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咏夏景》花朝司

3、第三章 错位之人

　　或许她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什么又是真的。
　　一
　　树叶在微光下沙沙作响，给众人带来丝丝凉意。
　　王三树的脑子快速转动：“等等,她不会就是，以前那个初中交换班长活动的吧！”
　　“bingo！你猜对了。”许焕希侧身靠近王三树，脸上似乎还带了一丝得意。
　　看着许焕希的表情，王三树再次回忆起当年在班里受到的“不公平对待!”他恼怒地晃动着许焕希的双肩：“你们当时为什么都不告诉我！”那出凄厉的叫喊声活脱脱像是被许焕希抛弃了。他们两人是初中同学,当时他们初中和隔壁初中开展了一个特别活动——“最强班长活动”,意思是将两个学校的班长相互交换,观察同学们对新班长的喜爱程度,以及班长的工作能力强弱,以这些作为评价标准。当时作为交换的王三树被换到了隔壁初中,而周司雨则是换过来接替他的位置,短短一个月时间,班里人竟然完全被周司雨征服，对回归的王三树自然多了些嫌弃，但他们并没有将周司雨的事情告诉他，不过王三树能够感受到同学们对他这个班长产生了不满，为此加倍努力地为班级做贡献，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许焕希笑脸相迎：“她确实是个好班长。”听了这句话，王三树一把揽住许焕希：“怎么？你喜欢她，我这个班长也对你这么好，也没见你爱上我啊？”他嬉笑着用手戳许焕希的手臂：“你快说，说你也喜欢我。”
　　“你神金啊。”
　　隔壁靠墙小憩的陈久盯着几人，一脸诧异地感慨道：“三树终究还是被玩疯了......”
　　王三树狞笑着提起拳头：“找打是吧，小心我发疯了咬你。”
　　对面也不甘示弱地表示：“好怕怕！班长要咬人啦！”
　　“陈久，你给我等着，许焕希你站着别动，我先去逮住他！”两人你追我赶玩得好生快活，像是山贼戏弄小媳妇儿......当然，王三树更像小媳妇儿。
　　他们的玩闹声越来越响亮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边上的二班人自然也不例外。
　　“许焕希？你转学了。”
　　刚才还听过她的声音，许焕希自然知道那是谁在说话：“是的，不过没想到你也在这个高中。”
　　亚甜躲在周司雨身后，小心地探出头瞅着许焕希，贴耳小声：“司雨，他是谁啊？长得蛮不错的很耐看！”她评价人时总爱用“耐看”这个词，因为她觉着耐看比小帅更重要。
　　周司雨则是充分发挥了中间人的作用：“介绍一下，这是许焕希，我初中的时候曾经当过他的班长。这位是亚甜，我的好友兼同桌。”随后两人也进行了简单的问候。一个突兀的问题从许焕希嘴里冒了出来：“刚刚那个女生是叫林淑妍么？”看起来并不像蓉姨说的那样脾气差。
　　“淑妍？她刚从音乐学院转过来，你认识她还是找她有事？”周司雨对他的疑问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回答。
　　“没什么，今天早上我见过她，她也迟到了。”
　　“她家不是就在附近，走个五分钟就行了怎么会迟到。”
　　许焕希想知道的也就仅此而已，他并不打算知道更多相关内容：“没什么的话我先走了，体育课也很快结束。”
　　“OK，”她转头拉着亚甜：“回去集合吧，早点集合早点解散，我和老师说好了可以早点去吃饭。”
　　亚甜最喜欢体育课的原因之一就是提早下课。江源高中的学生餐厅也是学校的一大特色，由于校长对于美食也有着一定的追求，他特地请了一批会各种菜系的厨师，让学生们在不同月份能够享受到不同的菜系，当然大厨们的手艺也是无可挑剔，大部分学生都愿意在餐厅里解决，很少有学生去小卖部买零食。这个月份轮到的是鲁菜，如果是提前下课就能选择喜欢的菜还不用挤来挤去，这对于亚甜这个吃货是无限的吸引：“好诶！那我们快走吧，饿死了，厨师大叔说今天有特别菜谱。”

