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但被全世界攻略》大梦当觉

3、第3章

　　棠若的呜咽都被强压了回去，呼吸断断续续地落在祝擎粗糙的指间。

　　在指尖合拢的空间中，每一次氧气的汲取都像是掠过被收割得干净的草地，她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慌乱的情绪突然被安抚下来。

　　虽然呼吸还是乱的，但她好像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空气的安静、马涛的脚步、还有唇瓣上指腹的粗糙，都被她感知得一清二楚。

　　祝擎的手指僵硬地拢在她的唇瓣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但她却听不到一点他的呼吸声。

　　棠若的耳尖不由得通红。她不敢抬头看祝擎的表情，就在恍神的一瞬间，耳边突然听到马涛的声音。

　　“是谁在里面？”

　　棠若一惊，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巴。

　　马涛突然在门外大声道：“棠若？是不是你在里面！你出来，我刚才已经看到你了！”

　　她的瞳孔一缩，马涛看见她了吗？

　　她慌乱地抬起头，黑暗中，她看不太清任何，但能感觉到祝擎的视线似乎落在自己的脸上。

　　来不及顾及太多，她紧接着就听到了把手被拧动的声音。棠若有些泄气，她缓缓松开手，准备好了应对尴尬的表情。

　　本来只想着请祝擎吃顿饭的，没想到让他看到了这么尴尬的一幕……

　　门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一个缝，露出一块白色的衣角。看着那块衣角，马涛冷笑一声，刚想向其伸出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撑在了门板上。

　　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微凸，马涛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瞬间撞在了铁皮上，一股大力将他猛地撅回了地上。

　　马涛叫了一声，手臂断了般的疼！

　　“我……啊！！！”

　　“想看什么？滚！”

　　一道声音突然隔着门传出，沙哑低沉，听不出年龄，却肯定是个男人。

　　马涛冷汗津津，想说什么却顾忌地憋了回去。

　　门里不是棠若，是别人，他咬着牙捡起手机和眼镜，没想撞在一个人身上。

　　“马涛，怎么这么长时间？”李学姐出来找他。

　　“没事……”马涛下意识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就是碰到了一个……脾气不太好的清洁工。”

　　应该只是清洁工而已，马涛想。被听到几句没什么事的……他白着脸快速走回了包厢。

　　拐角又恢复安静，杂物室的门开了一道缝。

　　棠若靠在墙上，额上全是冷汗，睫毛被泪水打湿狼狈地糊在眼尾。

　　她竭力呼吸，唇瓣被祝擎的虎口磨得微红，像是濒死等雨的玫瑰。

　　“你的药呢？”

　　祝擎单膝跪地，拧着眉看着她。此时面上散漫的笑意全都不见了，眉骨压着显示出他本来骨相应有的凶。

　　棠若控制不住抽噎：“你、你和我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你、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说着，一滴泪珠从眼角滚下。

　　这只是生理泪水，并不代表什么，祝擎的眉头更紧了，他去翻她的外套，棠若摇头：

　　“在、在包包里。”

　　祝擎瞬间把她的包打开，像是扯开咬人的鳄吻。棠若不知道为什么，看他没了散漫的样子，突然想笑。

　　然后要看祝擎要将所有东西倒出来，她赶紧道：“我、我自己找。”

　　祝擎看了她一眼，然后撑开包包让她自己找。棠若抖着手翻出了喷雾，待药物进入肺部，这才镇静下来。

　　杂物室内一时安静，从门外泄露出来一线光，折出她眼角和祝擎虎口的晶莹。

　　服务生推着餐车路过拐角，旁边的包厢内传出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三三两两地来，成群结队地离开。

　　门内门外像是两个世界，缝隙更大了一点，祝擎收回手臂。

　　“谢、谢谢……”棠若小声说，如果不是祝擎在这里骗过了马涛，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了。

　　“那是你志愿部的同学？刚才为什么不敢出声。”

　　他问她。

　　棠若吸了吸鼻子，却还是控制不住轻颤的鼻音：“我……我怕他们发现我心、心脏有病，会嫌我麻烦。”

　　“一开始呢，拉着我藏起来，是怕我吃了他们还是怕我吓死他们？”

　　“……”棠若这个时候还有点难受，但还是忍不住想勾一下嘴角。

　　她瓮声瓮气地说：

　　“我……我还没男朋友，被他们看见了误会了怎么办。”

