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和他的萧小五》小讹兽

6、海洋和泡沫（上）

　　一
　　晚霞如同枫叶，海浪拍打着岸上的岩石和废墟。
　　沿着城堡后花园的隐秘小道径直走，就到了这片空旷的沙滩海域，这是我的秘密基地。
　　今天我按照约定来这里，和一位神秘少年见面。

　　一年前，我在岸边救了一位险些溺水的少年。
　　“别怕，醒醒，很快就没事了！”
　　我用力挤压着少年的胸腔，生怕晚一点就无力回天。少年蹙着眉，灰白的唇一张一合的呢喃。白净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异常俊美。淡蓝色的衣袍已被浸湿，嵌着碧蓝色宝石的发箍摇摇欲坠，犹如壁画中走出的水仙少年。
　　沙砾粘着咸咸的海水，摩擦手心，很疼，但我没空在意这些。
　　终于，少年渐渐清醒。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苍绿色的眼眸像玉坠般，清澈透亮，又像是隐于无尽的大海，神秘莫测。
　　那天起，我经常和这位神秘少年见面。

　　二
　　“在想什么？”。一道男声传入我耳中。
　　“快躺下Osborn，闭上眼睛，和我一起。”
　　我伸出胳膊，轻拍身边的金色沙砾。在荒芜中我们一起聆听爱琴海的风浪，鼻尖萦绕着咸咸的湿润，所有的烦恼都能置身事外。
　　“你喜欢大海么？”他低声开口，没有意识到，面颊悄然爬上红晕。
　　“喜欢的，黄昏时躺在这里，真的很自由。”我闭着眼面向他侧躺着。精致的王冠在头顶倾斜，微风吹散缕缕发丝，轻薄细密的睫毛卷翘着。
　　我不知道此时他正在偷偷看我。
　　“那好，以后我们经常来这。”

　　三
　　“你心情不好吗？”我穿着白色衣袍，裸露在外的脚轻点沙滩，身上的金属饰品叮当作响，清脆又悦耳。
　　“是我的家族，总会有一些让人心烦的事情。”少年倚靠在礁岩边，眺望远方。
　　“我能理解你，我们总是被束缚着，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追逐自由。”我提着裙摆，驻足在他面前，歪着头看他。
　　他轻笑，面容不再惆怅，扶正了我头顶的玉冠。

　　“想不想喝酒？”少年低头，苍绿色的眼眸凝视着我，坏笑着，发出挑战的讯号。
　　我低头思索，很赞同这个主意。
　　“好啊！”
　　余霞成绮，暮色下的两个人，各自藏着心事，不需要多言，只需要陪伴。

　　四
　　跟着少年的步伐，我们一起前往城邦中心市集。
　　土黄色的砖石和斑驳的城墙被各种热带的藤蔓绿植覆盖着，难掩这座小城的古老和凋零，屋舍建瓯破旧，人们裹着的麻衣布匹简易粗糙，可这里却生机盎然，热情幸福。
　　街边的商铺前挂着鹅黄色的油灯，点缀着这座小城，女人在店铺门口架起桌椅，招呼着活蹦乱跳的小孩子，脸颊红红的，却是人间烟火。夜色降临，狭窄的街道热闹非凡，他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在崎岖的土路上飞奔。

　　“我跑不动了，好累啊，快休息一下！”在转角处我拽住他，气喘吁吁的靠着斑驳的墙壁。
　　“好。”他微嗤，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看着无奈的冲我笑，帮我擦拭额角的汗滴。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完全没有注意到两只紧握着的手。
　　我低头，羞红了脸，示意他松开。
　　“你......”这不仅是情窦初开的羞涩，也是所谓男女之间的礼节。
　　“不好意思。”他立刻放开手，别过脸，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利落的短发。黑夜掩盖了他脸颊的红晕。
　　我站起身，裙尾沾染着尘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Osborn，你家在哪里？”
　　他俯身逼近我，浓郁的成熟气息涌入鼻尖。利落的黑色短发与夜幕融为一体，一双苍绿色的眼眸炯炯有神，溢出兴致。
　　“想去吗？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可不要害怕。”少年勾起唇角，邪魅又兴奋，尾音向上扬。
　　他诱人又神秘的神态，似乎隐藏着即将破茧而出的秘密。
　　我鬼使神差的点头，“当然不怕。”

