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缀暮花》柃冰

2、粘稠的寒风

　　在片刻的愣神中，那接过却又没完全接过的奶昔在小琼喊出的名字中，猛地让我回过神来，手肘的碰动将其打翻，我们三人的沉默在桌上奶昔和杯中奶昔的视角下更深几分。听到打翻的声音，周围零零散散的客人也转头来，不过看了看两眼便转过头去，前台的姑娘似乎也听到了声音，探着头向这边看来。服务员刚抬头来似乎冥冥有感，抬头直接看去小琼坐的位置，但所见的只如同奶昔杯中生气的氤氲雾气，单单只有感觉，看去却空无一物。随即眼神黯淡了几分，转过看向我来，在看到我时眼神增添了几分愠怒，但却旋即带着些许无奈轻叹了口气。
　　同时，台前的姑娘已经拿着抹布和水桶走来
　　“秋阳，我来擦吧，你去看台先看着。”
　　秋阳摇了摇头，接过台前姑娘的抹布和水
　　“姐，我来吧。”
　　刘蕊点了点头，秋阳潦草几句表示是自己的问题，简单听过过程后表示没事，清理清理就行，旋即转头。
　　“不好意思，我们重新给你做一杯好吗。”
　　听后，我连忙表示不用，并欲要帮忙。
　　刘蕊摆了摆手，没让我碰抹布，表示让我坐着就好。对此我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而小琼坐在里面看着这一切，神情黯淡伤然。刘蕊向前台走去，而秋阳却是一直低着头收拾桌子
　　“那个，对不起啊，给你带来麻烦了”在尴尬的氛围中，与此回应的却是秋阳的沉默，我无奈地抿了抿嘴，下意识的看向小琼，小琼低垂着头，眼睑微微低垂，脸色苍白，一幅令人垂怜的模样，我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在这短短的几分钟，窗外的雪又大了几分，小琼缓缓站起身，看了看低着头收拾桌子的秋阳，缓缓走出来，在与秋阳错身而过的一瞬，秋阳抬起了头，秋阳心中似乎某一瞬的喜悦转瞬而逝，转为说不出的伤感。
　　“雪下的大了，咱们回去吧”小琼走过身边淡淡地说，随后径直向门外走去，我伸出手下意识地喊了声
　　“小琼”
　　小琼听后停下了脚步，转身时的一刻秋阳停下擦桌子
　　“你根本不配提她的名字”秋阳直起身，语言净是痛恨的情绪，表情上诠释他所有的愤怒，秋阳手中紧握着那块抹布，有种要握烂的的感觉，眼神直直的盯着我，脸庞的愤怒与印象中那种文气十分不符，像是另一个人，与印象中截然不同。看着这种表情的我心中掀起了万般波澜，让我面对秋阳时整个人愣住了，任秋阳站在我的面前，做出根本不符合他的行为，扔掉抹布，全力抓到我的衣领，质问着。
　　“告诉我，你为什么还能这样说出她的名字，你所做所为配吗？啊？！”秋阳脸伤睚呲欲裂的神情让我有了一丝丝恐惧的感觉，这种恐惧并不是害怕秋阳可能会做出的暴力行为，而是对于过往种种不堪回首错误的再次痛苦。在这种情况下，我早已大脑失空，开始陷入过往一帧又一帧的画面，面无表情地看着秋阳。
　　听到秋阳愤怒的质问声，周边的客人站起身抑或探过头看来，刘蕊急忙推开客人的包围圈，推开了秋阳抓住衣领的手，但秋阳仍是死死的盯着我，试图通过这样的方法来发泄他的愤怒。
　　“喂，秋阳你到底想干嘛？”刘蕊眼神凌厉的看着秋阳，语气中充斥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在这一声的质问下，秋阳缓缓低下了他那睚呲的双眼，眼神轻柔了几分，但还是静静看着我。
　　“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要不要去诊所看一看”刘蕊满脸抱歉的亲切询问
　　询问声让我回过神来，我缓缓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继续去回应秋阳的目光，只是下意识的扭过头去看向小琼，在稀疏的人影后，小琼测过的身影，显得如此孤独，脸庞的泪痕似如秋日晨时枯萎花尖流露出的露珠一般，轻然滑落，那洁白衣着，映衬得在人群中格格不入，我看着她，轻轻地说了声
　　“抱歉”随后没有再去回应刘蕊的询问和秋阳的注视，而是径直走向小琼，走过一个又一个的身影，零散的客人也识趣的让开，但仍有悉悉索索的讨论声，我并没有在意如此，而是沉默的走向小琼，身后的秋阳似乎刚才听到了我的那声抱歉。
　　“你应该抱歉的是白琼霜”对于秋阳口中的话，我没有回头去看，而是走向小琼，靠近她时，我看见了她眼角浅浅的泪珠，我用手轻轻地抚了抚。
　　“走吧，咱们回去”
　　小琼嘴角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我们一同走出门，门外寒风扑面而来，在脸庞上如刀锋一般凌厉的切割着，摧残着本就未曾愈合的伤口。
　　“来吧，我背着你回去”我半弯曲着身子，示意小琼爬上来。小琼没有再去推辞，轻然一跳，我没有回头，但感觉到背上有一些沉重感，在清冷的街道上，走在人行道上，路边的人看到我走路的模样，一幅背着人的样子，但因为穿的略厚，却并没有很凸显，路人也就疑惑的看了一眼便继续走自己的路，我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眼光，只是迎着些许的风霜向着家走去。
　　店中，刘蕊看到走出门的身影，头疼的摇了摇头，随手对着周围的客人进行抱歉。客人们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就顺势散开，陆陆续续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刘蕊转过身，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抹布。
