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惊鸿 ...
-
卫临赫十三岁那年，自异兽林中引气入体进入炼气期过后，修炼就变得越发刻苦了起来。
但结果自然是招来更多的嘲笑，他引气入体太晚了，被骂废物是常态。然而一个废物竟然还上进起来，多么可笑。
但卫临赫没有在乎这些声音。
因为他已经听过了一个远比他们权威的人物的评价。
——“根骨不错”。
因为这句评价，卫临赫已然有了些信心。
理所当然的，哪怕没有资源倾斜，他很快就有了突破。
本来只是炼气期的突破，不算什么，只是在他接连突破过后，他那位向来对他不理睬的家主父亲却是对他有了些注意。
卫临赫也由此终于得到了本该有的资源分配，正常拿到了家族分配给族中弟子的灵石与丹药。
卫临赫没有将灵石用于修炼。
他手上有灵石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买了几块如今交易传播最多的留影石——记录了燕昭庭在论剑大会的三次比试的留影。
这还是他通过卫子昀知晓的。
自那次惊鸿一瞥之后，卫子昀也不禁去关注起这位传说中的剑仙。卫临赫也是偶然听到其与族中子弟兴奋地讨论剑仙舞剑的身姿如何飘逸若仙，剑法如何精妙绝伦。
听得他不由自主地停驻。
然而不待他再多听些什么，卫子昀等人注意到他过后便很快停下了当下的话题，转而开始对他冷嘲热讽。
见不再有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卫临赫也就不再理会，一言不发地离开。
现今拿到那留影珠以后，卫临赫却一时间发起了愣，有些紧张起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才拿起留影珠看起那其中的留影。
最初燕昭庭去论剑大会时还声名不显，身为天灵根的消息也并未被传出去，故而这段留影显得并不那么正式，能很清晰听见台下人的议论声。
“……毕竟是那位的弟子，想必差不了。”
“再怎么出众也只是金丹期，许是为了锤炼自身，只怕是名次不会太好看了。”
“我听闻这位从前体弱多病，常年在重阳仙宗疗养，不知是不是空有修为锤炼不足。”
卫临赫心中感到一丝微妙，如今剑仙之名已是无人不知，可原来曾经他也有这样不被看好的时候。
燕昭庭上台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冽而疏离，黑色的眼眸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清凌凌的。
卫临赫在投影外出神地看着他。
燕昭庭修长的身影立在擂台上，如同一柄挺拔的剑。他将佩剑横在身前朝对手示意性地一举，然后“唰——”地抽出剑，将剑鞘随手丢下，很快就身影如电地欺身而上。
他的动作太快了，对手几乎反应不及，只能堪堪将剑挡在身前，那剑劈上来时，看似轻巧却重若万钧，对手被逼得不停后退。
燕昭庭看着对手脸上的冷汗，竟是直接抽身后退了。
顶着一片哗然声，燕昭庭依然是那样身姿挺拔地站着，将剑横在身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进攻。
对手作为元婴期，被一个金丹期这般压制一时也有些羞愧，不再犹豫主动进攻。
这场比试是燕昭庭现于人前的第一次表现，他的身姿轻盈迅疾，几乎看不见行动的轨迹。连剑法也是轻盈的，每当他挥剑格挡或是挑刺，都像是羽毛一样没有重量，可真的落下时却锐利无匹。
所以他看起来是这么游刃有余，好似只是路过人间的仙人。不过燕昭庭确实是留手了，因为他挥出的最后一剑，剑气直接将对手的剑震碎了，余波散去，化作了寒气冻结了整个擂台。
几乎是压倒性的实力，卫临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整个头脑空白。
原来世间还有这样的剑法与人物。
这场比试结束后，台下有好半天的寂静。
燕昭庭抬手将剑鞘召过来，利落地收剑入鞘，而后忽地看过来一眼，卫临赫在留影外与他淡然的眼神对视上了，不免呼吸一窒。
或许是当时谈论的话被他听到了，或许是他注意到了记录的留影石。但他也只是这么淡淡地瞥了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可此后卫临赫却无数次梦到这看过来的一眼。
之后便是燕昭庭势如破竹地赢下一次次的比试，拿下第一。
台下再也没有出现质疑声。
自燕昭庭以金丹期修为拿下总擂台第一之后，剑修间人人都谈论起他的话题，这份留影四处传播。
再加之燕昭庭开始做起一些除魔卫道的宗门任务，他的实力更多地开始展露人前。他从此开始声名大噪。
往后的几次比试，也因此有了更正式的留影，可以清晰地看见台上的每一个动作，台下的窃窃私语也不再夹杂其中。
元婴期的燕昭庭剑法已成，初见后期一剑惊天地的气势。但早已不是卫临赫能看懂的层次了。
他近乎每日都要看一看那留影，哪怕他怎么钻研都仍旧学不会看不懂。
他决心要当剑修。
他攒下灵石，给自己买了一把普通的剑，和修真界流传的基础剑法，就开始自己摸索着练起来。
一旦练剑，就不可能避开他人的视线。也逃不开他人的欺凌与嘲讽，直到他的灵根被测出，地位开始翻转为止。
卫临赫开始关注一切与剑仙有关的消息。
当几乎所有留影都看过后，燕昭庭的形象逐渐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他初次与燕昭庭相遇时，对方给他留下的印象是虽实力强大，但性情温柔好说话。
但留影中又是另一番情形。特别是与人交战时，冷峻沉默，强大无匹，仿佛无心无情、目下无尘。
记录的留影石时间跨度长，卫临赫意识到自己曾经所见的温和的燕昭庭，是到后期才有的。早期的燕昭庭是切实的高不可攀，在外几乎不展露任何情绪。