　　—红叶李林—
　　林淑妍最终还是追上了秦冠之，她气喘吁吁：“秦冠之，你别跑了。不就是怼了你几句么，你至于吗？我们都是朋友。”
　　“......”
　　见他没反驳，林淑妍继续劝解：“刚刚也是你不对，你怎么说话都不过脑子的，让司雨听了肯定伤心。还有啊，我们三个小时候关系那么好，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下次一定要去道歉，你听到了没。”她用力推了一把秦冠之的手，希望他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知道了。”秦冠之猛地拽住她的手臂，“你还会生我的气吗?”
　　林淑妍眼神一顿，笑道：“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不会生你的气。”
　　其实她清楚秦冠之对她的好意，但或许真是因为同龄人中女孩子更早熟，林淑妍并不会因此对男孩子产生好感，在她眼中秦冠之就像傻子一般，他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的结果，说白了也是逃避现实。其实真相没什么不好，虽然有时它会让人感到痛苦，但如果你不知道真相，你只会活在那个虚假的世界中。比起虚假的未来林淑妍更愿意得到真相。就好比那件事，秦冠之曾经和母亲吵架死活不愿意吃早饭。秦冠之的父亲是个很差劲的男人，他明明是入赘的却常常赌博欠下不少债务，他坚决不愿意离婚，直到秦阿姨同意帮他还债。当年秦阿姨为了嫁给这个男人与家人断绝关系，还债的钱还是向心疼她的母亲借了，虽然她仍旧是秦家的大女儿，但家业已经被父亲全权交给小妹了，这些钱都是要还的。
　　秦倾意从家庭妇女转换成了女强人，她本该这样的。为了还债也为了更好地生活，她全身心投入地投入工作，将儿子全权交付给了保姆，那时候秦冠之年纪小并不懂这些，总闹着要吃妈妈亲手做的早饭，不愿意吃保姆做的，秦倾意没办法就拜托周司雨每天上学多给他带一份，那时他们仨还在一起上初中，每个人都有一个储物柜，周司雨常常把东西放在他柜子里，其实林淑妍也放过几次，她做事总讲究一个新鲜，新鲜劲过了也不会再去做，但是他永远不会相信。在林淑妍眼中秦冠之不就和她一样可怜？父母都离婚了，但秦冠之更可怜些，爸爸妈妈都不怎么疼爱他，那么帮助他也是应该的。
　　周司雨与林淑妍不同，她承诺的事一定会履行，同时也是因为秦冠之曾经救过她一命，这也算是一种报恩的形式。从小受到祖母的教育的她一直默默送着早点，但秦冠之的心很小，他容不下别的任何人，只相信他眼中看到的，只相信他愿意接受的。原本两人都会在秦冠之来学校前放进去，但林淑妍有次来晚了被秦冠之看到，虽然林淑妍有解释过东西是两个人一起送的，可秦冠之就认为林淑妍非常关心他，虽然不懂为什么秦冠之一定要这么想，明明解释了却什么也听不进，这样真的很讨人厌，在林淑妍心里秦冠之和周司雨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周司雨温柔细腻对于她来说，像是亲姐妹一样，那个很照顾人温暖又可靠的姐姐，在林淑妍心中没有人可以配得上她。
　　周司雨是书香世家，又是独生女，家里人都对她很严苛。在旁人眼中，她永远是完美的，也是可悲的。因为人们总会觉得那个完美的人过的一定不如自己逍遥自在，在他们眼中，周司雨是悲哀的，是被家人管束着的，就像笼中的金丝雀，林淑妍也不例外。

　　二
　　林淑妍正在客厅通电话：“秦阿姨，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淑妍。”
　　“今天体育课冠之和司雨吵架了。”
　　对面的人原本有些意兴阑珊，听到这时似乎产生了不少兴趣：“是因为些什么？”
　　林淑妍继续透露道：“就是运动会的事，他想让司雨班的人在运动会对我们班放水，结果被司雨听到了。”
　　“是吗。”
　　“秦阿姨，等冠之回来，您一定要再和他说说，司雨其实很关心他的，这样做肯定会让她难受。”
　　秦倾意自然答应，靠在沙发上等着秦冠之回家。
　　关门声响起时她就已经准备开骂的话术了。“来，到这里跪好。”
　　秦冠之把鞋塞进柜子里，把书包丢在沙发上，颠得沙发上的几个靠枕东倒西歪。“妈，你又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面前的秦倾意翻动着手中的西式甜点杂志，语气不佳：“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么。你说你今天为什么要和司雨吵架。”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周司雨。”
　　她将“啪”的一声合上杂志挺直腰板：“淑妍和我说的，你知道她都说了什么吗？你居然在学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你的教养都被狗吃了吗？”
　　“......”
　　看他什么话都不说更是气人：“让你说话，闭着嘴干什么？别装哑巴。”
　　秦冠之辩解道：“我只是嘴快说的，不是故意气人。”
　　“这么说你还想故意气人？”
　　“没有。”秦冠之撇撇嘴却被秦倾意看在眼里，她猛地将手中的杂志甩在他脸上，锋利的纸刃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丝血痕。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让你多接近周司雨？家里公司需要他们家的合作，和你说的话你从来不听，是不是只有我要死了你才会听我的话！”
　　“不是的妈，我会听你的话，你以后别这么说了。其实接近林淑妍也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她家里也很有钱。”
　　秦倾意语气稍微稳定些，“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妈的话呢？司雨有什么不好？你小时候救过她一命，她也一直对你很照顾，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我不喜欢她。”
　　秦倾意语气拔高：“那你喜欢谁，林淑妍是吧。她有什么好，她学习好么，人缘好？她父亲就是个暴发户哪能和周家的资产比。周司雨是独生女，林淑妍现在还有两个妹妹分家产，你什么时候见淑妍主动理你？少自作多情了。”
　　秦冠之赶忙接嘴，“淑妍善良热心有才艺，还会关心我送我小礼物，比那个书呆子有意思多了。”
　　“热心？才艺？你知道人家周司雨会多少才艺么？还有礼物根本是......”
　　他不耐烦地打断，“别说了妈，我不会改变态度的，你这样逼我只会让我更烦周司雨，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等等，冠之，秦冠之！”真是孩子大了，一说到林淑妍就会顶嘴，管也管不住这个臭小子。
　　和以前的自己是一样的啊。
　　......

