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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我的月亮 ...


  •   夜色清凉,月湖剧场如期亮起了把把灯盏。

      傻子三号:[来了吗?]

      刚走过鹊桥看到剧场门口,徐行就收到沈渝钧的消息。她垂头一笑,回他:[在门口]。

      [我来接你]

      徐行便站在外面等着,门口乌泱泱都是检票的人,穿着焉大深红色裙装的礼仪小姐姐们微笑着向每位来者招呼致意。

      好多人堵着,徐行探头探脑地想看沈渝钧怎么出来,结果手机一响,是他打了通话:“后面。”

      “啊?”她依言转身,没看见有他人。

      “上面。”

      徐行终于向后上方看去,那边有条小台阶通道,尽头是扇小门,乌漆嘛黑的,依稀能看见他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徐行别过了门前拥挤的人潮,转身朝他蹦跶蹦跶地跑过去。

      “这是后台吗?我能进去?”

      “不是,这是时空隧道。”沈渝钧向她伸出手。

      一回生二回熟,徐行虽然还有点羞涩,却还是没有拒绝他。把掌心放入他手中,被他握住的刹那,心头微微一漾。

      他牵着她沿着这条小道绕到剧场的后方,这里大概两层楼高,视野宽广,鲜有人至,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焉大的天空永远是那么宽广,落霞也总是无比浪漫,星月则多在冬季皎洁璀璨。

      现在正值春末夏初,徐行抬头一望,不知今夜月儿为何如此明亮。

      “不是还有演出吗?怎么还跑来这儿。”是不是太有闲情逸致了。

      沈渝钧说:“我有时候排练累了,或者上台前压力太大,都会一个人到这待一会儿,心情会平静很多。”

      徐行似懂非懂,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

      她一脸轻松的笑,似乎在她眼里,他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在这里我会觉得月亮离我特别近。”

      沈渝钧看看月亮,再看看她。眼里好像有某种期望。

      徐行对他有时候有种神奇的超能力,上一秒还在懵,下一秒便福至心灵听懂了他的哑谜。

      她总不舍得让他失望。

      “现在我的月亮也离我很近。”

      他还在担心她觉得他们之间有距离,特意让她走近他,了解他更多,月亮不过是隐喻。

      “好聪明。”他听到了想听的,心情大好,开始动手动脚,揉她的头。

      “哎呀,头发都弄乱了。”徐行拦住他。

      她今天把小半头发扎了上去,还系了丝带打成蝴蝶结,弄了好半天呢。

      这里看不太清,沈渝钧不知道她精心打扮,这会儿才仔细打量。

      还是得找个有灯的地方好好欣赏。

      “那不弄了,走吧。”

      推开那扇狭窄的门,里头还真像他开玩笑说的,如时空隧道一般,光芒从远端照过来,沈渝钧就带着她往深处去。隐隐可听见席上小小的嘈杂声。

      从小径出来,是会场观众席的后侧方。距离晚会正式开始还有点时间,沈渝钧一会儿要去后台待命,现在先领她去坐席。

      这会儿跑上跑下忙碌着的,坐着等候着的,有不少都是艺术学院的人。一看到沈渝钧身边带了个女生,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们的位置在前面,是专门为表演者们预留的专座,节目完了可以到这里近距离观看,也算是休息。

      徐行不是第一次进来月湖剧场,却是第一次有如此特殊的待遇。走后门,坐VIP。

      还有受万众瞩目。

      那些眼神尽管极力掩饰过,也还是不难感受到碎石折砾般的震惊。徐行又不是瞎了,当然有所觉。

      更何况有的目光跟飞镖似的,感觉靶心应是沈渝钧,却不小心射偏了,扎到了她身上。

      她余光还发现有个妹妹从他们出现后就紧紧抠住座椅的扶手,那棉绒椅套都差点给她扣烂。她旁边还有人拉着她一直叫她冷静冷静。

      徐行看着走在前头的沈渝钧,身姿笔挺,俊逸萧然。

      确实是太帅了点。

      难怪要惹这么多“风流债”。

      她因为神游天外脚步慢了些,两人站在阶梯过道,相隔了几级。沈渝钧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回头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徐行立马往下走,到他身边去。

