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npc桑荥

1、双姝

　　01

　　这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无风雨也无晴。

　　但是日，也是一个不那么平凡的日子。

　　京城里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里，来了整个盛京最华贵的女子——当朝的皇后。

　　“客人有何不适？”

　　见有贵客来，一两药铺的小药童薄荷赶忙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关切地问起来。

　　“无碍，我来寻甘草。”

　　薄荷见这客人眉目间带着惆怅和隐隐的怨愤，一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样子，纵使她的声线很是温和，薄荷还是吐吐舌，快步地跑进了里间，招呼了掌柜的甘草来对付着客人。

　　听得薄荷的呼唤，甘草自里间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他看了眼那贵客，只一眼他便皱起了眉头，惹得薄荷不由猜测自家掌柜的莫不是与这位客人有何过节。

　　“甘草哥哥，我来求一味紫石英。”

　　见到甘草，那女子似是下定了决心，手心攒成了一个拳头，语气决绝的说道。

　　“艾子，你可想好了？”

　　听到艾子的话，甘草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语气里更是带上了一丝严厉，他周身散发的气场，让薄荷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一凉，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薄荷看了看甘草，不由在心里叹气，这样的掌柜的，好像只有在自己犯了错的时候才会出现，果然，这个艾子一定是和掌柜的有过节。

　　“我……姐姐和他那般……我实是受不了了。”

　　在甘草的沉默中，艾子的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带着一丝丝的委屈的鼻音，在薄荷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艾子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那般用力，甚至都将指尖勒得发紫。

　　听到艾子的回答，甘草的脸色是彻底黑了，可他并没有如薄荷想的那样将艾子赶出去，反倒是让她将紫石英打包好交给艾子。

　　艾子走了以后，甘草站在了一两药铺的门前，望着那皇城的方向，久久不曾言语。

　　“薄荷，你知道吗，要变天了。”

　　“诶？掌柜的是要收衣服了吗？”
　　过了很久，久到薄荷自顾自地清点着药柜的余量，完全忘记了甘草还站在门口这回事儿的时候，甘草却突然说了一句话，虽然是对着薄荷说的，但薄荷却并没有觉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走到了甘草身边，看了看天色，虽然没有太阳，可是也并不是会下雨的样子呀。

　　“傻丫头。”

　　甘草的话让薄荷一愣一愣的，她气鼓鼓地嘟着嘴巴，心里正画着叉叉将甘草打的遍体鳞伤，这个臭掌柜的，成天就知道说人傻。

　　02
　　三月后，帝与贵妃双双离世，帝都之内满城素衣。

　　薄荷在街头听见消息的时候，愣是惊得将手里的东西洒了一地，直到回到一两药铺的时候仍是不可置信地念叨着。

　　“薄荷，怎么弄的脏兮兮的。”

　　见薄荷衣袖占满了灰尘，菜篮里的东西也尽是尘土，就连小脸蛋儿上也混了几点灰色的痕迹，甘草微微皱了皱眉头，言语却如同往常一样平淡，只不过伸手便接下了薄荷手里的菜篮，顺势还揩去了薄荷脸上的污渍。

　　“掌柜的，你可是不知道，今儿个我听买黄瓜的大婶说，皇帝是死在了贵妃的床上，这真真是……是……”

　　薄荷说着说着，忽而小脸一红，那大婶说的绘声绘色，她听得也是有滋有味，可临到要和甘草说起，又觉着实属玷污了甘草那不染尘埃的高洁性子。

　　“是什么？”

　　甘草见薄荷羞赧，忍不住追问，见那一张小脸上的红晕愈发深了，他这才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咦，掌柜的，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傻丫头，你不也早就知道了。”

　　“诶？”

　　“你可知贵妃的名讳叫左力。”

　　“啊！原来……”

　　左力，艾子，紫石英。

　　薄荷终于参透了一丝丝的玄机，那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对于薄荷，甘草一向纵容，由着她撒了会娇便将他知道的那个故事娓娓道来。

　　皇帝是自小便登上了帝位，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一个熟练的老皇帝了。

　　年少的皇帝呆腻了这深宫，就像一只雄鹰要飞翔，任谁也拦不住。那一年皇帝借着微服出巡的由头离开了皇城，在一个边陲小城中他遇见了刚从师门出来的左力。

　　左力是个豪爽的人，又是习武之人，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在年轻的皇帝眼里，左力便是如此。