　　“咳咳。”
　　林淑妍挂掉电话，跑跳到父亲身边：“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了。”拉着林家峰坐到沙发上，“爸爸，让吴妈做点好吃的怎么样？”
　　“淑妍，”林家峰打断她，“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迟到了？”
　　早上的事想来已学校经通知了爸爸，林家也是学校董事会一员，学校方面自然也会对林淑妍多加关注。林淑妍语气有些撒娇：“爸爸，这真不是我的错，是秦冠之一定要拉我去买东西才会迟到的。”
　　“他拉你去你不会拒绝，孰重孰轻你分不出来？”
　　“我们是朋友我不好拒绝他。”
　　“那归咎起来还不是因为你总爱睡懒觉，早就和你说了，你已经是高中生了要对自己的言行有所控制，”他把文件夹拍在桌案上，“如果你早起十分钟你就绝不会迟到，不要总是推卸责任到别人身上。要不是你起晚了，不吃早饭，他怎么会拉你去买早饭？上学第一天你就迟到，你让我把老脸往哪儿搁。”说着他还真用右手拍了他满是皱纹的脸几下。
　　“爸，不管怎么说你都会觉得这是我的错！”
　　林家峰汗颜：“难道......不是吗？”
　　“我是还没习惯这个时间点上学。”她看着手心发愣不自觉地抿嘴。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前在星海音乐学院的时候就一直踩点上课，老师早就和我反映过了，我每次都和你说，你哪次听了？你自己不就得丢人，可我觉得！”
　　林淑妍忽然发愣小声重复说：“是她们说的，是她们说的......”
　　“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转学，江源高中也是很有实力的高中，要不是你一定要和周司雨同一个学校，我是不会把你放在那里的，你知道么，你的名额是我去走关系求来的，我们家就算是董事会成员也没有顶掉别人名额的能耐！你就这么不认真？还有星海学院，你连小提琴首席位置都保不住，你还能干什么！你的脑子根本就和他们不是一个档次。”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林淑妍猛地站起来，嘴唇微微发白，视线也模糊了......
　　“对，我让你丢脸，我没脑子！你也不差多少，还不是被那个女人骗得团团转，还要替她还债。”
　　“林淑妍，还想着吃什么夜宵你现在就给我上楼反思！”
　　她把眼泪抹干，刚走上一阶楼梯，便感觉天旋地转，气泡划过脸颊，炸在她眼皮上，等她一睁开眼便又回到了气泡列车中......

　　三
　　—气泡列车—
　　宣盈坐在林淑妍对面：“这是你最后一次和我见面了。”
　　林淑妍已经回过神，她撇撇嘴：“你要走么，不是说要带我记起所有的事情？”好不容易觉得有点意思......
　　“那是你的回忆，又不是我的，只有你完全沉浸其中，才能体验深刻不是么。”
　　话这么说是没错，林淑妍把手臂叠交弯折趴在桌面上，盯着车窗外的云海，没有回应。
　　宣盈则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扇，微微扇着风，她的发丝飞舞着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听好了你只有四次掌控身体的机会，如果你想使用了就呼唤我的名字，你要记住只有四次，希望你的决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