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一度笑春风》猊奥与冉客

5、5.仿若心情

　　5．

　　今天爸爸为了我和尹又晨上了Y市重点大学的名义在Y市最大的酒店举办了宴会。其实是第一次向其他人正式介绍尹又晨。

　　所以就无关我什么事。况且爸爸也说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宴，可以不用正装出席。

　　我又不笨，觉得只是去吃吃喝喝自然不用衣着鲜亮地去抢尹又晨的风头。我只是要跟爸爸打个招呼走个过场，然后混了顿饭就行了。

　　只是在进入酒店时被侍者拦住了。恭敬地同我说要看请帖。

　　那种东西我怎么会记得带。早不知道丢在哪个角落里了。

　　于是他便更加恭敬地请我原谅，不让我进。

　　我说我是艾少珈，而这个宴会就是为我举办的，你不让我进去怎么行？

　　侍者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我一眼，垂下眼笑，说，我们只认得请帖。

　　我顿时哑口。气恼却也没招。在外面团团转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那把嘲讽意味浓重的嗤笑声。

　　我无所谓地转头，看着一身西装笔挺的尹又晨，和他身边穿得如同孔雀般亮丽的女生。

　　我吐了吐舌头，然后厚着脸皮贴过去。

　　又晨啊，我没带请帖他不让我进。你帮我跟他说说。

　　尹又晨似笑非笑，却难得的没在嘲笑我两句。带着孔雀女走到侍者跟前，顺利进入。

　　我嘻嘻笑着跟着进，没想到侍者手一伸又把我拦住。

　　我顿时大叫，尹又晨。

　　那厮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看着跳脚的我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对侍者说，那是我义妹，放她进来吧。

　　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一边进入一边瞪了那侍者一眼，嘀咕。
　　那厮不就是人模狗样地穿了一身名牌西装嘛，也没看到你向他要请帖就让他进了。

　　越想越气，我都懒得向尹又晨道谢，背着包就跑去了宴会厅。

　　最好快快找到爸爸报了到然后吃饱喝足后离开。真是受气。

　　只是一进入宴会厅我就呆了。

　　不是说是家宴不用盛装的吗？为什么这里所有女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所有男人都穿得西装革履？

　　反倒是一身T恤休闲裤的我显得格格不入分外扎眼。

　　看过来的人顿时比在街上增加了好几倍。

　　我硬着头皮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穿过宴会厅走到二楼俯视，才找到其中的爸爸。

　　我冲下楼挤入人群，插进那堆在侃侃而谈的男士中间，冲着爸爸甜甜叫了声爸。

　　爸爸看到我顿时笑了。没有因为我的服装而露出一丝不高兴。

　　他放下酒杯搂着我的肩，冲那些人说，这是我女儿少珈。她和又晨一起都进入了Y大学。

　　有人立刻连声附和恭喜。

　　我在心里撇撇嘴。嘴上却笑着恭敬道谢。

　　爸爸低下头来，问我，又晨呢？

　　我说，在后面呢。我先进来了。

　　爸爸点点头，放开我的手温柔说，饿了吧，去吃点东西去。

　　我点头，转身要走。

　　而此时爸爸突然说，少珈的头发做得很好看，很衬你的脸。

　　我立刻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爸。

　　尹又晨终于来了。我看他，而他刚好也转过眼来看我。我冲他做个鬼脸，随即转身快快离去。

　　我端了盘子夹满了吃的，然后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细嚼慢咽。

　　有不少人经过时看我，惊讶之余然后指点而笑。我每每都瞪过去，才不在乎。这也是以我一半的名义开的宴会，不然你们怎么能受邀前来混饭？居然还敢笑我。

　　不过正当我埋头大快朵颐的时候，一双白皮鞋停在我面前。我喊着食物向上看，看到笔直的裤脚洁白的裤管。

　　然后对上一双满含戏谑的眸子。

　　那双眼一瞬间像极了尹又晨。

　　而提起他我就反感。

　　所以对来人也不客气。

　　你干嘛？
　　我皱着眉含着东西口齿不清地问。

　　来人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和尹又晨差不多大，却一直笑嘻嘻的，比起尹又晨来又少了太多冷淡。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吃？

　　我听得出来他在忍笑。

　　我瞪他，不行？这块地是你的地盘？

　　他还在笑，却摇摇头。
　　没有，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刚好我也一个人，所以来同你做个伴。

