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与青溪长》桓白

22、私欲

　　“我就不能让白公子驻足片刻了？”

　　云因风回头，揶揄到。

　　“当然不是，有什么事您说。”

　　以往这个时间点，云乐都会在病房里守着，就算有事出去，片刻后就会回来，更何况她还特意问过他来不来。但今天云因风这副模样，很明显云乐被支走了。

　　白澈知道，这是有事要说了。

　　他稍稍正色，等云因风的下文。

　　“秦家的事情，是你干的？”

　　云因风从窗边走到沙发上坐下，倒了杯水，虽说得是问句，但神态动作都表明她对自己的猜测成竹在胸。

　　白澈也就直接承认了：“是。”

　　“为什么？”

　　“云姨，我之前说过，我在追乐乐。”

　　云因风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试探：“我以为你是为了给云乐撑场面，在驳斥秦家，并非你的本意。”

　　“是我的本意，而且乐乐确实不知道。”

　　白澈说得很诚恳，不管从他的肢体语言来看，还是他说话的内容逻辑和利益来看，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你什么时候知道云乐是联姻的？”云因风没有对自己刚刚的质疑多做解释，转头问起其他事情。

　　“您住院的前一晚。”

　　“这么说，”云因风抬眸思考须臾，带着职场女性干练的笑，“你还不知道乐乐是联姻就动了三禾集团，白澈，你的目的是什么，破坏乐乐的感情，这就是你说的问心无愧？”

　　“云姨，我只是推波助澜，并没有捏造事实，”白澈站着，比云因风高出许多，但因为姿态谦卑气场倒是矮几分，“站在我的角度，我目前也不认为秦子阑有足够的资格能力和乐乐在一起。”

　　“于公你为民除害，于私你保护乐乐？”

　　云因风话说得不好听，对她来说，白澈尽管现在摆出卑辞厚礼的模样，却依旧是个实打实的危险品，他出手稳准狠，绝对不好把控。

　　但逆耳这话也是事实，白澈没反驳。

　　“你倒是有理由。”云因风嗤笑。

　　“也是我的私欲。”

　　“为了一己私欲？”

　　白澈站得端正挺拔：“可能您听起来有些可笑，我做这些也不全都是为了乐乐，我只是想要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公平？

　　云因风很感兴趣。

　　“你生在白家，该知道世界本身不公平的。你享受着更高的教育水准，看着比普通人更高层次的世界，甚至什么样不用做，就有大把的人为你鞍前马后，白澈，你在和谁谈公平？”

　　“所以您没有选择我？”

　　云因风倒没有想和他犟这个嘴，她今天跟白澈交流的目的不在此：“今天谢善来找我了。”

　　“谢善？”

　　“有道集团的董事长，”云因风解释，“他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的儿子谢仰止我见过，是个不错的孩子，有能力有手腕，不是个浪荡公子哥。”

　　“他和乐乐……”

　　白澈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身上的肌肉线条都无意识地绷紧了，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云因风见状轻笑，问：“没有感情？”

　　“是。”

　　“那你和乐乐呢，有感情吗？”

　　“我待她，是有的。”

　　“你看，你要的公平竞争很可能也无疾而终，白澈，你们这种家庭出来的，最忍不了挫败感吧。”

　　“挫败感谁都不想有，”白澈不否认也不承认，“但是要是连机会都没有，那就不是挫败感那么简单了。”

　　要是机会都没有，那就真是自成追忆、抱憾终身了，深情人设到最后感慨那句唯不忘相思无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云因风笑：“我已经回绝谢善了。”

　　话锋的突转打得白澈措手不及，意识到这句话什么意思之后，他心底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肾上腺素却开始飙升。

　　他压住内心的惊骇：“谢谢您云姨。”

　　云因风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白澈，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你还太年轻，难免有思虑不周的时候，考虑过你的前途吗？”

　　“您指哪方面？”

　　“你说呢？”