　　五
　　那天我们当然没有去他家。他带着我穿过人潮汹涌的古老城邦，星星点点的断壁残垣，诸神遗留的神殿庙宇，到了最熟悉的海岸边。
　　天色暗淡，只有一轮孤月如影随形。我们坐在礁石迎着凄冷的海浪共饮。
　　他坐在我身边，浅蓝的锦衣勾勒着身材，内里紧实又饱满的肌肉跃跃欲试。
　　“啧，我这划伤了。”我低头看着脚腕不知所措，一道细小的伤口，滋滋冒着血丝。
　　“没事的，小公主，你平常养尊处优惯了。”他笑着打趣我，微眯双眼。
　　“我才不娇气！”我气鼓鼓的推他，他大笑着扶住我。
　　不知为何，我的意识有些涣散，在甘美的葡萄酒作用下，我莫名的不敢看他。
　　“是琉璃莴的刺，我帮你处理一下。”他温柔的弯下身子，修长白净的手指一点点解开我脚上的系绳，指腹停留在我的脚腕，掌心轻轻扶上，带着余温，在伤口处轻呼热气。
　　动作暧昧至极，他的耳廓通红。我浑身僵硬，别过头不去看他。
　　湿咸的海风掠过，我缩了缩。他看见，并且贴近我，伸手将我搂在怀里，紧紧的拥着我的肩膀。他伸手将酒杯递到我唇边，我顺着他，重新抿了一口含在嘴中，身体逐渐升温。

　　“听说狄俄尼索斯所到之处都是狂欢。”我望着漫天繁星，随口一问。
　　“是的，现在就是狂欢和盛宴。”他低语，尾音被海浪湮没。

　　六
　　转眼几年过去了。
　　他像一朵鸢尾花在夜里悄然生长，拥抱自由与浪漫。在不知不觉中，他就从少年成长为男人。
　　我时常躺在他腿上，向他诉说城邦这几年的变故。
　　..........
　　邻国的挑衅、年迈的父亲和战死的兄弟、城中百姓的怨声载道，凋零城破近在咫尺、唯神论和维人论之间的交锋对峙。
　　..........
　　“如果你厌倦了这一切，我带你走。”他抚摸我的脸颊，言语平静的掩盖着心疼。

　　七
　　“我们要去哪？”我不解的问。
　　“一个神秘岛屿。”面前的男人摸着我的脸，试图拂去焦虑。那是他唯一一次在我面前显露真身，黑虎鲸鱼。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神。

　　“害怕吗？”
　　“当然不怕。”

　　海浪轻吻脚踝，银铃叮当作响，月色印着波光粼粼的平静，神秘的叫嚣。我小心扶着鱼鳍，生怕弄疼身下的男人，乘着乳白色的浪花，沉醉在久违的自由里。
　　“真美，多么自由。”我由衷的感叹，拍了拍他。
　　“有我在，我会守护好你的一切。”。

　　八
　　“害怕吗？”男人恢复如常，好看的桃花眼看着我。
　　“当然不。”我抬头，冲他笑着，真心的笑。

　　这座遗世独立的小岛远离尘嚣，随处可见的橄榄树肆意生长，热带森林、错落有致的房屋、远处的鸟鸣声、破损的旧木船。
　　“这是我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这里。”他刮了刮我的鼻尖，带我探秘他的领地。
　　“这里什么都有，除了神和人。”他眺望远处，笑了笑。
　　“等一切尘埃落定，就跟我一起来这吧！”他捏了捏我的手心。

　　“好。”

　　九
　　回去的途中，我们路过了残破的万神殿，曾经多么辉煌，现在就多么破败与落寞。
　　“希望众神能保佑，让世人平安享乐。”我衷心的祈愿，向空旷的大殿诉说永远不能实现的幻想。
　　“他们会听到的。”他安慰我，温柔又坚定。