　　“是么。”祝擎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还有没问完的话。

　　比如说为什么大部分的团员都在聚餐，除了你。

　　为什么那个马涛说他最后一个出来，而不是你。

　　为什么马涛会说有一个装病的新生，是不是你。

　　然而，他什么都没问，只拉她出来。

　　棠若此时像是在水里被捞出来一样，饭是吃不下了。祝擎直接说回去。她看着满桌子的只动了几口菜，苦着脸买单。

　　服务生愣了一下，“女士，这位先生已经买完单了。”

　　棠若一愣，她看向祝擎。

　　祝擎道：“愣什么，走吧。”

　　然而棠若却更不想走了，但也没有坐下来的意思。祝擎看了她一眼，“啧”了一声，撸起了袖子。

　　“给我十分钟。”

　　说完坐在桌前，拿起了筷子，将饭菜送入口中。他吃得很快，明明听不到多少声音，但饭菜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棠若愣了一下。祝擎的吃相一点也不粗鲁，但在这种“高级”餐厅，这种专注食物行为就是一种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有条不紊地先解决肉类，再解决青菜。

　　棠若本来没胃口的，不自觉地也坐在桌子前。

　　她看着祝擎鼓起的腮帮子，感觉他吃的不是食物，而是从小因匮乏养成的执着。

　　小时候……棠若的视线又开始放空。小时候她家在乡下，虽然家庭状况不好，但确实没有挨饿过。

　　当时祝擎家就在隔壁，那个时候他……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的时候，祝擎把碗推给她：“想吃了？”

　　棠若回神，苦着脸说：“还是不想吃，不知道为什么看你吃饭我就饱了。明明一起长大的，为什么你胃口那么好，我的口味那么奇怪？”

　　祝擎顿了一下，头也没抬地说：“我也想知道。”

　　正好十分钟，两个人出了餐厅，祝擎把棠若送回女生宿舍前。

　　“回去休息吧。”

　　“本来想请你吃饭的，却没想到让你大‘出血’了，下次我再请你吧。”

　　尚未从后遗症的战栗中回神，棠若的声音瓮声瓮气。

　　此时夕阳蒙上了一层灰，祝擎的眼底也像是藏着冷色，但他微勾着嘴角，像是撕出来一点漫不经心的温热。

　　“饭菜都进了我的肚子里，四位数的大餐也不算亏。”

　　“那也不一样……”棠若说着，看到他的腹肌，若隐若现地在布料后，十分平坦，不像是吃下所有食物的样子。

　　那么多饭菜都去了哪里？

　　“看什么呢？”

　　祝擎问她。

　　棠若回神，脸颊有些红。她掩饰性地拿出手机，道：“当然是手机，我的手机不知道最近抽什么风，把你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

　　说着，她翻了一下列表，发现一个问题。如果是手机删除的，那为什么自己对祝擎的聊天昵称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是被删除掉了，还是根本……她就没有加？

　　可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没加过祝擎的微信？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祝擎。

　　“祝擎……我加过你的微信吗？我怎么……连你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呢？”

　　宿舍楼前的学生三三两两，这里却安静得可怕。

　　祝擎低头看她，却没有回答。

　　在这种安静中，棠若却莫名感觉到不安，好像记忆被人挖去了一块，她想到刚才在餐厅的恍神，在手机里的异样，说不上来的战栗袭上脑海。

　　“你怎么不说话呀？”

　　她的声音有些虚，不自觉地捏紧手机。

　　祝擎看着她的眼睛，阴影下的幽光已经变成了晦暗。终于，他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在看你病得有多严重。”

　　“啊？”棠若捂头。

　　祝擎把手机拿出来，是碎了屏幕的：“手机摔碎了，电话卡也不能使用了，我就把你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删掉了，买新卡之后忘了通知你……至于微信，你忘了我从来都不用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棠若下意识地想反问，然而祝擎的那一敲却像是敲开了记忆的大门，她还真“看”到了祝擎把破碎的手机给她看，又删除联系方式的画面。

　　棠若捂着额头，一时迷茫一时恍然。

　　“刚开学的事，我怎么都忘了……”

　　“你总是发烧，估计烧坏了脑子。”

　　说着，祝擎输入他的新号码，扔回她的手里，“这次别忘了。刚吃过药，早点休息。”

　　“哦……”