　　若是有白家助力，他就算不能平步青云，这条路也会好走很多，可若是娶了云乐，这层身份就太过敏感了，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过去从来没有因为前途问题借助白家的势力，以后也不会有，我在规划未来时，是考虑过云乐的。”

　　他不敢借势，怕自己不劳而获上瘾了，到那时再想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姑娘，必然要被白家的权势牵累，成为权势的仆役。

　　事实上，白同初和他说过这个话题。

　　他想要借白家的政治势力，走从政这条路可以，但所得的报酬也要以其他方式反馈到白家。换句话说，就是他再想做什么就不能无所顾忌，因为他们借助的是白家的保护伞，而且同时还要做这把保护伞的垫脚石。

　　云因风看破不说破，白家给予白澈最大的优势不就在教育上了嘛，她端起水杯抿了口水，有意要为难：“不光是你前途的问题，我的继承人呢，就这么被你搅黄了？”

　　“这……”

　　这个问题白澈确实做不出任何保证。

　　见他这副模样，云因风倒也没有恶趣味地欣赏太久，低头笑出了声：“好了我不为难你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从今以后你和乐乐的事，我不管了。”

　　“白澈，你有多大能耐追上她全凭你自己的本事，”云因风瞧这二人相互暗恋的模样，就知道他们迟早得在一起，因此她不得不多做打算，“只是有一点……”

　　“您说。”

　　“乐乐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白澈说得郑重：“我竭尽所能。”

　　他话并没有说太满，云因风倒是很满意，这种谦逊的做法确实是比较让人有安全感，比谢善和秦实夸夸其谈老油条的模样好太多，果然是还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行了，你转告云乐我就不在医院虚度光阴了，公司事情都处理不完，在医院比回公司压力还大。”

　　“云姨，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为了你。”

　　云乐还不知道她的社交关系发生了沧桑巨变，下了晚自习想去医院看看，白澈就给她打电话说云因风已经出院了。

　　云乐叹了口气，又给云因风打电话，但没人接，她知道回家也不会有人在，就先去了宿舍。

　　打开宿舍门时林积雪才放下筷子，外卖盒在桌子上扔着不管，她自己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听到声音转头问：“乐乐，大四学长学姐是不是该回学校答辩了？”

　　“是吧。”

　　“秦学长没和你说？”

　　云乐原本在收拾东西，几天没回来宿舍的杂物上都积了灰，闻言停下手中分动作，思忖片刻还是没有隐瞒：“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了就分了呗，分了就不能说了嘛。”

　　林积雪正在手机上刷猫猫狗狗的视频，注意力专注随口应付着，看完之后很正常地划过这条视频，但那个短视频软件好像在监听她们说话，下一条就是感情讲师在传授分手了如何复合的经验。

　　“分手后这样做，99%能复合”

　　不费脑子的短视频，林积雪听完之后，竟然感觉说得很有道理，顺手就将这条视频分享给了云乐和秦子阑，在看到分享成功四个大字之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云乐刚刚说了什么。

　　“你说你怎么了？”

　　“分手了。”

　　叶倾城原本在床上睡觉，被林积雪一惊一乍的声音吵醒，睡眼惺忪地拉开窗帘，语气中满是不满：“什么分手，谁谈恋爱了，林积雪你有情况不报备！”

　　“是我，倾城，我和秦子阑分手了。”

　　云乐抬头，文文静静地解释，不见任何伤心的底色，可她情绪越是稳定，这两个活宝室友就越是觉得她大悲无泪。

　　林积雪凑过去：“咱们学生会出去玩得时候你们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分手了？”

　　“秦子阑他们家里有点变故。”

　　至于什么变故就不方便细说了。

　　林积雪倒是能想到那条热搜。

　　但是叶倾城不知道啊，她急急忙忙地从床上爬下来：“秦学长的妈妈甩给你五百万让你离开秦学长了？”

　　“倾城，少看点小说吧。”

　　但叶倾城自己补脑得太厉害，以为云乐是在强颜欢笑：“没事乐乐，分了就分了，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你需不需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帅哥？”

