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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亲人泪千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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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拂面,耳边的声音很轻很缓。虞爻怔停在原地,迷茫地眨了下双眼,不懂秦郅为何道歉。
“将军,为何这样说?”
身旁人眼里盛着夜色清辉,目光澄澈。秦郅垂眸注视了许久,道:
“我想护着你,却始终晚一步。”
闻言,虞爻怔愣了片刻,心弦就像刷过一片单薄的羽毛,缓缓微动。
同秦郅共事许久,又想起醉酒那夜这人对自己的表白,虞爻登时就明白他是何意——秦郅在责怪自己没有先她一步,想出护她的办法。
念及此,虞爻笑着看向他:“不晚呀——再者说,我有能力自保,为何要靠将军呢?”又道,“将军不必挂怀,也不要老想着要护旁人——”
“你不是旁人。”
秦郅目光深沉,蓄积着绵延的情意。
“……”虞爻因这忽然一言舌结了片刻,留意着秦郅的神色,见他仍旧一脸的低落样,想了想,拍了下他宽厚的肩,又接着道:“你是大将军,肩上担负着家国,但……也不用将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吧,很累的。”
身旁人说得头头是道,秦郅认真听着,眉间拢皱的阴翳慢慢浅化,眨了下眼,又道:“是有些许的累,然而——”
突然的“卖惨”和“转折”非常不符合秦郅的性格,虞爻心中敲醒了警铃,顺着他的话问:“然而什么?”
仿佛就等着这句话,秦郅侧过身,同她相对,又往前走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有些近,他笑着道:“然而没有待一人的答复累。”
虞爻心极快地跳动了下,又贴近她问:“虞爻,我的心意你已知晓。”
“你的心意,何时才肯告诉我?”
身前人微微躬身,同她目光相对。在秦郅过分深情注视中,虞爻目光落在地上,来回乱瞟了下,错开身快他一步向前方向走去,边走边摆手,“将军什么心意,我不知的……我怎么会知将军心意呢?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被甩在身后的秦郅,无奈勾唇一笑,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臂腕,道:“虞府不在那边。”
“……哦。”
虞爻又朝反方向闷头走去。
秦郅拉着她袖口的手,不愿松开。
在两人身后十几步开外的距离,刘贺和李拓不近不远地跟着。
今日获封赏的刘贺得意扬扬了一天,此刻却因自家将军受的冷落而蹙眉,摸了下下巴,肯定道:“我觉着将军被虞爻给拒绝了。”
李拓抱臂,附和了声:“我也这般认为。”
将虞爻送到虞府门前的巷口,秦郅才将扯着人袖口的手松下,沉声问:“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来府上拜会虞员外。”
虞府守门的小厮竹青打着瞌睡,抬眼瞧见在夜色中交谈的的一高一矮的身影,只觉高个那人模样甚是熟悉,不由得将眼睛睁大了些,慢慢挪动脚步靠向另一小厮兰廷,悄声问:“那是秦将军吗?”
彼时夜色尚未过分浓墨,被问的兰廷伸长脖颈够着看了一眼。他向来眼力很好,只看一眼便确定:“个高那人确实是将军,旁侧那人——”
兰廷定神望去,正巧有人提着一盏青灯路过,借着灯火,他逐渐看清了那人的侧颜,忽地大叫了起来:
“是小姐!”
“是小姐啊!”
“快去告诉老爷、老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啊!”
正想同秦郅客气一番的虞爻,被这惊叫声吸引,偏过身去看。这一转,便让竹青、兰廷彻底看清了她的样貌。
竹青大喊着:“我的老天爷啊,小姐真地回来了!”随即便转身跑进了府。
兰廷则赶忙向虞爻所在的反向跑来,笑泪交织,激动道:“小姐,小姐啊,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
跑得太急,差点被脚下石子绊倒,幸亏虞爻扶了一把。
“竹青,好久不见啊。”虞爻便面上笑着,内心却慌得很:完了完了,离家出走了就算了,该怎么言明自己扮男装进军营的的事,不会连累虞家吧……
“小姐你去哪了啊,”竹青拉着虞爻左看看右瞧瞧,拖着哭腔道,“小姐你瘦了,哇——”
这边这位正“哇”着,从虞府内又跑出来几道身影。
“夭夭啊,我的夭夭啊!”虞召丰迈步从府中跨出,三步并作两步下了石阶,向着三人走来。
“孙儿哪,夭夭哪!”虞老夫人被萱柔扶着,跟在身后走了出来。
虞爻见状,赶忙迎上前去,心虚地喊了两声:
“祖母。”
“父亲。”
话未落,两位长辈便顿住了脚步——
这清落的声音,当真就是她们朝思暮想的人哪。两人喜极而泣,看清巷口站着俊秀人儿后,一把揽入了怀中。
还在思考怎样坦露真话的虞爻,就这样被两人抱住了,一动不也不敢动,只留两颗眼珠来回转动。
虞召丰老泪纵横,一如她初见之时,脸上去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原本浓密的一头黑发,鬓角处有了斑白,虞爻有些自责,心知这是老父亲因念及女儿而急白了发。
拥着她的另一人虞老夫人,原本雍容的体态瘦了下来,脸上看起来很疲惫,垂挂在脸上的泪、眼角的褶皱无一不倾诉着思念。
心中动容,虞爻对二人的愧疚越发的深重。
秦郅默默利于一侧,眼底是抑不住的欣羡。
良久后,两位长辈收起了眼泪,关切地问:“夭夭这半年去哪了啊?可让我们好找哪!”