　　我哦了一声。没兴趣地低下头。

　　而那白西装却在我哦了一声后径自像我一般坐下来，全然不在乎他的形象。

　　他好奇地看着我的T恤和休闲裤，问，你参加宴会通常都是这一套么？

　　我唔了一声，大嚼特嚼没空搭理他。

　　你很饿吗？
　　他又问。

　　我抬眼瞪了他一眼，嘟囔，你很烦。

　　他顿时呵呵笑了。

　　我竟发现他的笑容和爸爸的笑容有些相似。却是和尹又晨差不多大的年纪。

　　顿时有些好奇，放下盘子咽下食物问他。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非白。
　　他依旧笑着，用眼睛看着我。
　　我姓度，叫度非白。

　　明明就是白的。还偏偏叫非白。
　　我嘟囔得很大声，于是他听到后笑容更甚。

　　恩。我也不喜欢白色西装，不过我妈说我穿白色比穿黑色显得活泼些。

　　我想了想尹又晨那身如同乌鸦皮般的黑色西装，皱了皱鼻子，点头。
　　没错，黑色确实难看。

　　那青年眼睛都在笑。

　　我看着那肖似爸爸的笑容顿时觉得很温暖。一下子产生了亲近之心。

　　我不自觉地问他，非白，你和爸爸他有什么亲戚关系么？

　　度非白笑，侧头道，你爸爸是谁啊？

　　我笑，向会场里嘟嘟嘴。
　　喏，今天举办宴会的那个。

　　度非白脸色一下子黯了下去。嘴角的笑容都淡了好几分。

　　他望着我良久，道，原来你是尹家小姐。

　　我嗤之以鼻。
　　呸呸呸。我才不是什么小姐。

　　我压低声音。
　　其实我就来混吃混喝了。主角儿可是那边那个。

　　度非白转过头，刚好碰到尹又晨向这边望来的眼神。

　　我朝尹又晨丢了个白眼，然后吐了吐舌头。

　　我又不是爸爸亲生的，要不是祖父和爸爸待我极好，他们才绝不会青眼待我。

　　我向度非白笑道，眨了眨眼。

　　度非白眼里闪了闪，半晌才嗯了一声。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没告诉他我的名字。

　　我伸出手。
　　我是艾少珈。

　　青年看了看，伸出手握住。

　　他掌心柔软温热，一挨上我便像过了微量电流似地微微打了个颤。

　　非白！

　　一个尖利声音在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前插进来。

　　我抬头，一个中年漂亮女子站在我们面前。

　　你怎么坐在地上！
　　女子口气恼怒。
　　这成什么体统！

　　度非白慢悠悠站起来，嘴角噙着笑看了我一眼，伸手。

　　我拉着他的手也站起来。

　　女人登时望着我，打量我良久突然眼神锐利。
　　你是……！

　　我感觉到从她舌尖蓦然停下的字眼。却也不在乎。只是笑笑地端着盘子耸肩。

　　女人似乎有些惊慌地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打量了我两番，突然伸手拽住青年手腕。
　　快走，说不定等下他会愿意见你。我们要掌握机会。

　　妈。
　　青年声音里露出些无奈。
　　你不是已经托人说好了么？

　　我感觉女人转头快速扫了我一眼，坚决道，就算托了人也要你自己去，你不能在一旁呆着不动。快走。

　　说罢便要拖着度非白走。

　　我也不知道哪里不招她待见了，于是吐吐舌头，准备离开。

　　突然一个人斜插过来停在女人身边，悄悄对她说了什么。立刻她神色大变，转身跟着就走。蓦然间又扭头，冲青年说，你在这儿等着我。

　　青年无奈地冲我转了头，苦笑。
　　你别见怪，我妈她有时候就是有些神经质。

　　我呵呵笑，晃着脑袋。

　　对了。
　　青年向我靠近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刚刚不是问我是谁么？跟你父亲有什么关系么？

　　我点头，好奇地看着。

　　青年疏眉朗目，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有可能是你另一个哥哥。
　　-------------------------------------------------------------------------------------------------------------------------------------