　　“这样秋阳，我不知道你和刚才那个男生是因为什么发生矛盾，你先去后面冷静会，我收拾完再找你说”刘蕊摆了摆手示意让秋阳先离开，秋阳点了点头。
　　“知道了”秋阳面无表情地向着员工休息室走去，身后的刘蕊认真的清理着桌上打翻的奶昔。推开休息室的门，屋内简单的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以及靠墙的饮水机，几盆小绿植，屋子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狭小，但反而让屋中的聚光效果好了许多，走进屋中，秋阳背过关上门，靠在门上，缓缓低下头发出轻微的抽泣声。
　　“那个家伙，你那样做真的值得吗？”夹在着抽泣声的询问，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质问着，此时秋阳的模样与刚在截然不同，此时的他才更像是以前的摸样。“哒哒哒”屋外响起越来越明显的脚步声，秋阳用手臂蹭了蹭双眼，站起身来走向桌前，桌上零零散散扔着几张没有发完的宣传广告，秋阳拿起一张随意的看着，但不知思绪飘向那里了。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秋阳听后，微微转头回了一声“嗯”门被刘蕊推开，随手关上门，径直走向秋阳旁边坐下，伸手抓去秋阳手中的宣传广告，拍在手下。秋阳半转过头不愿看刘蕊。
　　“秋阳，发生了什么，我也是少见你这样发脾气”
　　“没什么事”秋阳转回过来，低下头，一幅沉思样
　　“秋阳，我是你姐，心里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刘蕊身子向前探了几分，表情十分认真。
　　“够了，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管我的事情”秋阳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回答。
　　“你刚才说的那个白琼霜，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刘蕊眉头轻皱，思索半分便说
　　“对了，是不是那个小姑娘啊，就是你小时候提起的那个”
　　秋阳不耐烦的眉头进而紧锁，眼神下移，躲闪着刘蕊的询问。刘蕊看到秋阳的这番摸样，心中更确定了几分，于是语气转而轻柔了几分。
　　“可那小姑娘我听说，不是前几年就”
　　“够了，以前的事我不想再听”秋阳猛地站起身来，吓了刘蕊一跳。说完，秋阳解开工作服推开椅子走向衣柜，一边放着衣服一边说。
　　“我累了，今天先回去了”说完，便合上柜子，换上自己的外套向外走去，推开门时，刘蕊的声音响起
　　“这两天雪下的大，客人也不多，你在家休息两天吧，记得帮我给舅舅带声好”刘蕊跟着秋阳走出休息室
　　“嗯，知道了”秋阳推开门正要走，刘蕊站在说
　　“路上滑，慢点”秋阳摆了摆手向路上走去，刘蕊摇了摇头，心中感觉到对这个表弟十分的无奈，看了看屋中的客人，叹了口气。
　　“真让人不省心”说后刘蕊走回前台。
　　路上方绘枫的脚印早已被天上簌簌的雪花所覆盖，又经历一遍又一遍的寒风的冲刷，使得这世间似乎再无他的痕迹，秋阳走的是方绘枫和白琼霜的反方向，但却是逆风，走的速度也慢了许多，秋阳顶着逆风低了低头来减轻风霜的压力，但从他的身影看来，这种作用微乎其微，世间又多了一道描摹出，不，是早已存在的寂寞身影。
　　秋阳的家离他表姐的店里并不近，所以这条孤寂路走受到风雪的阻扰的尤为漫长，因为是逆风，打开伞也被雪花打了一身，以至于到家的时候，已经混身白雪。进入家门，便迅速的换了衣服，打掉身上的雪，用毛巾清了清头上零散的雪，走进屋正看见秋阳的父亲坐在屋中看电视，秋阳简单同他父亲说了表姐带好的话，并回答了父亲的询问
　　“今天客人不多，所以表姐让我先回来，今天雪下的大，再晚些不好回来”
　　父亲点了点头，示意秋阳去洗个热水澡，换套衣服，别感冒了。
　　“好”秋阳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桌前，没有立即去拿出新衣服去洗澡，而是翻开桌子里的本子，从书皮看来这本书颇有时间的痕迹，页角已经发黄，秋阳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的便是白琼霜，但字体却是十分的幼稚，往后翻去，不规律的几页总会出现一个小涂鸦卡通画，看到这些秋阳的嘴角浅浅上扬了一些，微微的笑意夹在短短一瞬的幸福感，继续翻去，书中夹得一张折起的纸，被秋阳拿出来，缓缓的摊在桌子上，上面画的是一个女孩的摸样，不过只是半侧脸，画的不是很细致，但依稀可以看出是白琼霜，纸的折角已经有点破损了，秋阳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画，桌子中的画纸已经叠了厚厚一沓，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是如同折纸模样的画，不过精细的许多，桌子上的画笔，华阳反复拿起又放下，却不愿在那张旧的折纸上多添一笔，不愿破坏那封存过往的记忆，只是不断在新的纸张上绘出她的记忆中的模样，抽屉内盒子中的白花发夹也被华阳拿出来，那与画中一样的发夹已经掉了一部分色，从痕迹可以看出，是被手指反复触摸所蹭掉的，所以只是小小的一点，并不是很明显，华阳一只手拿着发夹，另一只手枕着头，侧脸看着画上的小琼
　　“我到底比他差在哪里，他竟值得你那样去做”只是趴着回想，窗外的雪花也似乎缓慢了起来，华阳随着眼角一滴泪珠的浸出陷入了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