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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14 ...

  •   耶路撒冷的四季不像阿伊莎的家乡法国巴黎那样全年温和湿润。这里的夏天漫长且燥热难耐,灼热的阳光直射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炽热之中。古老墙壁上的石砖被烈日晒得滚烫,隐隐透着一股历史的沧桑之感。

      这里充斥着干燥的气息,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吞噬火焰般灼热。在这样的炎热天气中,不单单是人都变得懒洋洋的,连庭院里养殖的孔雀都被这烈日所困扰,纷纷躲进阴凉处避暑。

      这一年,阿尤布王朝对耶路撒冷发动了几次试探性攻击。

      刺眼的阳光照耀在沙漠上,热浪扭曲着远方的景色,仿佛是大地在吞吐灼热。萨拉丁带领他的穆.斯.林军队在酷暑下跨过了约旦河,士兵们的脸庞被风沙打磨得异常坚毅,目光中透露出不屈的意志。然而,酷暑却像一柄无形的刀,残酷地剥夺着这支军队的力量。

      日复一日的长途跋涉,缺乏清凉的水源,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倒下。即便这样,萨拉丁也没能拿下这座信仰之城,甚至还遭到十字军的猛烈反扑,耶路撒冷王趁机收复了外约旦的部分失地。

      这位沙漠中的雄鹰决定返回自己的大马士革,养精蓄锐,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重返耶路撒冷。

      午后,阿伊莎从房间出来,她戴上了一层面纱罩住自己的面容,以防阳光晒伤她的脸。

      “阿伊莎——”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猛然转眸望向声音来源。

      自加利利一别,她和纳绥尔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还能通过背影把她认出来。

      阿伊莎露出友好礼貌的笑容:“你好,纳绥尔。”

      “哈,我以为这么久不见,你快把我忘了呢。我可是记得你当初及时救了我一命。”纳绥尔笑着说道,抬手擦去额头冒出来的汗。

      “啊,那个……”阿伊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值得重新提起的事。她当时反应更快一些而已,没想到还改变了纳绥尔对自己的成见。

      她见到纳绥尔在这里,泰比利亚斯肯定也在,于是她很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是泰比利亚斯大人来找陛下了吗?”

      “是的。”纳绥尔坦然地告诉她,“萨拉丁最近频繁地对耶路撒冷边境地带突袭,陛下决定推行征收税,这样可以保障后续战争的开支。他们正在商议这个决定。”

      “我很好奇,萨拉丁是一个怎样的人?”她想要了解这位强大的敌人。

      纳绥尔沉思片刻,说道:“他虽然年长陛下二十四岁,但确实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他通过政变为自己赢得了王冠,还建立了阿尤布王朝,那些人称呼他为苏丹。总之是个很厉害的人,也是陛下此生最大的敌人。”

      纳绥尔深吸一口气,重重吐出:“而且,他一直都在等。”

      “等?”阿伊莎心中一紧,“你是说萨拉丁他在等陛下……”

      “是的。”纳绥尔说出了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萨拉丁在等耶路撒冷王死去的那一天。他的出现意味着战争的阴影再次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纳绥尔偏过头,看向阿伊莎,瞅见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把话题说太沉重了,于是朝门外努了努嘴:“走吧,我带你去集市逛逛。你整天待在王宫里也太无聊了。”

      纳绥尔朝阿伊莎显摆出自己手中的金币,金色的光芒映射在阿伊莎的脸上,闪得她的眼睛发疼。她揉揉眼睛:“这些金币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陛下赏的!”纳绥尔略带骄傲地昂起他的头。

      古罗马卡多街是王城的繁华地带,纵横交错的小巷里,人群如潮水般涌动着。绚丽的布料随风摇曳,携来一阵浓浓的香料味。阳光透过其缝隙洒落在地面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像是一个金色的织网将整个巷子包裹其中。

      身边的摊贩们忙碌地售卖着手中的商品,吆喝声此起彼伏,向外界宣告着这里的繁荣。

      阿伊莎和纳绥尔出了王宫大门便撞见一队巡逻的圣殿骑士团和耶路撒冷骑士团交叉经过。

      “嘿——”纳绥尔用肩膀碰了碰阿伊莎的肩头,“以后你不要再穿男装了,这是违反规定的。”

      在这个时代,女人不可穿戴男人的衣服,男人也不可穿女人的衣服。教会按照圣经的训令来办事,违背规定的人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处死。

      “这次要不是王……要不是泰比利亚斯大人护着你,万一让教会那群老家伙知道,你就要成为耶路撒冷城里第一个因为穿男装被处死的女人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这样了。”阿伊莎想到的不是如何被处死,而是那天晚上,鲍德温四世注视她的眼神。

      她能感觉到他是严厉的,亦是仁慈的。即便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她,她也能理解他为何这样生气,大概因为自己那次狠狠欺瞒了他吧。

      他们穿过流动的人群时,阿伊莎忽然开口说:“耶路撒冷很有包容性。”

      纳绥尔将身边擦肩而过的那些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扫视一遍,点头道:“你说得很对,陛下曾说过欢迎所有人来耶路撒冷。他还说这样做不仅因为有利,而且有理。”

      阿伊莎脸上露出微笑:“他一直都是一位贤明的仁君。”

      纳绥尔再次表示赞同:“是啊,如果不是雷纳尔德总是出尔反尔破坏和平协议,耶路撒冷的和平还能维持下去。”

      阿伊莎停下脚步,因为她看到远处的山坡上,有一条被人为踩踏出的小路弯弯曲曲延伸至山顶。古老的废墟,破旧的石柱斜倚着,四周是一片荒凉的景象。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从她的后脊梁直冲心头。

      她的眼睛深邃地凝视着远方,仿佛在注视着远古的过往。

      “你觉得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这座圣城还会被人们记得吗?他们会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吗?”