　　看惯了温婉小心的女子，左力的出现着实让皇帝眼前一亮。他们相伴的路途虽不长，但一同策马山林，一同围炉饮酒，甚至是一起劫富济贫，那些属于年轻侠侣的畅想，皇帝都在与左力的相处中找到了。

　　他想过很多次，是否要坦言相告，是否要将左力留在身边。但犹豫几番，回想那深深宫阙中，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将左力关在那看似繁华的囚笼之中。

　　萍水相逢，不若江湖相忘。

　　当时的皇帝如是想，却没想过有时候天意远比人愿更难料。

　　皇帝在外多时，太后终于忍不住，下了几道懿旨，催了数次，终于把皇帝催了回去。一回去，便是三千佳丽选秀，太后以为找些女子把皇帝栓住方是上策。皇帝听闻之际，不免失笑，只觉得太后果真老了。可偏偏，这一次选秀成了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的选秀，而这些女子中，也当真有了他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那一年的秀女之中，皇帝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左力。他不曾想到，这个泼辣洒脱的女侠竟然也是来自高门世族。

　　其实左力对朝堂根本没有兴趣，她和艾子不一样，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繁花似锦，对她来说都不若一人一剑一饮酌来得自在逍遥。只是世族中的适龄女子，尚未婚配者都要参加选秀。她本想着，帮衬着艾子一把，自己便可全身而退，做她的江湖女侠。

　　重重筛选，左力是一窍不通的。

　　可偏生皇帝就是在那清一色的女子中一眼就看见了左力，给她开了挂。

　　直到最后与皇帝相见之前，左力都不明白为什么琴棋书画样样不精的她会和艾子一起留到最后。艾子可是江南有名的才女啊。

　　不过一切，在见面的一瞬间就都清澈澄明了。

　　竟然是他，原来是他。

　　于是，左力留下了。她承认自己是一只懒凤凰，找到了心仪的梧桐，便歇下了脚步。

　　原以为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是美事一桩，却不想到头来反误了卿卿性命。

　　他二人美则美矣，只是，中间却夹了一个艾子。她们是亲姐妹，从小亲密无间，这一次左力却有了秘密。

　　艾子看似温温柔柔，却是个心气极高的女子，一生追求无上境界，自然做妃子她便要做皇后。

　　左力承诺艾子，一定会帮她，并且也做到了。只不过，艾子不知道，原来左力与皇帝早就两情相悦，那后位的宝座上清冷如是，而皇帝与左力的情愫日胜一日。她忽然觉得，皇后似乎并不是最好的。

　　妒忌如同叶蔓，疯狂地爬上了艾子的心头，她夜夜不能安眠，她日日盛装却换不来皇帝的独宠。

　　皇帝心里装着艾子，他不愿艾子不堪从不曾把江湖的故事言说。那些得不到的，曾经失去的放纵，艾子不懂，左力却是惺惺相惜。白玫瑰与红玫瑰，皇帝还是更爱艳红。

　　皇帝与左力默契地纵容着艾子，最好的最美的最华贵的都给了她，可满座冰凉怎及一个温暖的怀抱，越是如此，艾子越是不甘。她总以为是左力抢走了她的良人，抢走了她的幸福。

　　03
　　皇上死后，虽无子嗣，却是正宫太后的艾子一个人去了皇家寺庙。

　　几日后，甘草早早便吩咐薄荷收拾东西去看艾子。这一大早的薄荷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跟着甘草见了艾子，听到甘草告诉艾子其实一开始少年皇上爱上的就是左力，只是因为左力看出了艾子的心思，才央求皇上要娶艾子。从始至终，左力一直在让着艾子。

　　“其实，左力看起来泼辣无比，心思却是极细。其实，从一开始，便是艾子你，误了他二人啊。”

　　全程都只有甘草在缓缓将故事的另一面叙述，临了要走了，甘草默默叹了叹气。

　　“呵。这一场三个人的爱情里，原来，我才是多余的。”

　　走出屋子的时候，薄荷听见了艾子低低的话语，她忍不住回头，瞥见了艾子眼角一片晶莹。

　　第二日，皇家寺庙里的一个小尼姑捎来了一包山茱萸，以及，艾子的自尽了的消息。

　　“薄荷，将它放在吴茱萸的柜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