      沈渝钧想起来瞥过一眼的座位分布表,这一块确实是艺院的位置。他视线轻描淡写地扫过那些窃窃私语的人,一个眼神都没有对上。

      没人敢看他。

      再落到徐行身上,神色自然过渡到温和宠溺。

      沈渝钧有给徐行门票,不过考虑到她一个人在艺院学生堆里,跟谁都不熟,难免不自在,他干脆拉她来前排的staff席位了。现在那一小片都空着,全在后台候场。

      至于一会儿有人过来的问题……他是开场节目,跳完就下来陪她了,要来也是他最先来。

      后面许多人此刻看到的是沈渝钧从未示人的温柔体贴模样,给人拉下椅垫,让她坐下,屈膝蹲在她身边嘘寒问暖,两三句之后,女生似乎赶他走,他才嘴角一耷拉,拍拍她的头转身离开。

      就这会子从小门走到台下位置的功夫,两人的手机上噼里啪啦挤满了信息。

      徐行拿起来一看,差不多角度的照片有好几张。

      她依着拍照人的视角回头望过去,看见左边那一片,约莫是体院的席位上,齐骏、余楚茵付铭昭、周黎等几个都来了。

      远远隔着,朝她笑得很猥琐。

      齐狗:[图片]

      齐狗:[很登对,这门亲事准了]

      宝贝小鱼:[随五百!!]

      付铭昭:[恭喜]

      周公公:[不是,说好的一起单身呢?/问号/问号]

      徐行无奈,他们这也还没正式在一起吧?

      第一次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一起出现倒是真的。徐行努力适应着,问道:[你们上哪儿偷的门票?]

      平时可不见得他们会对这些演出这么热衷,还组团来。能让他们趋之若鹜的向来只有体院杯篮球赛、焉大水运会、足球校长杯冠军赛、网球赛棒球赛……

      很难不怀疑是齐狗撺掇的。

      [什么叫偷,不文明,我们堂堂正正领了门票进来的]

      [我们发朋友圈了啊,集了好久的赞呢]

      徐行眉头一皱:[?我怎么没看见]

      [当然是屏蔽你了啊]

      行不行:[……]

      行不行:[6]

      门票都是派给各学院的,有的学院人多又都喜欢这些,供不应求之下就还是搞了传统的集赞先到先得方式。在体育学院这玩意儿虽然无人在意,但到底也没有破坏规则。

      还真是辛苦他们大费周章了。

      [吃瓜不舞到正主面前,是对你的尊重]

      徐行被噎住半天,只能回了个:[谢谢]

      沈渝钧那边,他没空看手机,但班群的消息络绎不绝,并且情况进展神速,很多人已经在路上了。

      三分钟前有人一句:[月湖剧场速来,沈公子带了妹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卧槽]

      [卧槽]

      [真的假的]

      [妹子不会是唐奕泽吧]

      唐奕泽:[?滚]

      唐奕泽:[在后台紧张妆造中,勿扰]

      顺便发了张对镜自拍照。

      [这么帅的东西不要随便往群里发吧@唐奕泽]

      [哪个妹子啊]

      [对啊,好像没听说过]

      [人都上官微官宣了,你们不知道?/弱]

      [分享—视频链接]

      陈列也在后台,看见唐奕泽对着手机傻笑,朝他丢了个小塑料道具,“怎么,找到网恋对象了?”

      唐奕泽抬起头,一脸愕然。

      “你笑得特别银荡。”

      “切,自己看班群。”

      在观众席的那人是拍了他俩照片的,只不过只单发给了沈渝钧,没发群里,怕他不高兴。

      陈列不认识人,隐隐觉得这会儿能被沈渝钧带过来的,估计也就是昨天让他破例的那诱因。能兵不血刃拿下沈渝钧,他也觉得稀奇,“这到底何方神圣啊?”

