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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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起，云鹤开始失去了兴趣，对生活、对人、对一切的兴趣。
漠不关心的情绪总是能盖过一切。
她对于事物的情绪反应很慢，大多时候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法定规定18岁成年之后就可以参加事业单位的考试。
云鹤成年之后的记忆里是无尽的考试。
在这九年的梦里，出现最多的画面就是伏案握笔。
原来在梦里也要受折磨。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想法时云鹤被自己吓了一跳。
云鹤时不时会想，这样冷漠的自己是个怪人吗？
有次她正在公交站等车，公交站的电子屏幕正在播放新闻。
见多不怪的自杀新闻，云鹤并没有转头去看，仅凭只言片语就能猜事件的大概。
只是，新闻在播放的时候提到了一嘴，逝者可能患有精神疾病，留下的遗书中有这样一句话：
我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的大脑和心中的储存的东西被搬空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这是当下青年常常发生......需要预防......专业人士的指导......以及积极的治疗......”
新闻中的主持人继续说着，那时的云鹤只是在想，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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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躺着个男人，衣服裹得铁紧，头发比季明禾的长些。
明明安静地躺在地上却伸出了食指指着一个方向，像是在说话。
“他也是2002年的人？”云鹤问。
“......他出生于3002年。”季明禾答。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面前的并不是蓄水池的尽头，这里被改造过了，一种障眼法。”季明禾结束播放手机的录音，这个男声听起来相当需要休息。
季明道：“我和他一直以为这里是个蓄水池，装满了几个区的废弃垃圾。所以我猜测，这里肯定会有工作的机器人，到时只需要控制机器人来找到我的身份证就可以......
“但，事实也都在面前了。林毅探测的结果是这里被完全改造过了，第七区被彻底隔离了，就连这个装垃圾的蓄水池也是。”
季明禾随便抓了地上的垃圾，甩向前方的空气，垃圾撞上空气墙掉落在地。
这面空气墙用了特殊的材料，能设定被人看到的景象，却阻隔不了声音。
云鹤大概知道这应该和检测部里那面玻璃墙使用了相似的材料，检测部需要看到机械臂的工作情况，而且需要完全阻隔声音。
这项材料的制作技术现已经成熟，但估计在第七区那个时候还没有。在建造的时候没能完全做到视觉加声音的阻隔效果，所以他们在这里能看到对面围壁上的开发区的下水道。
“真正的蓄水池入口，”季明禾沿着林毅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在这边......”
两人跨过了垃圾堆，又绕了几下，来到了蓄水池围底另一边的斜坡底。
季明禾摸着空气墙，很容易找到了一个缝隙。
“这里是验证孔，进入真正的蓄水池需要工作人员的身份证。”季明禾面对着她，陈述着事实：“你的身份证就可以。
“但是，一旦用了你的身份证，系统肯定会自动登记。”
毫无疑问，如果他们使用了云鹤的身份证，没有任何抓捕的理由，她会被直接打包送去劳动农场，就连她的骨灰都不能出来。
因为这里是真正的第七区，怎么可能有外人能来到这里。
这种情况无法解释，也不会有人听你解释。
哗啦啦的水声就在他们的背后，目的地近在咫尺。
季明禾在等着她的反应。
云鹤见他仍冷静，不知是不是脑中有了成形的想法。
“......”
“......”
云鹤没有摇头，但她在和季明禾对视的短暂瞬间一只腿向后撤了一步。
咔咔咔......
垃圾被踩得作响，云鹤在垃圾堆里面逃命似得狂奔。
季明禾的身体有问题，他不一定能追上来。
“呼...呼......”
云鹤一口气跑回了下水管道，在爬进去之后回头看了一眼。
林毅的尸体躺在层层的垃圾堆之中看不见，但刚才季明禾就在下水道口这一圈的坡地旁，能看见他依然还在那。
季明禾眺望着站下水道口的云鹤。
云鹤钻进了下水道里，继续狂奔。
她说过，同意来的原因是不想去劳动农场，而季明禾也保证她不会被送去劳动农场。
非常书面、逻辑简单的行动理由。
对云鹤而言，最重要的是工作，同是也是不会被送去劳动农场。
中途她发现了，季明禾根本没有要送她去劳动农场的意思，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好像就是他找来帮忙捞身份证的。
云鹤身处于下水管道的黑暗里，手电光看不清远方，身后是那边传来的阵阵水落声。
她的思绪又开始变得迟钝。
记忆中她不仅仅看过，还搜索过很多次有关第七区的节目，仅仅是因为好奇吗？
心中那个模糊却早已成型的想法是什么呢。
她到底为什么要同意过来？真的是因为口头上劳动农场的威胁？真的是因为她花费了该死的九年才换来的一份工作？
可就像季明禾说的那样，她说出口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当时她站在尸坑的悬崖之上，看着坑底的人，传来的隐隐的恶臭并没有让她有多少触动。但是，在季明禾翻找亡者的遗物时，她却感到恶心与恐惧。
从事件的发生到现在，云鹤的心中并没有产生后悔的情感。甚至，当季明禾在门外等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喜悦，一种逃离的喜悦，以及一种对外界的期待。
她到底在想什么......脑海中一个念想一闪而过——逃离，逃离这个九年时间换来的精确生活轨迹。
死亡是最有效的逃离方法，就像那个孩子一样，仅需要迈出一步。
最开始她以为季明禾是个神经病人，会把她带到第七区杀掉，可惜他并不是。
甚至坐在公交车里的时候，她安静地坐着，其实在想要是来一辆车把他们撞死该多好。
跟着季明禾来到第七区感觉无所谓、看见小孩子自杀也无所谓、知道第七区的过去也没有感觉。
无所谓了，一切好像对她来说都无所谓了......