虞老夫人目光落在她的一身玄衣上,怎么看都像是男子的服饰,又问了一句:“又为何这副装扮?”
虞爻沉默了片刻,心道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在两人疑虑又关心的目光中,她决意实话实说:
“我去从军了。”
此话一出,周围静默一瞬。
萱柔以帕掩面,竹青和兰廷目瞪口呆,两位长辈身形僵顿。
“什么!”
“从军?”
片刻后,虞召丰和虞老夫人一前一后道。
虞父颤着声问:“夭夭此话当真?”
二人的反应在虞爻的意料之中,她满怀歉意地小心点了下头,道:嗯。”
虞父和虞老夫人相视一眼,眼中惊恐万分,赶忙绕着她身多看了几圈,急切地问:“可有受伤?”
嗯?
他们难道不应该先问原由吗?怎么倒先关心起了她的安危来……虞爻心又被触动了——
女扮男装从军是死罪,万一皇帝动怒株连虞家人,他们定然会被自己所牵连。可虞爻实在不忍心再欺骗着两位担忧虞夭的长辈。
她向皇帝要的那一诺,就是为了虞家所求。
然而眼下这两位“家人”却全然不在意是否会被牵连,只是一个劲儿关心她有没有受伤。
虞爻心更愧疚了,慢慢垂下了头。
静立于一侧的秦郅见状,走了过来,轻咳一声,拱手欠身道:“晚辈秦郅,见过虞老夫人、虞员外。”
话落,两位长辈一齐看向说话之人。
方才两人一心都放在离家多日的亲人身上,全然没有顾到身形一半隐没在光影中的人。
虞爻也回身望去,扯住秦郅的袖口,将他拉到自己身边,一道站在檐下灯笼洒落的光中。
泪干在脸上的虞召丰,抹了把脸,看清了青年的模样。
英俊挺拔,墨眉锋利,眼神清透又深邃,带着浅淡有礼的笑意。同他记忆中那个冷傲的少年郎,除了模样,倒是有了很大差别。
十四岁的秦郅,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同他温和清润地笑。
虞召丰双眼微眯,道:“原来是秦将军啊。”眼神在虞爻扯着人衣袖的手上停留了一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语气不悦,问,“将军为何会同夭夭在一起啊?”
兴许是和身旁人待在一起的时日长了,秦郅编瞎话也是信手拈来,正色道:“出征南夷前,听闻坊间说虞小姐病愈后,学会了修补器械。恰逢军中工匠短缺,便以书信邀之,盼得小姐相助。”
虞爻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人怎么比她还能编,只听其又道:
“因怕家中人担心,虞小姐才未告知二位——现在想来,是晚辈思虑不够周全,让两位长辈担心了。”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虞召丰就来气了,咬牙道:“大夏能人异士如此至多,虞某不信找不出个工匠……夭夭是个姑娘,你怎敢让她入军营……秦将军征战多年,应当最清楚不过军中是何情况吧……尽是如狼似虎的男儿不说,战场那般凶险,稍有不慎……你能保证得了她的安危吗?”
气得言语发颤,虞父接着质问:“啊?秦将军!”
“能保证得了吗?”
“能吗!”
秦郅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一字都道不口,紧紧抿住。
虞员外说得没错,他什么都保证不了。
如今想想,皆是蚀骨的后怕。
一旁的虞老夫人看向秦郅的目光本是祥和的,却在听清他的言语后,眼神也冷淡了下来。
虞爻夹在几人之间,心中五味杂成。
明明混进军营的是她,替她圆谎的秦郅却被骂得狗血淋头;虞父字字珠玑,却实打实地为她考虑;虞老夫人虽未说什么,但想刀秦郅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虞爻欲哭无泪,在心中痛骂系统一通后,一手抱住虞召丰的胳膊,一手揽住虞老夫人的腰,宽慰道:
“不全怪将军,夭夭也有一颗保家卫国的心啊。”
“秦将军将夭夭护得很好,入军营也是夭夭深思熟虑之后的事,孩儿是真地想为大夏的昌平做出贡献。”
生气的两人仿佛真被安慰好了,虞爻感觉不到方才弥漫的怒意。
虞召丰在虞爻说想要保家卫国之事便熄了火,这话他曾在听妻子说过。
祝柒宁曾期盼,能同男子一样上阵杀敌,可惜……
片刻后他道:“夭夭真这么想?”
虞爻点头如捣蒜,眨眼道:“真的。”又看了一眼秦郅,朝他眨了下眼,“秦将军就是知晓夭夭的心愿,才借此相邀让孩儿去军中帮忙的。”
“夭夭不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吗?”
虞召丰也转身睨了一眼的年轻人,低眉垂目,一副他未曾见过的挫败样,心道自己是否说重了,这骄傲少年郎,再怎么说也是一军之帅,应该有能力保护好他的女儿吧……
想到这儿,虞召丰轻咳几声:“原是如此,老夫错怪将军了……”却恍然记起大夏新法,心中直呼不好,看向虞夭,眉心一跳,道:“夭夭你可知——女子入军营是死罪!”
话落,虞老夫人攥着的绣帕,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亲人泪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