      “思修班上的,一体院美女。”

      “体院的?”陈列一挑眉,更好奇了,“我出去看看。”

      他撩开厚重的幕布一角,发现一个独自占据一席他们位置的女生。哦,准确地说,那是沈渝钧的位置。

      课上确实见过。

      陈列马上加入了吃瓜群众的讨论:[在现场,是真的]

      [@陈列占个座]

      [@唐奕泽占个座]

      [这有什么好看的,过几天上课不能看?你们急什么?]

      然后马上:[@陈列占座谢谢]

      [五分钟,就到]

      [艺院第一手大瓜我们来了!]

      [xdm,我现在是直接跳下楼快还是游过去快?]

      艺院的学生公寓就在剧场对岸,[你可以选择跳下去游过来]

      [支持,成年人不做选择]

      两个被委以占座重任的人开了一会儿小差,已经被导师揪着耳朵抓回去务正业了。其他人都没到,还不知道自己所托非人。

      这时候,场内大灯暗下,庄重的音乐响起,主持人自台侧款款走出,一句一句的欢迎贺词如珠滚玉,说到“焉都大学一百零六周年校庆晚会现在正式开始”时,吊顶的水晶灯重新焕发光芒。

      那花瓣般的光影照得女主持身上的鎏金曳地长裙熠熠生辉,显得她整个人端庄明丽,像即刻要戴着皇冠登上宝座的女王。

      徐行惊叹之余,拉了一下自己牛仔裙的吊带,深深觉得大意了。

      在这种美女如云的艺院主场,好像怎么费心装扮都是小巫见大巫。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用最热烈的欢呼请出今晚的第一个节目,由舞蹈系沈渝钧等同学带来的作品《春醒》!”

      “掌声有请!”

      徐行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任何思绪都抛到脑后了。满堂的高喝是如此激动人心,她手臂上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踏着悦耳的鸟鸣声,一队队穿着花裙的舞蹈生鱼贯而出。舞台后面的幕布向两边移开,春日野外丛林的布景栩栩如生,在花仙子们灵动的舞姿渲染下,万物复苏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们三五成群围成一朵花的形状,逐一扬起舞裙绽放开来,引起了场下的第一阵小欢呼。

      紧跟着,舞台一角的一株矮木轻轻一颤,音乐放缓一瞬,而后响起清脆的脚步声——是林野间的可爱生灵不小心踩到枝丫的听感。

      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那处,只见一个穿着棕色麻裙的女孩儿掩面步步轻移,左顾右盼,飘然似仙地来到舞台中央。

      她是怯怯的,待到小花仙们簇拥了过去,予她鼓励关怀,她方勇敢地抬起头。

      一张美丽无瑕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黛眉楚楚,明眸含珠,灵气逼人,我见犹怜。

      徐行清楚听见许多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包括她自己的。

      汤艺宁。

      尖叫声如潮起哨响,在场所有人无不为她的一举一动着迷。她脸上涂了三道野人似的颜料,头上戴了小巧的鹿角,这个角色,或者说这场舞剧,根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制。

      谁不知道美名远扬的小鹿仙?

      今夜的她实实在在地证明了这昵称的绝妙贴切。那优雅的舞步,轻盈的跳跃,垂柳一样的腰肢,纤瘦却不显细弱的手臂线条,无一不展现了鹿之灵、鹿之雅,鹿之俏。

      徐行被撂住心神,恍然之间,明白自己昨天为什么是哀伤自怨而非嫉妒生怒。

      她太美,美得让人不敢诋毁,即使站在对立面,也泼不出半滴脏水;也正是因为太美,任何人不能看到她而不自惭形秽,危机感陡生。

      徐行乱七八糟的情绪将要堆叠之际,舞台左侧层层帘幕掩映处忽然出现一个人影。那人的视线穿过聚光灯下舞蹈着的许多曼妙身姿,准确地锁住坐在前排的徐行。

      她看见——只有她能看见,沈渝钧朝她歪着头笑,拍拍自己的胸膛。

      很少见他这么孩子气的模样,徐行瞪大眼睛,想说你怎么还不上来啊,还躲在这偷偷跟她隔空打什么暗语?

