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行》一叶之循

23、老师我来

　　第二天是周四，又是他们一起上课的日子。

　　天光再次亮起时，春日又明媚了。

　　徐行很自然地走到教室第二排，想了想，又往里走了两步，在第四个位置坐下。

　　沈渝钧走进来，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两人依然隔着两座，只是换了位，谁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很快开始上课，高老师今天又给大家带来了惊喜，一开口就是：“今天我们点个名吧。”

　　话音一落，她慢慢翻开了花名册，徐行手机屏幕则应声亮起来，消息一条一条哐当哐当迅速弹出。

　　是班群“前线情报”：[速来，点名了！]

　　[人工点，不是签到]

　　[兄弟们现在从楼上跳下来再跑个两分钟的八百米应该来得及]

　　那边老师已经开始念第一个名字了，是运训的男生。

　　[我们班在名单前面哈哈哈]

　　[大家晚安吧不用来了，用飞的也赶不上]

　　还真有还在宿舍的，拍了张天花板的照片，显然是床上的视角：[谢谢兄弟们了，晚安！]

　　[……]

　　嘛的，突然感觉被炫了。

　　[@506第一深情今年挂科明年重修后年毕不了业，祝你大五快乐！]

　　后面纷纷跟起队形：

　　[大五快乐！]

　　[大五快乐！]

　　“哎呀，你们这个班学习积极性不高啊，这么多人没来。”讲台上高老师皱起眉头。

　　这位老师一般不高兴了就要开始搞事，大家一听，虎躯一震，连忙开始找补：“老师记下来挂他们科吧，这种人应该狠狠地罚！”

　　“就是，一点都不认真学习，这怎么行！”

　　“老师您别生气，不要跟他们计较。”

　　“生气要长皱纹的，老师咱不气不气。”

　　体院男生出了名的油嘴滑舌，哄人倒有一套，高老师摆摆手：“行了行了，接着点，我看看下一个……徐行，徐行来了吗？”

　　她念的是银行的“行”读音，有人偷笑，徐行脸色闷闷，举手道：“老师，我是徐行，行了行了的那个行。徐行到。”

　　“噢，徐行是吧，好。”高老师面露尴尬，推了推眼镜，又撂挑子不干了，“这样吧，老师眼神不太好，又点得慢，有没有同学愿意上来帮老师点个名的？”

　　底下一片沉寂，大多懒懒的，不想凑这个热闹。

　　“上来的我给你加分。”

　　“加多少啊老师，直接平时分给满吗？”

　　高老师有点不满意：“你们现在这些学生啊，无利不起早……”

　　后头有一个声音甜甜响起，热情踊跃地说：“老师，我来！”

　　这声音听着都可爱，徐行往后一看，脚步轻快地迈下台阶的是一个梳着公主头，长相甜美精致的漂亮女生。

　　她走上了台，笑眯眯地环视一圈台下，徐行才看清她唇边浅浅的梨涡。

　　这个女孩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娇俏灵动劲儿，看着就是家里捧在手心，金堆玉砌疼大的。

　　她声音清甜，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说：“那我可真来了啊？”

　　高老师忍俊不禁：“嗯，你点吧。”

　　教室里许多人也都轻轻笑了，做作甜腻有时惹人烦，适度巧妙的却叫人忍不住怜爱，何况是这么个洋娃娃一样的小美女。

　　徐行只是含笑欣赏，好几个钢铁直男则都春心萌动，眼冒亮光了。

　　“张圳涛。”

　　“到！”这一声答得，那叫一个响亮，仿佛这不一次普通的课前点名，而是喊他名字要给他什么奖励似的。

　　“周黎。”

　　“到到到！”

　　过于热情，小美女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周黎跟快要晕过去一样。

　　这气氛一下子活起来了，高老师一眼望过去，都是心思写在脸上的激动男生，不由心叹：这些年轻人哟。

　　徐行偷偷转过去看沈渝钧的反应，一侧脸，沈渝钧若有所觉地回头，神色如常，挑眉示意她怎么了。

　　嗯，看来他不喜欢这挂的。徐行轻轻摇了摇头，转回去看台上，唇边笑意泄出，心情愈好。

　　后几排，余楚茵手肘撞撞付铭昭，问：“你觉得她可爱吗？”

　　“……”

　　旁边有人听到了，幸灾乐祸道：“送命题啊。”

　　“你可爱就够了。”付铭昭说，“别人怎么样不关我事。”

　　又踢了一下前排人的椅背：“就像我们怎样也不关你事。”

　　好一招祸水东引，那人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余楚茵点点头，勉强还算满意。其实她也是偏甜系的长相跟风格，但跟台上那个女孩儿比起来，余楚茵觉得，她是顶多算三分糖，那位是全糖不加冰。

　　全糖小姐姐点名点得不亦乐乎，点到他们班跟她相熟的，还要后缀个大美女，小公主之类的爱称。

　　老师不管，别人也乐得看她耍宝。

　　“陈香香小仙女。”