　　云乐婉拒：“那倒是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谢谢你的好意啊。”

　　“都是室友客气什么！”

　　叶倾城很兴奋，眼神里都发着光：“不是我不自己留着，实在是我追不下来，这样乐乐，这几个我追过的、号称自己不想谈的，你能不能去攻略他们，然后让他爱你爱到死去活来，你再把他甩了，其实我上次就想和你说来着，但是我怕秦学长不敢提。”

　　“不太好吧。”

　　林积雪护着云乐：“不行，叶倾城你太掉价了，我要把乐乐打造成为我们学校的校花，让秦子阑后悔！”

　　得了。

　　一个想玩乙游，一个想玩换装游戏。

　　“说到校花，”林积雪附身看着云乐手臂上缠着的纱布，“你的伤是不是该拆线了，拆了会留疤吗？”

　　已经半个月了，是该拆线了。

　　云乐点头：“是要拆线了，会留疤吧。”

　　林积雪扼腕叹息：“这么明显的疤，夏天怎么穿漂亮的短袖小裙子，天杀的犯罪分子！”

　　云乐笑笑：“没事。”

　　“积雪你懂什么，疤痕是女人的勋章。”

　　“呵，我给你多颁布几个勋章吧。”

　　林积雪聊完天，就看到手机上有条消息——

　　【秦子阑：？】

　　【秦子阑：我暂时还用不到。】

　　她抬头：“社死了怎么办？”

　　网上挂的就是第二天的号。

　　云乐出校门就看到了白澈的车。

　　拆线的依旧是那晚的年长医生，接诊的病人太多，才半月他已经把二人忘了，却还知道夸自己的手艺：“哪个医生给缝的针，水平不错。”

　　“是您呢。”云乐坦言。

　　“我就说水平不错，”那鹤发童颜的医生倒颇有些老顽童的气质，大言不惭地认下了这句话，“要拆针了，先打麻醉吧。”

　　白澈伸手捂住云乐的眼睛。

　　“小情侣感情倒是不错。”

　　白澈低头看了眼，没否认：“是。”

　　那医者像是过年时专门让人扫兴的长辈：“现在感情好不代表什么，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才是真的。”

　　真把云乐说惆怅了。

　　云因风那边她还没有说服，原先安慰自己能有段美好的记忆也算胜却人间无数了，可和秦家联姻解除之后她就发觉自己想要的越来越多了。

　　她看不到白澈，却能感受到他掌下的温度。

　　温暖，让人贪恋。

　　白澈察觉到掌心有眼睫毛的颤动。

　　他笑：“是，您说得对。”

　　对于白澈的认同，医生很满意：“现在的年轻人，根本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熬夜、暴饮暴食，都像这样，怎么能够白头偕老呢？”

　　说罢他也惆怅地点点头。

　　云乐没想到这话题还能转到养生上，刚刚忧郁的情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打得烟消云散：“是，您老真是医德高尚。”

　　“善医者治未病，回去好好养着吧。”

　　医院门口人来车往，堵得厉害，停车场里两辆车僵持了很长时间了，把二人也堵在里面出不去。但好在二人都不是路怒，周六日也没有其他事，就在车里安安静静地等着。

　　多了光明正大的独处理由。

　　天气回暖很快，已经快要入夏了。

　　云乐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肯定要留疤。

　　“疼吗？”

　　“不疼。”

　　“白澈。”

　　“怎么了？”

　　云乐侧头看过去，她本来想问，你那天跟秦子阑说你在追我，是不是真的？

　　但话到嘴边却打了退堂鼓。

　　她害怕问出来不是想要的答案，毕竟白澈曾经亲口告诉过她，自己有喜欢的女生，要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怕是连朋友都没法做。

　　可转念想想，她又觉得其实白澈的表现已经很明显了，他如果喜欢的女生不是自己，没有必要对她那么照顾，还在云因风面前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

　　但白澈也说过是把她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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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澈提前见家长答辩。
答辩答辩，只答不辩。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白居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