      马上下一秒,她的担忧就消散了。悠然的音乐为他铺路,沈渝钧手握一本书卷,走上了舞台中央。徐行即刻也明白了他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看我就好了,不要看她。”

      他舞动起来,立刻赢得座下一片称赞喝彩,只有她在笑,笑自己一发不可收拾膨胀起来的虚荣心。

      帅吧?厉害吧?是我的。

      徐行全神贯注地投入他的表演。沈渝钧是一名误入林深处的书生,因听见溪流泠泠的声响步步靠近,却无意中惊走了这儿一场载歌载舞、众生同庆盎然春光的盛会。

      花儿静止不动生怕被发觉有异,小鹿也早已藏了起来。书生四处寻觅,凡背向的地方,花木展枝抖叶,趁机活动筋骨。他一回头,又什么都发现不了,一景一物都恢复了原样。

      灯光、音乐、布景、舞蹈、情节、乃至舞者的表情,没有一样不恰到好处。这鲜活有趣的桥段看得台下观众皆笑容满脸,连连点头,就是颇为严肃的校院各级领导们,都不住地抚掌称妙。

      徐行眼中,舞剧的高观赏性是其次,她满心只觉得他在发光。在他的领域,像驰骋疆场的常胜将军,见之无不为他倾倒。

      节目正是精彩处,没人注意到不起眼的小后门合了又开,陆陆续续有几个黑影走进来。

      “忘了问,他们在哪儿啊?”

      “喏,那不就是。”有人努努下巴示意舞台上正倾情舞蹈着的人。

      “看他对象,谁要看他?”

      “就是,谁没见过他跳舞呢。”

      一群人一副这有什么好稀罕的样子。

      他们声音大了点,旁边有观众皱着眉转头。几个民舞男生连忙合手小声道歉,猫着腰尽量不挡着人,四处鬼鬼祟祟地张望着,改用气声交流:“诶,前面有位置,我们去那儿吧。”

      这剧场的规矩大家都很熟了,一看那边就是给表演者预留的席位,“不太好吧,一会儿他们下来了要坐啊。”

      “大不了到时候再走呗。”

      “也对,走!”

      也是好在台上表演时观众席都是暗灯的,他们偷偷摸摸溜进来又跑到前面去挤进座位,一时也没多少人发现。

      舞剧已经将近尾声,沈渝钧所饰的书生刚才瞥见了小鹿露出的一点影子,唐突之下再次将她惊走。经过一系列的追逐纠缠,书生仅短暂地和她共舞了几个节拍,就又分离各去了。

      汤艺宁素手纤纤,挥开了沈渝钧后,如同登台时那样掩面退下了场。

      之后是书生困顿失意,书卷不知丢弃至何处,反而举起了一个酒壶。

      酗酒醉春是整场舞剧的高潮,也是看到这里,通过背景大屏上帧帧疾闪过的流光幻影,众人才知晓原来那生机勃勃的丛林野外,花与鹿相携翩翩起舞的活泼春景,都不过是书生的一场梦。

      沈渝钧是这个故事里唯一真实的主角。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此刻烟雾腾腾,他独自在台上起舞。身形明明仍旧矫健,动作也是大开大合,传达的情绪却莫名凛冽悲怆,似奔涌着怒吼着的滔滔江水,在演奏一曲倾诉别情的挽歌。

      徐行看得目不转睛,身后多了些人,那些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吵嚷嚷再复归沉寂,她全都没发现。

      最后,回到了最初的“春醒”二字,沈渝钧弓身向后仰,高举起手中酒壶朝自己倾倒而下,清透的水液在他口鼻、下颚、胸前洒落,他缓缓将头转向台下,睁开了眼睛。

      这定格一幕合该如诗缱绻,但有诗述不出的光影震颤;又仿佛古画典雅,画卷却也难描其中情致。

      配乐奏完最后一个音符,白雾散去,那一束光单单笼罩着他。

      他的眼神本来应该没有聚焦的,表达一种大梦初醒的怅然若失。

      可徐行离得太近,分明感觉到他炙烫的目光在紧盯着她。

      台下的尖叫一声赛一声,好多人快把手里的塑料鼓掌拍摇断。

      当事人和当事人的心上人,眼中心中却只有彼此。

      “哇哦!沈渝钧,沈渝钧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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