　　原来爸爸那么温柔的男人还是很风流的。

　　我坐在楼梯上静静地想，看着楼下刚才那个漂亮中年女子向爸爸走去。

　　爸爸见了她似乎有些高兴。很快两人便神情亲密的在一起。然后女人似乎低低说了什么，爸爸脸上立刻有些惊讶的神色。瞬间又敛了去。

　　然后爸爸便去了侧厅。我知道那里是没有人的。

　　而过了不久，度非白就一个人走入了那扇门。

　　我叹气，站起身。

　　刚才度非白跟我说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太妙。

　　看来还是要早脱身的好。

　　我一下子就想到尹又晨冷硬的脸孔，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冷战。

　　怎么，很冷？

　　我后背一下子僵住，只觉着怎么不想什么什么就来啊。

　　我转头，看着尹又晨从楼梯上下来。身边跟着他的孔雀女。

　　他走近我，皱着眉，混吃混喝完了，你也要走了吧。

　　居然下逐客令了。呸，我好歹也是半个主人，他凭什么赶我。

　　我想着生气，本来怕事想一走了之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我扬着头拿鼻孔冲着他。
　　我还没想着走。

　　尹又晨一愣，眉心皱起。
　　你的事都办完了，还留着干嘛。

　　看你出洋相呗。
　　我冲口而出之后便吐了吐舌头。

　　尹又晨皱眉。
　　我会出什么洋相。恐怕出洋相的是你吧。

　　我哼哼着不说话。

　　尹又晨离我一步远，拧着眉看了看我后，一伸手便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扬手披在我肩上。

　　我嘴角抽了抽。

　　他口气冷冷。
　　怕冷就别站在这儿，楼上有房间，房卡在兜里，去上面睡一觉等宴会结束了再一同回家。

　　说罢便快步离去。

　　孔雀女急急追上，在经过我身边时牢牢盯了我一眼。

　　哎哎？又有我什么事。
　　我不解，眨了眨眼。

　　尹又晨下去后便被人缠住了。

　　我看着他的神情都觉得累。打了个呵欠，看了看时间，随即决定去楼上睡觉。反正那厮一定会叫我，等结束了一同回家也比我一个人早早回家叫祖父训斥强。

　　这些年尹又晨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同他一起行动能多少替我挡些祖父的斥责。
　　--------------------------------------------------------------------------------------------------------------------------------------

　　睡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我坐起身，揉着眼看着尹又晨疲乏的脸。

　　是不是要走了？
　　我问他。

　　尹又晨脸色阴沉地看了眼我，没有说话便径自走入了卫生间。

　　过了半晌我便听到蓬头发出的水声。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敲门。
　　尹又晨，你在干吗？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他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出来，穿着浴袍。

　　我一愣后反应，你不回家啊？

　　尹又晨黑乌乌的眼一直盯着我，良久才冷冷道，今天不想回去。我要睡在这儿。你要回自己回吧。

　　我怔后恼怒。
　　你不回干吗叫我上来睡觉。这么晚了我去哪里叫车？

　　尹又晨没说话，腮边的肌肉紧了又松。

　　他突然伸手捉住我的肩膀，咬牙。
　　你是知道的是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是在等着看我笑话吗？！

　　我愣住，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尹又晨在说什么。

　　水珠顺着他未擦干的发梢滚下来，悬在他颊边，像颗泪珠。灯光投射下来的阴影拢在他眼睛周围，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在这一刻竟有些意外的脆弱。

　　他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跋扈刁钻的尹又晨。

　　我说不出话来。

　　我想我当时听到度非白那么说是有些幸灾乐祸地旁观心思。但是真正看到尹又晨这副失措的样子，我蓦然间又生出了些同情。

　　毕竟这么多年来，与我朝夕相处的，是他。

　　尹又晨看着我，突然伸手覆住我眼睛。
　　别这么看我。我不要你同情。

　　他的掌心带着微微的湿意，指尖冰凉。

　　然而就是他那种一瞬间褪下尖刻伪装的无力感，叫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背。

　　对不起。我只以为那无足轻重。
　　我手掌上下慢慢摩挲着他的背，没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第一次对他含着的哄劝意味。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他的肌肉在紧绷了一下后松开来。半晌后双手才慢慢交叠在我背后。

　　他的怀抱要比他给人的印象和比我想象中的温暖。他的下巴慢慢支在我头顶，我听到他微微颤抖的呼吸和喉间压抑的呜咽。

　　多少年前我被他抢了祖父和爸爸的心情同他现在又被另一个人抢了爸爸的心情重合在一起，我心口蓦然发酸。只觉得刚才残忍。也许应该在刚才就该告诉他，那么他现在就不会这么的伤心无措。

　　我就这么动也不动地抱着他，竟第一次用不争锋相对的心态抱着这个一直以来叫我讨厌的青年，竟不想他太受伤难过。

　　我也不知道这份心情是从哪里生出来的。也不想探究。

　　我只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放开抱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