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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何错之有 ...


  •   凌和月靠近虞嫱,半跪在床榻边看着她的睡颜,大夫说她既然已恢复神智,再醒来便能想起一切。

      凌和月本盼望着她能快点醒来,可事到如今,他又希望她慢点醒来,至少不要让自己的事情牵连了她,若她知道自己在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会再一次把她逼疯。

      “娘....”凌和月轻唤她,“你说...爷爷知道了我从前做的事,是会把我赶出家门,还是会重重处置我一顿家法?”虞嫱没有回答,她的意识在极深的深处,听不见任何声音。

      可凌和月一想起她即将恢复如初,便压下了此刻的恐惧,略略多了一些期待。

      他早已明白,他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其实早在十六岁被迫低头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他拿尊严换性命是不被容许的,程家这样的大家族极为看重名声,不管他是自愿还是被迫,程家的人都更希望他能自我了断以保全家族名声。

      可他不愿意。不愿意为了不相关的人去死。

      院子外来了十几个仆人,凌和月默默起身离开了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

      程氏祠堂

      凌和月被带进来之后,家仆压低他的身体使他跪下,祠堂里不止程鸿卓,还有好几个程氏宗亲,看到他们铁青的脸色,就知道有人已经告诉他们了,凌和月垂眸低头,像被审判的犯人,即将领受判决。

      程鸿卓丢了一本册子在凌和月膝边,凌和月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必然是记录着自己的那十多年生活的档案。“程言。”程鸿卓唤他,“你从前的名字是什么?”凌和月张了张口,发出微弱的声音:“凌...凌和月。”

      明明他们都查出来了,还非要逼自己说出口,凌和月在心里叹了口气,是他存了侥幸之心,觉得自己只要没什么存在感就不会有人去查他的过往。

      有长辈厉声厉色道:“你在外做什么不好,做什么不能活下去,你非要去青楼妓馆供人玩乐,你把程家这百年的家风至于何地,为娼妓者最为下贱,更何况你还是男子,男子为妓比女子为妓更下贱!你是当朝丞相家的二公子,你这个身份,你叫别人怎么看待程家?”

      虽然知道辩驳没有意义,凌和月还是反驳道:“我并不是主动的....我是为了活下来....我是被迫的。”虽然他早已对这些亲人绝望,也不可否认他此时心里是有委屈的。

      程鸿卓握紧了拳,在上方冷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凌和月。“你难道不知道你是程家的人?就算是为了活下去,你也该顾忌家族体面。”凌和月静静听完,苦笑了笑,他看向了程鸿卓,问道:“那我应该怎么顾忌?”

      一时众人寂静,他们心知肚明,若是顾忌家族体面唯一的选择便是以死明志,可毕竟凌和月是程二公子,他爹是程家家主,此刻也还没苏醒,若是逼死了他,来日程明煦要清算,他们谁也不敢担这个责。

      场面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你知道你做了多大的错事吗?”程鸿卓的声音平静,仿佛没有一丝怒气,却叫人胆寒,凌和月缄默不语,旁边的宗亲便提醒他:“青州程家子弟因此事受到非议者不在少数,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何其无辜,要因为你的事受人白眼。”

      “外人更是传程家纵容你□□,百年名声近乎要毁在你手上!”“你已成为程家的污点,这事迟早要传到京城的,不处置你,叫旁人如何看程家。”

      一声声斥责压在他心上,凌和月抿了抿唇,低垂着头,缓缓道:“程家自是门风清正,又何惧人言,汲汲营营了百年的名声,若毁于我一人手上,也算不上多....”

      “住口!”程鸿卓一拳砸在桌上,茶杯摔落,碎了一地。他怒目而视:“原来你竟并不觉得你做了错事?”

