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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七章 ...

  •   韩宇欣呵了口白气,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脚底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的积叶,不住的发出碎裂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回响。这已经是下雪的季节了,只是这雪下得薄,只积了层薄冰,湿滑冰冷,脚下稍不注意些,便有跌倒的危险。

      抚了抚战栗的双臂,韩宇欣还穿着送祭时的单薄衣物,寒气从脚底渗入身体,苦不堪言。只是他满腹的怨言,无处申诉。

      云翳带着他在这杳无人迹的林子里,已转了好些天了,虽然他们看似在不停的前行,但对山林极熟悉的韩宇欣早已察觉,他们一直在绕一个很大的圈子。

      “你到底打算去哪?”尽管数日内他已问了许多次同样的问题,明知云翳不会回答他,依然还是不厌其烦的问着。他很想就此离去,即便不在田塘村,即便只是一柄小刀,他也能在这深山中求得生存,只是,他放不下云翳,放不下不时察觉到的些许痛楚。

      果然,云翳并未理会于他,依然自顾自的前行。一丝无奈在韩宇欣心中盘亘,明知自己是个灾星,还带着自己乱晃,也不知云翳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穿那点儿,不冷?”韩宇欣自己已是冻得满身哆嗦,可看着云翳穿的也与他相差无几,倒还担心上他来了。

      “不冷。”韩宇欣松了口气,看云翳行动自如的模样,许是自己多心了。只是总觉得有些怪异,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不吃不喝,寒气都冷得这般渗人了,还没丝毫惧冷的模样。

      还寻思着与云翳商量商量,将他送回家去,也免了自己成天提心吊胆的跟着受苦。方欲开口,却见不远处的云翳突然停下了步子,夹杂着些雪粒的寒风将他的发梢与衣摆撩起,他分明纹丝未动,韩宇欣却隐约觉得他有些兴奋。

      还未想得明白,云翳已转过身来,脸上带着韩宇欣初次见着他时的那副笑容,让韩宇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将一个精致的绣花锦囊抛到了韩宇欣手中,他向前迈了两步,低声说道“一会打开来看看。”

      韩宇欣捏住小巧的锦囊,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正想问问云翳是何道理,却见那身影早已不在跟前,一声兵刃相接的声响传来,他急忙回首,才见着那方里几个黑色的身影与云翳缠斗在了一块。

      他们动作极快,韩宇欣甚至连他们的身影也看不清,只隐约见着红影与黑影,不断的在雪地中变幻,煞是好看。看着随他们的身影洒在地面上的鲜血,韩宇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将那锦囊之事,抛之脑后。

      小心翼翼的摸索着靠近那片混乱的林子,他心惊胆颤的扶着褐色的树干,扬首看着在树梢间来去自如的身影。额上传来些许温热,他伸手擦了擦,才发现原来是飞溅出的血水,心头一颤,急忙在凹凸不平的树皮上擦了又擦。

      指尖的血迹还未擦净,一股灼热突然从天而降,泼得韩宇欣满身都是,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身上不断滴落的腥红,唇间还浸润着一味苦涩的甘甜。随着这鲜血而来的,是落在脚边,被削得只剩上半身的尸体。那人似乎还有意识,动弹了两下,吓得韩宇欣急忙退开了两步,再看看,却又毫无动静了。

      地上散落的零碎尸身,让他想起两年前回家时见着的那副惨状,一股恶心之感在胃中翻腾,他扶住树干,俯首直呕。便在此时,一柄长剑破空而来,擦过他的发丝深深没入了树干之中。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胃中生寒,立即将那尸首之事忘在了九霄云外,也不作呕了。

      连滚带爬的向外跑了十几步,他才有些腿软,跪倒在雪白的地面上,靠在树旁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听着风中不停传来的“乒乓”声和惨叫声,胸膛中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刺鼻的血腥味熏得他有些难受,他就地抓了些雪往脸上揉了揉,顿时将原本白净的雪染得通红。

      正欲用雪将剩下的血水擦净,脑子却突然变得有些昏沉,总觉得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沉甸甸的。他身子不听使唤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向方才他离开的那方行去。

      [不……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他努力的试着阻止自己,却丝毫不见成效,身子依然我行我素的走到了那尸首的身旁,将插入树干的长剑拔了出来。

      韩宇欣并不知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甚至有身在梦境之感,意识模糊。恍惚间,他向立在寒风之中,将黑衣人斩杀殆尽的云翳缓步行去。

      模糊的视线里,云翳将匕刃上的鲜血挥去,用白色的衣袖擦了擦余下的些许微红,将那青黑色的利刃收入袖口之中。

      走近那红色的身影,他不能自己的抬起了握住长剑的手,向云翳的后心袭去,眼睁睁看着那透着寒光的剑刃,刺穿了云翳单薄的身体。

      [不!]

