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听途说》明不信片

18、凡界-准备去幽州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给腹鬼试药，各种丹药轮番上阵。就见腹鬼一会儿生龙活虎似乎能冲破封印的符篆、过几天又变得偃旗息鼓仿佛下一刻魂飞魄散了。陵明一边念着罪过，一边道，若你是善，此番过后一定为你好好超度转世，以寥解如今苦痛。

　　腹鬼将养好了好一阵，总算慢慢能使人言。它开口说话那一日，众妖都跑来围观，陵明并不赶人，还乐呵呵的与妖们聊天。雾川在前方审问腹鬼的来历。

　　此鬼瑟瑟发抖，拥缩在鸟笼一角，因为眼睛小、看不出神采，“我、我并非自愿来到此间，大家都知道长安神光的厉害，若非有隐情，任他是鬼王也不敢在人皇近处出现。”

　　“那你的隐情是什么？”

　　这鬼言语狡猾，丝毫不管他的问题，口中念念不止、顾左右而言他，：“我本是个北方游魂，只想等着中元节来临、安心转世入轮回，我也不想遇上这样的事，我是被迫的、我是被迫的，我也是受害者……”

　　与妖们嬉笑的陵明简直听得耳朵生茧，他笑容收敛，走到笼前，偏头对雾川说了一句，眼睛犹盯着腹鬼，面露凶狠：“你这叫审问？就这么一直听他说下去？要我说，你也太温和了吧，还管它什么隐情，直接用你的落魂剑劈死，也算为凡界除害了。”

　　“你说得有理。”雾川一副很认同他的样子，手握剑柄，微微出鞘。

　　那腹鬼见他们从前一直没有伤害自己、还保护它免受神光侵扰，背地里一直嘲笑他们愚善，如今耳朵竖起、眼睛瞥见那剑光，脖颈开始发凉，好像预见自己头颅滚地的情形。抬手巍巍颤颤摸上脖子，手中实在、头颅还在，松了一口气，慌忙开口：

　　“仙人息怒，仙人息怒，我开玩笑的，我说我说——”

　　陵明将雾川的剑压回剑鞘，笑容满面：“这才对嘛。”

　　腹鬼这回实实在在颤了起来。

　　有些话不假，它原本确实只是个北方游魂，一心等着中元节转世。在北方边境幽州，境内出现了一个厉害的修士，那修士精炼邪术、通过吞噬魂魄增进修为，四方鬼魂闻风丧胆。它原是个普通的腹鬼，游荡到幽州附近被那修士抓了，再次醒后发现自己出现在长安附近的一座荒山上。因畏惧神光不敢到处乱跑，只敢在荒山上游荡，然而待了许多天日一个人也碰不上、正饥肠辘辘时，就见陵明和胡老爷二人造访。原他想进陵明的肚子，可胡老爷先将果子吃了，不得已，只好委身一个妖怪的腹中。来在腹中听得陵明是道士、又有胡老爷身上的邪祟纠缠，太过害怕烦躁，这才活跃过头、闹得胡老爷不得安宁。

　　这话说完，陵明与雾川对视一眼。何止是闹得胡老爷不安宁？简直命都要没。

　　两人背着人小声说话，雾川：“此话可信几分？”

　　陵明：“三分都嫌多，到处是破绽。”

　　雾川：“要验明真假也不难，若是幽州真出了那等炼邪术的人，全真派近期纪实应有所记载。”

　　陵明：“嗯，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

　　雾川点头，回身看了那鬼一眼，往山外走去。

　　腹鬼见他最怕的剑离他远去，心中一块大石头狠狠落地——一抬头，陵明目露阴笑地看着它。

　　不好，石头落早了。

　　等雾川回来时，就发现那腹鬼紧紧抱住自己，脸色似有些发绿？见他走近，眼中竟冒出神采，散发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雾川很快错开视线，在捣鼓着符篆的陵明身前站定：“有消息了。”

　　“如何？”陵明头也没抬，手中忙个不停。

　　雾川：“幽州并未传来邪术者的消息。”

　　陵明手中凶恶的捣下去：“这么说，它在说谎喽？”

　　雾川余光见那腹鬼身躯一抖。

　　“不见得。”雾川答：“全真派在幽州没有分立，消息滞后。”

　　“算了。”陵明扔下手头道具，掸了掸身上灰尘，站起身：“此鬼，你们应该没有其他安排吧。”

　　雾川点头：“道长随意。”

　　腹鬼忽地大喊：“道长饶命，我，我并无伤人之意，道长饶命，啊——”

　　“啧，鬼喊什么？”陵明从笼中掏出腹鬼，他手中画了咒，可保腹鬼在光下不受伤害。

　　腹鬼弱弱道：：“我是鬼，不是鬼喊，难道是人喊、妖喊吗？”

　　“……”陵明：“行了，不拿你试药。”