　　“哎，到！”

　　徐行眉头一跳，回头看了眼那个应声的女生。又跟不远处的余楚茵对视了下。

　　她们之前还笑说沈渝钧叫这个名字呢……真是太冒犯了。还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点到后面，小姐姐突然说：“齐骏？齐骏来了吗？”第一声音调轻扬，第二喊声线稍紧，短短的一句话，叫她说得千回百转，婉婉动听。

　　齐骏名字在前面，老师刚刚就点过了。

　　沈渝钧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徐行好奇地回头，看到齐骏面色不虞，冷声答：“到。”

　　这是有故事啊。

　　“老师，点完啦。”她乖巧地递还名册给老师。

　　高老师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给你记上。”

　　“老师我叫虞思妍。”

　　“好，你回去吧。”

　　她回去的时候脚步慢了许多，经过齐骏身边，见他目视前方一脸冷凝的样子，不高兴地扁了扁嘴。

　　不管别人心中如何波澜迭起，沈渝钧关心的只有他在乎的人。

　　这两天的事，原本他想，春日企划是要重新斟酌了，他不想徐行再因为过度曝光受到伤害，哪怕只是可能。

　　而昨天那个举动，确实没有多加思考。

　　他只是很想，就那么做了。

　　以为徐行多少要生几天气，或者躲着他的，大概也不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跟他扮假情侣了。

　　谁知她……

　　她哪里不能，沈渝钧看，她分明行得很。

　　罢了，他会做她的伞，为她撑起晴朗，护她不受阴霾。

　　显然，徐行分享的那首歌某人不仅解读出来，还过度解读了。

　　她对此一无所知，跟余楚茵八卦着：[我刚刚看到的是齐狗的爱情吧]

　　[是吧是吧]

　　小鱼不吃鱼：[我比较关心你的爱情呢亲亲]

　　徐行发了个小狗扎着红色头巾的奋斗表情包，表示自己尚在努力。

　　然后又瞥了眼沈渝钧。

　　他在书上写着什么东西，虽然隔得不远，角度关系她也还是看不清。

　　这课没有什么笔记需要做吧。

　　徐行狐疑地看向讲台，老师认真地在讲着PPT，是一幅关于道德伦理的漫画。

　　确实没什么好记的。

　　那他到底在写什么呢？

　　徐行留了个心眼，默默盘算着。只看着他的侧脸，都能感觉到他心情愉悦。

　　而且不是那种普通的愉悦。

　　刚刚那些男生看虞思妍的神情，就是这样。

　　春心萌动！

　　徐行心中警铃大作。这好好上着课，台上就一位长辈在讲授，他萌动什么萌动？

　　这节课上唯一能让人萌动的就是刚刚那个小美女。别说各位男性，她看了都喜欢，之前倒没发现这班上还有这么风格鲜明的一位。

　　徐行只能归结于长艺美女确实多且出众。

　　可要是沈渝钧也……那她可喜欢不起来了。

　　徐行一会儿一个想法地猜测揣摩着，没发现沈渝钧早就停了笔，侧过脸看着她，发现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手垂在身侧，抓着衣角一根带子不安分地绕啊绕。

　　想什么呢。

　　沈渝钧饶有兴致地猜想。

　　快到下课，他琢磨着，把书放在桌角，小半露出了桌面。铃声一响，他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徐行跟着起身往外，路过沈渝钧座位的时候，十分不小心地碰倒了他的书，页页翻飞，书掉在了地上。

　　徐行连忙将书捡起来，手指捏着一半书页，另一半“唰唰”地往下落。她另一只手托着书，像是要把它放回桌面一样，实际上眼神紧紧跟着书的翻动。

　　就在徐行心焦得快要装不下去只能合上的时候，终于有一页被折了一角的纸张，出现在她眼前。

　　那纸上，黑色的笔迹写着：

　　【春雨我听了，我也很喜欢。】

　　右下是今天的日期，还有一行小字“写于她身侧”。

　　徐行手像被书烫了一下，慌慌张张地撒开。心也被烫了下，连“作案现场”都忘了要清理，就红着脸逃之夭夭了。

　　到开水房打了点水，徐行慢慢喝着压惊。谁知这里也熟悉，故地重游，心绪不仅平静不下来，还更翩跹了几分。

　　在那场雨之前，她不是没有感觉到，自己以为的一意孤行朝他奔去，似乎总是很顺利，隐隐像有根绳牵引着她。

　　但她并没有陷入圈套，或者被蒙骗了的恼怒哀伤，反而，她心甘情愿，乐得束手就擒。

　　沈渝钧回到教室，一眼看到那本显然被翻动过的书，眼睛弯了弯。

　　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摆回原样。

　　也亏他还特地折了个角，不然都担心她翻不到。

　　本来那句话，只是心有所感写下的，后来发现她似乎不太高兴，沈渝钧没想通是什么原因，只能归结于女孩子心情就像天气，一阵风一阵雨，一时晴。

　　摸不准没关系，她看到这个会开心的。

　　那就给她看看吧。稍微暴露了也不要紧。

　　反正她也不知道我是故意的。

　　徐行回来的时候，脸上就写着几个大字“我现在很开心！”尽管没有大笑出声，那喜滋滋的感觉也早从双颊和眼里偷溜出来。

　　走到他身边，说：“沈同学，借过一下。”

