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如梦》韩辰舫

2、第一章

　　身体很疼，每个骨头节都在叫嚣着，散了架一样。
　　知道疼，就表示没死。
　　努力想睁开眼，却被什么覆在眼睛上轻柔的阻止。
　　那是一只手吧，温暖干燥的柔软掌心。
　　　“喂，你先不要睁眼。”尽管他现在耳朵嗡嗡的响，仍能听出说话的人如同他眼睛上这只手一样，温润。
　　呵呵，原来他还能感到温暖。
　　动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也像刚刚又干又涩，好像堵了块石头。
　　“不要睁眼喔！现在是正午，光线太强了，等等我去把窗帘拉起来你再睁。”说完，好像是怕他听不清楚一样，不知从哪拿了块布巾，盖在他眼上，才放心的把手拿开。
　　他听到悉悉簌簌的响了几声，然后脚步声又回来了。
　　这回可以睁开眼了吧？
　　他试图动一下眼，却发现连个抬眼皮的力气都在这片刻间的等待中散去了。
　　于是。
　　“可以睁眼了哦，不过要慢慢的。”
　　轻轻拿走了床上人眼上的布巾，那个声音慢条斯理的说着。
　　结果对方一动也没动。
　　“啊。。。。。。”少年的声音语调上扬的疑惑“又睡着了啊。”
　　想了下，走到木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湿热的水，又找了块干净的布，沾湿了一点点的往床上人有点干裂的嘴上润去。

　　再次醒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喉咙像是着火了一点干。
　　“水。。。。。。”耳朵不响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难听到不可思异的沙哑。
　　“咦？你又醒了啊。”还是先前那个声音，这回带了点反应慢半拍的惺忪。而且，这人明显是就躺在他旁边睡的。
　　“。。。。。。”他动了下唇想再说个水字，却很难发出声音。
　　“等一下，我去拿点水给你喝。”听声音像是个少年的人，下了床，片刻后拿了杯温水一点点喂进他口里。
　　他以前一直喝热茶或是冰凉的水，一直不喜欢温吞的东西，如今，却是这样温和的水，一点点滑到他喉中，渴急了，他想抬手把杯子抓到自己手里一饮而尽，然而手根本不听使，所以只能尽了全力把头凑向那水杯，试图能再大口点喝。
　　“不要喝的那么急，你才刚醒不能喝太多，慢点才能解渴啊！”持杯的人阻止了他并把杯子稍稍拿远一点。
　　“对了，你可以试试看睁开眼，现在是半夜，光线不会伤眼睛的。” 那人轻声细语的说着。
　　从来没觉得，原来眼皮也有千斤重。
　　睁个眼也是要用尽全力的。
　　缓慢的睁开眼，一片漆黑。
　　怎么会有夜黑的这么纯粹！什么也看不到，一点光亮也没有！
　　“呵呵，你能睁开眼就好，不过你现在是什么也看不到的。”那声音笑笑的说着，带了一丝顽皮。“我浅眠，有光睡不着，所以都挡严实了。”
　　又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嗯，果然是退烧就会醒啊。烧退了就没什么大事了，再睡会吧，天亮了我去给你弄点粥喝。”
　　那人又上床，在他身边躺下。
　　“唉，你醒了也希望能像前几天那么安静，要不我被吵醒，就会发脾气，刚才也是忍着火儿的！”
　　那人给他又盖了盖刚才喝水被弄掉的被子，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没了声音。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他想。
　　命还在就好，还有仇人等着他，如果死了，还真不知有没有魂魄，能让他化做厉鬼继续复仇。
　　他睁眼看着一片漆黑的这个地方，本来以他的内力，在黑暗中看清东西是不成问题的，可是现在，他用了好半天凝神，也只能用余光看到身边那人的轮廓，是以一个侧趴的姿式睡着的。
　　身体动不了，但头脑清醒的要命，根本不可能一下子睡着。
　　不久便身边便传来一个浅到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很均匀，估计是睡得熟了。
　　这人是个什么来路呢？
　　他暗暗的揣摩。
　　能在一片漆黑中准确的就拿到杯子倒水然后喂到他口中，就算是很熟的环境，也不可能不碰到任何东西的。
　　看来，他的内力也不弱啊！
　　想着想着，渐渐的就睡过去了。