后期不知是否因带领宗内弟子完成宗门任务多了，显然温和许多。当然，总的还是疏离的。
但面对熟悉的人又是另一副模样。燕昭庭对着他的知己好友与未婚道侣不仅会说话笑闹，举止亲昵，还会有些孩子气的任性，与面对外人时判若两人。
可能是看了太多遍，某次在梦中，卫临赫不知是代入了谁的视角，眼看着燕昭庭微蹙着眉晃着他的手，装可怜道：“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练剑啊？”
卫临赫自然是受不住地应了，被他拉着去练剑。
应当是一同练剑无法想象的缘故，卫临赫很快就醒了，醒来后默不作声地睁着眼很久没动。
十六岁那年，卫临赫见到了剑仙的第二面。
哪怕他从未述诸于口，众人却都知晓他对剑仙的崇敬。于是在燕昭庭带领凌剑门弟子来到南明洲时，卫家为卫临赫争取了一次机会。
一次跟随无极宗弟子一同进入秘境与凌剑门弟子切磋的机会。
那么多人，卫临赫只能远远地看着那明明只见过一面却无比熟悉的人，心跳莫名激烈，许久都没有平复。
燕昭庭那日看起来十分冷淡，几乎没什么言语，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诸位弟子的表现。
那时正是燕昭庭与于玦和傅允成矛盾突显之时，连斐君刚在他手下犯完事儿，然后一个二个都来在他面前说些令人恼火的话。
以致他心情不好，看起来越发疏离。
不过离开秘境时倒是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燕昭庭注意到无极宗那边有弟子发生了冲突，具体说来，是一位弟子一直在面色难看地咒骂，而另一位则对其视若无睹。
这种态度反而越发激怒了对方，竟是掏出了剑欲要动手，于是另一位也无所谓地抽出了剑。
只是他抽剑时也漫不经心，竟还临时往燕昭庭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燕昭庭看过去的眼神，本来从容不迫的人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于是燕昭庭就见此人在慌乱中拔剑后，竟是不慎反将剑丢了拿着剑鞘去迎战。
燕昭庭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这是他这几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
如今卫临赫早已记不清当天是和谁起的冲突、结果如何了，好似是因为那人与卫子昀交好才看不顺眼他。
不过这些也不值得他记住，他在日后的几年里，总时不时想起因他的笨拙而令剑仙露出的笑容。想起时，总是思绪翻腾心情激荡，无法平复情绪，于是他只好去练剑。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燕昭庭的弟子，能靠得这么近，乃至于相依为命。
在秘境中第一次见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剑气时，卫临赫几乎是立即遏制住了自己兴奋，告诫自己不可能，不是他。
但实际卫临赫内心深处隐秘地颤抖着，是他，一定是他，这是第三次遇见。
命运待我不薄。凤凰转身笑着看他那一刻，卫临赫这般心想。
——
魔界中灵气稀薄，燕昭庭一觉睡得很沉。不过无念给的聚灵珠效果不错，一觉起来，燕昭庭精神万分。
他转头看了眼，徒弟昨晚难得没有修炼，倒是好好睡了一觉。他便也没有打扰，自己往外飞了出去。
孟鸣雁此时正在庭院中逗着树上的鸟族灵宠，见到小凤凰的身影轻声招呼，“晨安，小鸟。”
燕昭庭看着庭院中分散的许多只鸟族灵宠，有些稀奇，当即飞了过去。
然而几乎是他一靠近，所有灵宠都很显然地一震，俱是垂首做出了臣服的的姿态。
孟鸣雁眸光一闪，却是什么都没说。
燕昭庭飞到树上，观察那些对着他怂成一团的灵兽们漂亮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丝绸般的光泽，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绒毛。
他不满地“啾”了声，为什么自己真身还是幼崽啊，也不知何时才能长出好看的羽毛。作为凤凰，必然会拥有世间最好看的羽毛。
“要吃吗？”孟鸣雁将手中的果实递到小鸟面前。那是枚魔界特产的红萤果，极受鸟族灵兽的欢迎。
燕昭庭睨了一眼他，不屑地撇头，谁知道你有没有下毒，把他当普通小鸟逗呢，走开。
“这么警惕啊。”孟鸣雁并未强求，只是认真地看着这小鸟道，“你是昭庭养的灵宠吗？我初见他时，他也是这般高傲的模样，你倒真有些他的风范。”
初见时我可是救了你的命，真高傲你可就没机会在这背后议论我了。燕昭庭依旧不理会他，开始啾啾啾地试图和灵兽们沟通。
于是卫临赫起身出来找凤凰的时候，就听着院子里此起彼伏优美的啼鸣。一排拥有着美丽羽毛的鸟兽整齐栖在树枝上，却是一只小小的红色毛团在指挥它们。
无念与陆相旬都坐在院中看着凤凰折腾，陆相旬还要时不时鼓掌叫好。
卫临赫站在一边安静地看了会儿，燕昭庭留意到了他，转头“啾”了声算作招呼，又自顾自地融入到鸟兽们优美的啼鸣中“啾啾”。
从前从不敢想，燕昭庭还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卫临赫不禁笑起来，如今他才是凤凰身边的人，从前无法奢想的，现今都能实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惊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