　　棠若低声说，捏着手机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宿舍。

　　半晌，祝擎收回视线。

　　他捏了一下眉心，然后随手一挥，密密麻麻的弹幕出现在眼前。

　　【啊啊啊祝老大终于有时间理我们了，刚才我打字打得手都抽筋了你都没看见！】

　　【你说在杂物间？他哪里有心情看啊哈哈哈，他都成僵尸了！】

　　【可惜环境太暗看不清祝擎的表情，要不然一定把它打印出来贴遍全联盟哈哈哈！】

　　【你们先不要笑了，刚才女生是谁啊，看起来一副短命相，不会是复仇的工具人吧？】

　　【……等等，前面的不会还没反应过来吧？这不是复仇本，这是攻略本啊！祝老大要攻略那个女生！！】

　　【哦……卧槽？？！！！】

　　在快穿者联盟里，每个快穿者都有自己的直播间。观众是来自未来社会的居民。他们在观看直播的过程中打赏各种积分，而积分是快穿者兑换各种资源的重要来源。

　　观众基数庞大，因此快穿者一旦稍有能力就能积累大量的拥趸。展露头角的新人粉丝量就能达到五位数，而通关无数S级副本，在三年之内就成为复仇组的组长祝擎的粉丝数……更是恐怖的。

　　此时，刚进入直播间的观众突然受到了冲击，开始拼命打字，虫群般的弹幕遮天蔽日……

　　【我去？！前面的说清楚！什么叫攻略？祝老大怎么可能会攻略别人？】

　　【？？？？一定是我打开直播的姿势不对，要不然就是今天的数据出错了，祝擎杀人杀疯了所以攻略别人了？！】

　　【新来的潜水一会会死吗？！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是攻略本攻略本！能不能不要再惊诧了！】

　　【各位我再说最后一遍！刚才的女生是这个副本的女主，以一己之力几乎干翻了整个快穿联盟，眼看快穿联盟要分崩离析，于是祝擎决定亲自出手攻略她！】

　　【……】

　　【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我不信！】

　　【各位，这是真的！之前有很多宿主都不直播了，大家都猜是怎么回事，却没人敢说。直到复仇组的副组长都撂挑子的时候，这才闹大了。】

　　【我能作证！我还记得之前在直播间里，祝老大在听说他的副组长要死要活那个黑脸的表情哈哈哈！】

　　祝擎此时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倚在回廊的石柱旁，眉梢挑着。

　　他确实丢了面子。副组长是他的左膀右臂，为人凶莽狠辣。但他只记得冲进房间里，将激光枪顶在对方脑袋上时，那人露出的和丧尸一样迷茫的表情……

　　能让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蠢成这样的副本可不多，身为复仇组的组长，他不能再坐视不理。

　　只是他没预料到，从他进入副本后，弹幕到现在还在反复惊诧这件事——

　　【快穿联盟的人都死光了吗？不是还有别的组长吗，为什么要让祝擎出手？】

　　【这还不明显吗？短短半天好感度就涨到了10，一个病秧子而已，祝擎还不是手到擒来？剩下的都是废物呗！】

　　【呸！吹什么牛啊，逆袭组的谢淮舟出手不也是易如反掌吗？】

　　【这话说的，攻略组的裴姐只是在休假而已，她还没说什么呢……】

　　【呃……我们无限组的秦玄只是不屑出手罢了。】

　　【说大话有什么用，现在是多人副本，有本事让他们一起来啊！】

　　如果说刚才的弹幕是慌乱的虫群，那么现在就是疯了的虫群，彻底将屏幕遮盖住了。

　　“啧。”

　　祝擎关闭了弹幕，选择让自己的眼睛休息一会。

　　现在的副本确实由单人本变成多人副本，好感度要求也从六十涨到了九十，时间更是从三个月变为半年。

　　联但盟的目的不明，他也懒得抽丝剥茧和那些冰冷的数字生命掰扯弯绕，干脆修改了棠若的记忆，直接寻找答案。

　　每动用一次能力就耗费一丝精神力，他捏造了一个身份，在棠若的记忆里是二十年，但其实他们相处不过短短半天。

　　而这短短半天……

　　淡蓝色的屏幕上显示了棠若的个人信息，还有弹幕提到过的好感度“10”。

　　祝擎只看了一眼，但虎口处突然有一点微凉的湿润，像是有压抑气息还吐在上面。

　　他瞬间低下头，发现只是手心上一点摇晃的阴影。

　　远处，学生们的笑闹声传来，树影摇曳，哗哗作响。

　　祝擎压了一下眉心，她只不过是表里如一的……软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