这种想法藏得太深，云鹤都意识不到。
而她心理上早已发生的变化似乎隐隐开始有了感觉，就在她踏入第七区之时，内心的空虚似乎与这座城市相互吸引。
在她见到死去的林毅时，她不经想起林毅写下的那句话——我尽量不去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可在活着的时间里又无法用坚韧不拔的精神来面对一切，直至内心的虚无与恐惧吞噬我。
她也一直都拥有着同样的感觉，她知道的。
握在手心的手电筒跌落在地，云鹤这才在下水管道里回过神来。
她到底什么了......
季明禾回到林毅的旁边，关了手电筒，靠在空气墙坐在他旁边。
月亮被挡住了，环境之中只剩无边的黑。
此刻的季明禾，心中居然有了片刻的宁静。
“咳咳......”
季明禾闭上眼，不自主地回想起来自己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间。
他是应该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时间里，但因为时间位移，来到了二十二世纪。
这里的人们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样。他们生活的状态、目标，太过同质化了，简直一模一样，以至于季明禾不知道是二十二世纪的人根本就是这样的存在状态，还是人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的生活目标，或者说是生存目标是不存在的，因为第七区是个完美的地方，完美到不去要去担忧任何事。
可一切的完美都是有代价的——第七区的居民无法离开这里，只能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后来他离开第七区之后发现，并不是二十二世纪的人处于这种生存状态，而是第七区的人被限制、被局限于这种生存状态种。
季明禾出去之后发现，别的地区已经不需要第七区的存在了，因为传染病时期彻底结束了。
一切迈入了新时代，只是除了第七区。
随之时间的推移，供给给第七区的资源开始减少，生活在第七区的人们也开始无法隐藏自己内心的恐惧。
脑袋开始眩晕，季明禾却睁开眼，打开自己的手机，清空了一切数据，恢复了出厂设置。
他并不惧怕死亡，对他来说死亡之后的世界才更为期待——因为总有那么微小的可能，在二十二世纪的死亡能让他回到二十一世纪。
对他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感知死亡的意义，感知一切的意义。
在这种状态里太容易越陷越深，这种虚无的感觉，比恐惧的情感还要难以抵抗。
林毅就是这样死的，死于自己内心的虚无。
只是在他死亡之前，他不愿意自己的身份证被丢在这里惹出事端。
他笑笑，拿出来自己的药，向空中一掷，啪嗒落在垃圾堆里。
身体开始出汗，季明禾无视了额头上的汗珠，打开林毅的手机准备清空他的数据。
但在删除之前，他又听了一遍好友留下的录音：
“......走到这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被骗了，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生命一下就轻松了很多......季明禾，我没有办法了，我......我没有办法抵抗......我爸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因为疫苗的副作用去世了，我妈她因为忍不了身上的痛自杀了......呵......我的哥哥、朋友甚至邻居，他们都死了，都死了，第七区的人都死了......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种痛苦，这种感知又让我难以抵抗内心这种奇怪的感觉。我还是害怕死，但是，心里面的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我会莫名感到一些......我不知我怎么了，我甚至开始理解那些自杀的人......我不知道......
“我......希望你不要听见这段语音，但......当你听见这段语音的时候，应该就快要回家了吧，快回家吧......”
嘀嘀嘀......手机启动程序，删除所有数据。
嘀嘀嘀......尸坑里的机器人继续工作，抓取自杀者的身份证。
嘀嘀嘀......交通系统传来警报。
嘀嘀嘀......公交站的新闻开始播报：
早晨六点，自第七区出发的自动驾驶公交车与失控货车相撞，车祸发生时公交车上仅有一名女性乘客......
嘀嘀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