      凌和月没有再反驳,他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只是程家不容他而已,他早已不会罪己,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从头到尾,错的,一直都是伤害他的人。

      他何错之有。

      从前的他根本没有选择,他如果有选择他也不会十来年都无法从朝溪楼脱身,可他无法反驳,毕竟这些人也不会相信,与他们争论对错本就是必败的局面。

      心里已经翻涌不出更多的委屈,凌和月麻木道:“对不起,是我自轻自贱,为了弥补你们,请将我从家谱上除名,我自愿被驱逐出程家,以保全你们的名声。”

      程鸿卓看出来凌和月的认错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反抗,这让他眉宇间燃起更浓厚的怒火,手指紧紧握住桌角,思虑如何处置这个大逆不道的孙子。

      程鸿卓暂时没有出言,宗亲道:“你以为只要你一走了之就没事了?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影响可谓恶劣。”言外之意就是要有个交代,凌和月睫毛微颤,他知道自己躲不过的。

      于是他规规矩矩叩首,而后直起身从容道:“我知道家规森严,你们既然觉得除名不足以抵消我的罪孽,家法我也是甘愿领受的,无论要罚我多少,我都认。”

      凌和月看向高坐在上方的程鸿卓,这个家族真正的掌权者,不知道究竟会得到怎样的处置,祠堂外传来喧闹声,程泠得知了这里的情况正闹着要进来,可这次她没能进来。

      “阿言!”程泠着急地大喊,“别听他们的,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介意你从前过的什么日子,别听他们放狗屁!”“把她带走,带回房间关起来!”程鸿卓指挥着家仆把程泠带走,祠堂又安静了下来。

      凌和月看着程泠被带走,心里的恐惧竟然在慢慢消失,尽管世间不公加诸于身,但只要有人在乎他,有他在乎的人,便也就足够了。

      这样的认错态度倒是让宗亲们一时挑不出错,于是提议道:“此事影响恶劣,不如当众罚他一顿家法,再逐出程家,也好警示众人洁身自好。”“我看这样处置并无不妥。”

      宗亲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给凌和月定罚,程鸿卓却始终未有一言。

      凌和月听见他们说要将自己拖到众人面前挨打,心里还是紧张得不行,冷汗从他额角滑落到下颌,握紧了衣服也抵抗不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惧怕。

      可他不得不接受,因为他娘还在程家,仍旧是程家的人,还要靠着程家的大夫给她疗养身体,冷汗从下颌滴落到地上,凌和月心里慢慢接受了这种处置,罢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苦熬而已,再痛的伤也总有好的那一天,只要能保住一条命就足够了。

      程鸿卓在看着他,看着他这平静的神色,简直像极了年轻的虞嫱,彼时程明煦要迎娶这个女人时,她也是这般冷漠平静,丝毫不把这当作尊荣。

      明明是程家赐予的身份与地位,他们母子怎么可以如此不屑一顾?

      他一回来便躲在程泠背后,难堪大任,半分贡献没有也就罢了,前阵子还打了世子引得姜殊翰亲自登门讨说法,丢了程家的脸面,如今又抖落出这档子事....

      程鸿卓眉头紧锁,脑中忽然闪出一段记忆,彼时他当着程明煦的面告诫他,虞嫱这个女人不知廉耻,待字闺中之时就与身为皇子的姜殊翰不明不白地纠缠在一起,不值得娶进门。

      可程明煦不听,他还是娶了虞嫱,事到如今关于虞嫱和姜殊翰的流言也未曾完全消失....

      凌和月静静跪在地上,程明煦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他明明不知天高地厚打了世子,姜殊翰却并未怪罪,甚至舍不得他挨家法,拉下脸面为他求情.....

      程鸿卓的脸越来越黑....莫不是...他根本就不是程家的血脉,而是....姜殊翰的儿子吧....

      这个猜测让程鸿卓险些晕厥,他脸色一变,控制着声音,吩咐道:“罢了,择日再议,如何处置等我再想想。”此话一出,众人包括凌和月都是不禁一怔。

      这明晃晃的就是包庇。

      “不处置他,程家的家规岂不是摆设?”“还请您三思,以家族名声为重。”宗亲们纷纷进言,程鸿卓闭上了眼睛,示意众人闭嘴,凌和月也惊讶于他的态度,这么大架势,家族长辈都齐聚一堂了,马上都要下判决了,现下,爷爷这是要放过自己了?

      “我说了择日再议就是择日再议,来人,把他带回院子里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随意出门。”程鸿卓挥手叫人把凌和月拉走,只留下不明就里的一众宗亲。

      凌和月直到回到院子里也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爷爷真的要惩治他,为什么今天不动手?难不成真的要放过他了?

      程鸿卓没空理会宗亲们的心情,他急匆匆出了祠堂,吩咐了一众暗卫去调查凌和月与姜殊翰的关系,他要知道凌和月究竟是不是程家的血脉。

      暗卫近乎集体出动,把等着看戏的程雨华都惊动了,他看向了紧闭的程泠的院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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