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秾》蜂声

1、夭桃秾李

　　正在进行的签售会上，气氛轻松，那个年轻的、面容柔和的代表正端坐在台上，安静的注视着正在发言的记者。

　　“梁小姐，您今年三十六岁，按理说大家的视线都会更多的聚焦于反映近年来的热点问题，那您今年选择了呼吁人们关注性别、婚姻的相关法律修订完善，为什么呢？”

　　记者说的很友好，也很隐晦，但在场有谁不知道其下的含义吗？

　　没有。

　　于是所有人的眼光便都集中到了台上安坐着的梁桃灼的身上。

　　台下的声音似乎在渐渐远去，她的视线中出现星星点点的黑色斑点。

　　这一刻，脚下的白瓷板、头顶的天花板都向她压迫而来。

　　她说不出话了。
　　——序

　　“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恨我吗？”
　　“会，”梁桃灼直直看进她的眼底，“我会恨你，所以别让我们走到这一步，好吗？”

　　这是她们第二次谈起这个话题。

　　上一次是在一个令人低落的暴雨天气，单秾玉独自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她把脸埋在并起的双膝之间，穿着睡裙坐在厚实的长毛地毯上，听着窗外不断砸下来的雨声——真是叫人听了心里生厌。

　　“咔哒”一声，钥匙打开门的声音响起。

　　单秾玉却像是没有听到，动也不动，依旧背对着门坐在原地。

　　“就当我早就已经睡着了，”她心想，听着桃灼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在玄关那里停顿了一会，然后向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身旁有人坐下，是梁桃灼。

　　她轻轻撩开单秾玉的长发，扶着她的头，让人倚在自己怀里。她知道单秾玉没睡着，于是没有试图叫醒她，又或是把她抱回卧室。

　　她知道单秾玉只是不想“醒来”。

　　窗外的暴雨哗哗，窗内的她们呼吸声浅浅，交缠在一起。

　　时间悄悄流逝，雨渐渐小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渐渐变得寂静。

　　于是单秾玉睁开眼睛，突然莫名其妙问了梁桃灼这样一个问题，“要是有一天，我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你会恨我吗？”

　　“不会啊，你要是什么都不说，突然离开我，要么就是我惹你生气了，那我就好好哄你，把你哄好了接着来爱我；要么就是你不爱我了，那我会很伤心，但是我恨你又改变不了什么，我会用行动来挽回的！”

　　梁桃灼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和背后透过落地窗看到的星星一样，于是那时的单秾玉相信了“星星”——那确实是她的星星。

　　但，时间是神奇的东西，星星或许不会为此而改变，“星星”也不会，但人不是，尤其——那还是一个本就摇摇欲坠的人。

　　单秾玉从回忆中醒来，望着眼前神色萎靡、隐约透露着不安的爱人，恍惚间发现确实有什么与当年不同了——她已经变了。这种改变在外人看来好像仅仅只是一夕之间，但是她知道，不是的。不只是她自己，梁桃灼也已经早早感受到了。

　　于是她更加喜欢黏着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要失去了一样。

　　就像这次，明明是差不多的场景和话语，还有相同的两个人，却像是有什么冥冥之中的预感促使梁桃灼改变了自己的答案。

　　“姐姐，我怎么会舍得恨你呢？”这句话被死死压在心底，没有被梁桃灼说出口，好像只要说出口，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一样。

　　梁桃灼盯着单秾玉的嘴唇，生怕这双唇又吐出什么她招架不住的话，心里却知道，她根本没办法像自己刚刚说的那样去恨单秾玉。

　　并且这件事不仅是她自己心里知道，单秾玉也知道。但是有些话仿佛只要还没有被说出口，就会一直像一根稻草一样停留在那里。

　　谁也不知道它落下的时候究竟是一根真正的“救命稻草，还是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响起，手机里的元旦问候“叮叮叮”地不断响起，划破了寂静的空气，于是她们谁也没再说话。

　　单秾玉任由梁桃灼把她抱回了卧室，按在柔软的大床上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梁桃灼心里不断蔓延开来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