先生直接不过形象的喷笑出声。

　　“这哪里能一样？”王令仪觉得常书瑜这是诡辩，“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道德标准和认知标准。”

　　“那么美狄亚和李世民的区别在哪里呢？因为一个是为男人而叛国的公主，一个是盛唐的奠基人，所以我们评价个人行为道德标准是用个人成就来做刻尺吗？”

　　王令仪显然是被问住了，而后她正色道：“的确，我不应该这样想，这对美狄亚女士显然不够公平，他们私德上似乎并没有谁更高尚，但我也不认同因为帝王将相也做过同样的事，大家就可以对美狄亚的做法抱有接受度。”

　　不管何时，弑亲永远都是在挑战人类的接受底线。

　　“夫人，咱们晚饭可以晚半个小时再开始吗？”白马先生显然是真来了兴致，他示意两个小家伙儿坐下，而后又讨好的看向了妻子。

　　许桂升无奈道：“八点前我们是一定要送两位女士回家的。”

　　“嘿嘿，知道的，不会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