　　“那、那道长将我放回去吧，我、我觉得那笼子挺好的，我住得挺习惯的。”

　　“你还想住下了？”

　　“不敢不敢。”腹鬼道：“将我放生也行，绝不会再为害。”

　　“……若你想转世入轮回，我可给你做法超度。”

　　“真的吗？”见陵明点头，腹鬼在他手中疯狂扭动，看着乐疯了：“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不客气。”陵明掏出一张符篆将它裹住。

　　“雾川，麻烦将我的「回环铃」和「太极褂」拿来。”

　　「回环铃」是一种超度亡灵鬼魂专用的法器，此铃响三声。第一声，人听见、鬼听不见，为生铃；第二声，人听不见，鬼听不见，为盲铃；第三声，人听不见，做法者听见，鬼听见，为通天铃。

　　腹鬼坐在褂中，耳边响起一声声入在空谷中回响的铃，仿佛眼前的人间景象逐渐消褪，鬼门半开，有鬼神拖着锁链而来，就在这时，一声惊惨之声划破天际。

　　陵明手一抖，节奏微乱，好在还在控制之中，尚能调整。但，陵明突然将铃放下，停止了超度。

　　因为，这声惨叫再熟悉不过，他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是胡老爷。

　　雾川道：“你继续，我去看看。”

　　谁知这时，胡老爷的声音歇了。

　　陵明凝神继续，刚摇了一下铃，惨叫声又起。

　　陵明有了个猜测，手中铃放下，声歇；一摇，声起。如此反复三四回，胡老爷大叫：“道长，饶了我的小命吧！”、

　　陵明叹息一声：“看来，暂时还不能送你离开。”说完，将裹住符篆的它交给雾川，朝胡老爷而去。

　　腹鬼脸色恢复苍白，在雾川左手中一动不动，满脸惧色，像是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

　　雾川瞧见：“你隐瞒了什么。”

　　腹鬼眼睛僵硬朝上，嘴唇在哆嗦，若是能流泪，他能将下辈子的都流光：“我、我错信了……”

　　“说。”雾川右手就要拔剑。

　　“我说我说——那人，那人在我身上下了咒！可我以为，只会影响吞下我的人，怎么会，怎么会，我为什么不能转世了，他骗了我！”

　　“就知道你不老实。”陵明走过来。

　　收到眼神示意，雾川收回剑。

　　陵明：“我不精通法咒；再者，此咒被下在胡老爷腹中了。”

　　雾川掂了腹鬼一下：“继续，如何破咒。”

　　腹鬼干嚎：“此咒是那修士所创的得意之作，与他生命相定，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幽州的修士？

　　陵明脸色沉下：“这咒术有什么作用？是否会危害生命？”

　　腹鬼：“道长、道长，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见那剑光亮起，腹鬼连忙道。

　　这回，可能是真的。

　　两人沉默。

　　胡老爷，陵明回首，就见他半躺在椅子上，满身病气，与陵明视线相撞时还朝他勉强一笑，声音沧桑道：“道长，我没事了。”

　　那身影，陵明隐约感觉，好像与侯府那日残破的十四娘重叠。

　　“雾川，看来我得去一趟幽州了。”

　　唯恐腹鬼离胡老爷远了，也会伤害到他，便将腹鬼留在终南山，留下一沓「避光符」，反复叮嘱众妖相关事宜，临了让他们照顾好胡老爷，带着简易的行装踏着晨辉上路了。

　　除了终南山外的森林，远远地，一个清正矜贵的浅色人影立在清风中。远处草束一浪接一浪的翻涌，暴露风的形状。

　　“雾川，来送我啊。”陵明笑呵呵朝他挥手。陵明此人，做事不喜欢麻烦别人，从小到大一个人解决问题早已习惯，此回去幽州一趟，不知前方如何风景，再者，胡老爷的安危是他要认下来的承诺，他不愿让别人与他一同涉险。所以，他从未想过、说过让雾川与他一起去幽州。

　　雾川摇头：“今日还没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切磋。”

　　“……不愿意，走了。”陵明简直无话可说，错过他往前走。

　　“我已将此事禀明道派，他们希望道派中有人同去。”

　　闻言，陵明脚步一顿，“那人是你？”

　　“不止我。”雾川转身走到他面前：“还有几人。邪术兹事体大，且全真派在律法上应当对这只鬼负责，所以。”

　　陵明转了笑脸道：“害，客气客气，那就一齐结伴而去吧，正好路上不至于寂寞。对了，你不是说不止你吗？其他人呢？”
　　“快来了。”雾川朝远方看了看。

　　陵明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只见远处蔚蓝的天上，划过几道剑尾流光，朝他们飞来。

　　雾川眉头微蹙：“怎么是他们？”

　　“谁？”

　　雾川张口欲答，空中传来一串嘹亮的喊声，那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哟，剑神大人，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