      纳绥尔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所震撼,不禁也跟着阿伊莎的视线望向前方。他揉着卷曲的棕发,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会吧……但当我们死后,又如何知道后人会怎样看待我们留下的一切呢?”

      纳绥尔的眼神中充满着无奈和不解,阿伊莎决定不再追问下去,便终止了话题:“嗯,你说的也对。”

      他们回到王宫时,泰比利亚斯正从国王的寝宫里出来。纳绥尔随即走上前去,站定在泰比利亚斯身侧。

      阿伊莎上前一步,朝这位曾允诺她一同去往加利利的执政官行礼问好。

      泰比利亚斯一向沉默少言,此刻却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他的眼神在阿伊莎身上停留了一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微微点头回应阿伊莎对他的问好,随后带着纳绥尔一同离开了。

      在这个炎热的午后,阳光透过宫殿的玻璃折射出斑斓的光影,照亮了地毯上华丽的花纹。随着太阳向西边慢慢移动,温暖的光影线条仿佛有了生命,在鲍德温四世脚边缓慢流动着。

      他斜靠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撑着脑袋,眉头微蹙,整个人疲惫而沉重。只有微弱的风声和他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阿伊莎本无意进他办公的房间打扰他休息,她见门没有关,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与冲动想进来看看。

      穿过那道拱形的大门,眼前的场景就如同一幅古老的油画,静谧而美好。

      她见他在小憩,便想转身离开。鲍德温四世像感知到她在这里似的,开口道:“阿伊莎,你来了。”

      “我是不是打扰陛下休息了?”

      “没关系。”他仍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有一抹柔和的阳光恰巧映在圣经的页边上,不经意间,阿伊莎轻声念出了一句:“云彩消散而过……”

      鲍德温四世听到她念的是拉丁语,身体微微一动,似乎被吸引住了。他望向阿伊莎,眼睛里闪过惊讶和好奇,阿伊莎窘迫地向他解释:“……我只会一点点。”

      他没有嘲笑她发音的不标准,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笑意分外明显,身上的疲惫感仿佛消失了。

      “想学的话我可以让威廉老师教你。”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让阿伊莎有些意外,不等她做出回答,鲍德温四世站了起来。也许是坐久了突然的起身让他双腿有点发软,阿伊莎伸出手想扶住他,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能够独自站立。

      他依旧像往常那样,走到窗前静静地站着。夏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也吹拂过他的银面具,吹动了他的头巾。这一幕仿佛定格在时间的缝隙中。

      阿伊莎的心蓦然间被触动,这个人就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沉稳且安心。就像夏夜里吹过微风的小船,又如同午后太阳照射下的树荫,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任和依赖。

      “耶路撒冷和法国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你会想念你的国家吗?”

      这个问题让阿伊莎微微一愣,她知道他问出这个问题是有原因的。耶路撒冷的地理环境、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确实和她的国家完全不同。

      “……我不想隐瞒陛下。”

      她思考了一会,然后缓缓地说道:“刚开始我确实会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在陌生的国度里,我感到孤独和无助。时间久了,我开始慢慢地适应这里的生活。不同的地方也有它独有的特色与魅力,我会欣赏这里的风景,尊重这里的文化,慢慢融入这个国家。”

      说完这番话,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刚到这里时迷茫,而是一个经历过战争,变得更加成熟坚强的人了。

      鲍德温四世转过身,眼神中满是对阿伊莎的赞赏和理解。他最初执政的理念是欢迎任何人来耶路撒冷,直到今天也是。他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找到属于自己内心的圣城与灵魂安宁所在。而不是像他手底下那群整日为了权力纷争、执着各自的信仰、一言不合就要吵得不可开交的人们一样。他不想把这里变得乌烟瘴气,他希望这里有朝一日变成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圣城”。

      他说:“你很自由,我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自由。”

      无人有权力掌管生命,将生命留住,也无人有权力掌管死期。

      他想到阿伊莎刚才没说完的那句箴言,他知道后半句是什么,但他用自己的语言念了出来:“云彩消散而过,照样,人下阴间也不再上来,也不再回自己的家,故土地也不再认识他。”

      阿伊莎并不精通拉丁语,她听不懂鲍德温四世说的话。然而,他又很快转而用他们平时沟通的法语说道:“有时候我在幻想,人死后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变成世间万物。我但愿自己能变成一阵风,因为它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无拘无束。”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种无比自由的意味,仿佛这具残缺不堪的身体只是一副空壳,一副枷锁。而他的灵魂已经如他所说成了一阵自由的风,可以飘荡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周围的环境仿佛被隔绝了一般,只剩下他们两人在这个瞬间。微风轻轻拂过,带来淡淡的银莲花的花香。

      她不通晓他的语言,不知道他刚才用拉丁语念了一段什么话。但他今天把内心所想的告诉了她,她只愿这位年轻有为的君王不要像传言中的那样死后坠入地狱受尽折磨。

      她诚心所愿,惟愿如此,允获所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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