　　“这个送你。”他拿起一顶美轮美奂的月桂发冠，金色的线丝编织，正中间的圈内嵌着海族深蓝色的鲸鱼宝石。
　　“好美，这就是神族的工艺吗？”我惊叹这顶无暇透亮的精美工艺品。
　　“嗯。”他捏了捏我的鼻尖，“我给你戴上。”
　　他轻轻将我头顶的发圈卸下，放在我手里。他离我很近很近，近在咫尺，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凝视他。
　　我想在心里深深的描摹下他的容颜，镌刻他望着我的神情，那双属于海洋的苍绿色眼眸，温柔又不舍，他不只属于我。
　　“很美。”他的手心穿过我的发丝，一寸寸，摩挲着我的耳廓，最终停留在唇角。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鼓起勇气。我想知道，从我年少起到现在，陪伴在身边的人是谁，我想在众神的见证下亲耳听见。
　　他深深的凝视着我，苍绿色的眼眸暗了暗，我顶着他炙热的目光。
　　片刻后，他说，“当然是我的小公主。”
　　他肆意的笑着，虔诚的轻吻了我的手背，我看见面前男人的泪痣近在咫尺，眼底深谙的欲望正在疯长。
　　他的吻如期而至，霸道又缠绵。
　　我们在古老文明的遗迹里，在高朋满座的雕像下，在壁画的凝视中，彼此探索，欢愉。

　　圣洁肃穆，禁欲沉重。但还是忍不住这最后的狂欢。

　　你们听见了吗？
　　如果要受神罚，那就罚我吧！

　　九
　　势单力薄的兄长接任皇位，不由分说的将我献祭天神寻求庇护。
　　在人类的文明中，公主不只是身居高位的精美花瓶，她们内心坚定果敢、美丽坚强，承担牺牲，无辜但又不得不被卷入命运的史诗。
　　我没得选。
　　硝烟早已蔓延在城邦周围，帷幔在风中飘零，依旧是孤月挂在上空。
　　我想起几年前坐在礁石边喝酒的我和他、在市集疯跑的我们，褪去青涩的暧昧，暴露的爱情愈加浓烈。

　　“好久不见。”我小跑过去，扑向他，熟悉的气味萦绕着。
　　“我很想你。”他一把拥住我，将我深埋在他怀里，思念化为一道道吻痕灼伤彼此。

　　十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并肩躺在床榻上，我不由自主的想要贴近他。
　　“最近怎么样了？”
　　“父亲愿意听从族内长老的建议，重新考虑王位继承问题。”他轻声说，握住我的手心，阵阵热意。他曾经告诉我，他的家族一向尊崇血统，掌管海域的光荣使命怎样都不会落在他身上。但现在，一切都在好转。
　　“一切都会好的。”我回握住他。
　　“别怕，我永远都在。”他起身，手肘撑在枕边，将我的脸转向他。

　　我抬起手，鸢尾花戒在凄冷的寝殿闪耀最后的光。不知不觉，眼泪夺眶而出，他眼里尽是悲恸。
　　我们都装不住，骗不了对方更骗不了自己。
　　他伸手将我的眼泪拂去，唇角勾起笑意，“还是这么爱哭啊。”
　　我翻过身，望着窗柩外的黑夜。
　　他从我身后紧紧搂过我，纵使隔着衣衫，我依旧能感受到他的兵荒马乱。
　　我附上他的双手，
　　“听说死后的人类要穿过恐怖的珀耳塞福涅花园，到达地狱之门，那里有三头地狱兽看守，我害怕.....”我越来越害怕。
　　“不会的，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他立刻打断，紧紧拥着我，郑重又坚定。
　　我没看到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像一只充满攻击性和占有欲的黑豹，漆黑的夜里散着寒光。
　　我盼望着夜能再长一点，生怕不小心瞥见天边的鱼肚白。
　　下辈子，云和海洋，泡沫和波浪，一起去看。

　　End
　　“还不醒啊，小懒猫。”迷离间，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着。
　　我睁开眼，是萧逸！
　　我下意识起身紧紧抱住他，丝毫顾不得刚冲完澡上半身裸漏在外挂着水滴的萧逸，失而复得的感觉瞬间放大。
　　“宝贝，你怎么了？”萧逸轻笑着，环住我，揉了揉我的头发，打趣道，“好啦好啦，爱哭鬼。”

　　“萧逸，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差点失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