　　他在鸡啼第一声时醒来，身边那人显然也是听到了声音，带着些许的不耐，含糊的嘟弄了一声，动了一下，还是半夜那个侧趴着的姿势，不过左右方向换了下，脸向着他这边了，然后接着睡去。

　　他暗自运功，发现手指已经能动了，精神较昨夜清明了些，微微放了心，看来暂时手脚不能动不是残疾，只是没力气而已。
　　觉得有点饿了，但是，听身边人的气息是还在睡，也不好把人叫醒去做饭，于是一试着慢慢运行着几乎称不上有的内力，一边等他自己醒来。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在人口中的天亮了，是指日上三竿的时候，那人睡醒后去拉帘子推窗户时提醒他先不要直视光源要不眼睛会不适应。
　　随着窗子被推开，一股初春还带着点微凉的空气窜了进来，直直吸入肺里，咳嗽了几声。皱着眉想，这人还真是懒散，一觉睡到眼看快到正午的时候了。
　　“天气很好哦！”那人，不，看身形果然是个少年，赤着脚站在那里，一头乌黑的发垂到了大腿，头顶亮闪闪的。
　　说话间，人就转了过来。
　　背对着阳光，他身上渡了一圈金色的阳光，看不太清楚脸，散开来的头发几缕头发搭在胸前，显得人很纤细。
　　走过来搭了下他的脉。“嗯！你恢复的很快啊，平常人命都没了可你不到十天就醒过来了，而且现在内力已经在修复身体了，照现在的预计，大概三个月可以完全恢复。
　　呵呵，你也不要急。
　　再过几天，你好一点就可以带你到外面去坐坐了，最近阳光很好哦！”
　　少年语气中带着一点安抚的笑着说，然后抬起头来看他。
　　那是一张很平凡的脸，硬是要夸的话也只是哪里长的都不出格，算得上是清秀而已，右眼角下面有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泪痣。
　　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个宠妾眼角也有个泪痣。
　　这样的泪痣，长在容颜绝色的人身上，会添几分妖异的神彩，可是长在普通人的脸上，虽说不上难看，但细看下却有种悲凉的神彩。
　　他向来心思细密，皱起眉来想着这一瞬间有点失落是为了什么，他只是个救了自己的医者而已啊！
　　“你可以叫我七，或者小七，或都阿七都行。”少年慢悠悠的穿上粗布的衣服，然后慢悠悠的把头发拢在一起编了个粗粗的辫子。
　　他又皱起眉，这明显是个假名子。
　　“嗯，你不要老是皱眉，你还年轻，但眉间已经有个川字纹的说，是糟蹋你这张英俊的脸的。
　　如果你实在不爱叫上面这三样，或者，你可以和隔壁的桃子妹妹一样，叫我七哥哥？”
　　说完，自称七的少年自我否定的摇了摇头。
　　“不行，这样你不是把我叫老了！”七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坐在桌前穿鞋袜。
　　他默不做声的看着那少年的动作，少年的手和脚都长的好看，骨节单薄白皙，和他这身粗布的衣裳很不相配。
　　“对啦，其实你可以试着说说话了。嗯，如果你声音实在不好听不好意思当着人面说的话，那趁我一会儿不在时再试着说也好，喉咙怎么不舒服你要告诉我，我才能配药。”
　　不在？自己一身的伤很多中了毒，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兵器所伤，如果他现在去报官。。。。。。
　　他暗自用了用不太灵活的手。
　　如果这人没有武功，他用尽全力没准能取了他的命，但是看他走路时轻飘飘的样子和闪亮的眼，估计是练了多年功夫的。
　　“你去哪？”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自己都被自己那种砂纸打磨过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
　　“呃？呃呀？果然是很难听，不过好像没什么大碍，喝点润喉的枇杷露就应该可以了。
　　我不去哪啊！
　　你好不容易醒来了，总要去熬点粥给你喝啊！再说就算你不想吃我也饿了呢。”说着就慢悠悠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速度谁也看不出是饿了。

　　额，二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