　　沈渝钧从善如流地起来，还装模作样地道：“徐同学，请。”

　　徐行笑得开心。

　　她心情好，具体表现在格外热情主动。

　　下半节课刚上一会儿，沈渝钧的手机就亮了。

　　行不行：[你是不是还欠我什么东西]

　　傻子三号：[嗯？]

　　行不行：[说好的精修五版，包我满意呢？]

　　来到教室，才想起前天那张据说“绝了”的照片，她还没见过呢。

　　他们不知是修图需要时间，还是干脆忘了要给她这个当事人发一份，徐行也不好意思去找他们要，一直在等。

　　毕竟当时也就是句玩笑话，她太较真就显得不礼貌了。

　　后面又是那个出格的拥抱，徐行再想去找沈渝钧，总觉得怪怪的。

　　但是现在，胡搅蛮缠一点应该也不会讨人厌吧？

　　沈渝钧看她提起照片，退出界面，回到主屏幕欣赏了几眼，才故意回：[答应你的是何森]

　　徐行心里哟呵一声：[那我去找季琳要他微信]

　　傻子三号立刻发来一张图片。

　　小样儿，想拿捏我。徐行勾起唇，继续叭叭：[这个是原图吧，我去找他要精修]

　　底片只有沈渝钧有，他知道她找不着，但也不乐意她主动去要人微信，一时两难。

　　沈渝钧捏捏眉头，想了想，遂撤回。

　　说：[那你去找吧]

　　徐行：？她还没保存呢！可恶。

　　有时候，装死也是一种技能。徐行不回复他了，把手机放回桌下，坐正身子，认真听课。

　　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他爱给不给。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攻心之战，她绝不能先认怂。

　　沈渝钧等不到她服软，也不生气，扭头看一眼她，心里默默思量着“驯服傲娇小狗的一百种方法”。

　　这课上完就是羽毛球课，等到两节课都结束，走出体育馆，徐行看到的又是一个落霞昳丽的黄昏了。

　　夕阳与风，依旧像上周在操场遇见沈渝钧时那样温柔。

　　果真是美好的春天啊，她想。

　　下一刻就看到有些熟悉的便利店冰柜前，那个刚在徐行脑海中飘过的身影再次出现。

　　是真实的他。

　　隔着十几米远，沈渝钧也看到了她。他抬手向她招了招，让她过去。

　　徐行本来也要往那边走，现在却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现在浑身臭汗，头发肯定也很乱，步子挪得不情不愿。

　　终于到了那门口，沈渝钧也结完账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黑咖，冰的，还有一瓶运动饮料，没冰。

　　他把那瓶没冰的水递给徐行：“上课辛苦了，补补？”

　　徐行觉得好笑，她是运动训练的诶！这点普通技能课的量哪称得上辛苦。

　　又莫名感慨，上次在这个地方，他还不认识她，余楚茵一惊一乍地推她到他跟前，也只从沈渝钧余光里淡淡略过，大约仅0.3秒。

　　徐行不知道他为什么又这么巧出现在这，只知此情此景，弥补了自己当时那份“他眼里没有她”的小哀伤。

　　她伸手接过，发现是桃子味的。徐行直接打开喝了一口，“嗯！满血复活了。”

　　他笑她夸张。

　　然后又反应过来，好像忘了帮她拧瓶盖。

　　失策了。

　　晚上，本想着绝不认怂的徐行为一瓶水屈服了，给自己搬了个台阶，主动发了个红包给他。

　　喝人家的水，不能白喝嘛，没机会礼尚往来，还个水钱总可以吧？

　　很合情合理，她绝对不是要借机和他再提照片的事。

　　没想到沈渝钧自觉发过来了，包括下午那张原图，还有好几张其他比例，不同风格的精修。

　　[傻子三号领取了你的红包]

　　行不行：[？]

　　傻子三号：[一张一块]

　　徐行：……

　　这个走向，出乎意料。

　　不过她终于有机会细细欣赏这张照片了，在课上时只匆匆瞟过一眼，现在是越看越觉得妙极。

　　她的表情虽然没有特地摆好，但正如何森所说，有种不经意间的鲜活生动感，而沈渝钧的侧脸逆着光，发挥超常，格外好看。

　　这是一张特别成功的情侣写真。

　　不枉她得不到时百般的心痒难耐。

　　就是目前还不能分享，徐行只能揣在兜里自己乐，把一张9:16的设置成跟沈渝钧的聊天背景。

　　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