      脑海中不断的咆哮,手上却再度将那长剑往里推了几分。

      [我在做什么?!停下!停下!]

      可身子依然不为所动,将那长剑迅速的没入了他的身体之中,直至剑柄抵住他的后心。

      韩宇欣的视线之内,云翳带着诡异的笑容侧过了身,狠狠扼住他原本握住长剑的手腕,朦胧间,他似乎听见云翳带着些嘲弄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合上眼帘,倒入了他的怀中。

      青山环抱之处,烟云缭绕,雾海翻腾,他们随着白芷白晗徒步疾行了整整三日,才到得这荒无人烟的山岭深处。抬眼向四周望去,除了远处渺茫的雾海,只余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攀在其间错综复杂的老藤。

      “真人,这便到了。”白晗白芷在树海间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向跟在其后的三人。

      玉华心中泛出许多惊疑,这四下里全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古林,哪里有丝毫人迹的踪影?一旁的赤炼也蹙起了眉头,似乎也多了几分警惕。

      却见白晗从袖袍中取出一块无瑕的白璧,在两棵粗壮的古树之间挥了过去,白璧上褪下的些许玉粉,与其间的雾气混合在了一块,炫出柔和的白光,将两树之间不大的方围填满。半响之后,这光芒渐渐弱去,竟现出一座白玉所立的玉碑,上书“妖仙里”。

      在玉碑之后,是一座容得四五匹马的拱桥,通过那拱桥向里望去,尽是琼楼玉宇,香烟袅袅,好一番别有洞天的世外桃源。

      白晗敛袖“二位真人,道友,请。”

      他这才回过神来,在白芷的带领下走进了那幻境之中,赤炼与夜魉也随后跟上,待他们进了妖仙里,白晗退入玉碑之后,再度挥了挥手中的白璧,两树之间立时翻涌出许多的白雾,将这入口完完全全的掩住,不一会,这雾气散去,四周依旧是浸在云海中的碧林,没有分毫的改变。

      拱桥上,雕刻着诸多传说中的仙兽与仙药,具是栩栩如生,细微传神。玉华随着白芷穿过了拱桥,回首望去,玉碑之外,已被浓浓的雾色所掩盖。

      “妖仙里的术法,当真玄妙,这般宽阔的地方,也能丝毫不露出破绽。”他由衷的赞叹道。修炼多年的玉华自然知道,要藏住些小东西,极为容易,可要藏下这般广阔的妖仙里,对他而言不过痴人说梦,更不能言及要丝毫不留痕迹了。

      “这是妖仙里几位年迈的老仙尊当年合力所设。当初妖仙里虽偏僻些,却也极容易寻到,时常有人前来拜仙求神,苦苦纠缠,扰了师父师尊们清修,无奈之下才设了这迷方幻境。”白晗赶至了白芷身旁,热心的为玉华解释。

      难怪他们打听不到妖仙里,原是妖仙刻意与世隔绝,隐匿自身所在“助人乃是修仙之本,将有求之人拒之门外,玉某以为,有些欠妥。”

      白晗却淡然一笑“真人有所不知,南玲之人,自古便有逢节拜仙之仪,各处日子也各不相同,致使妖仙里常年人满为患,让师尊们忙得焦头烂额。这些人,并非为了求医问药而来,不过是随个风俗。所以仙尊们才封了妖仙里,时常遣我们这些弟子在外走走,帮助有求之人。”

      “原来如此。”方才进了妖仙里,便见着入口处矗立着一尊四五人高的巨大雕像,他面容清俊,仙风道骨,隐隐带着些卓尔不群的气质。扬首打量了半响,玉华总觉得那人有几分似曾相识。

      “那是妖仙之祖,清瞳上仙。”见玉华对那雕像兴趣十足,白晗在一旁说道。

      玉华心中一惊“清瞳……上仙?”清瞳的名号,他并非没有听过,只是以往所知,却与上仙压根扯不上干系。清瞳道人,乃是妖仙鼻祖,亦是最早的魔仙,在仙人之中虽无人不知,却最是避讳。

      “确是上仙,只是在他堕身魔道灰飞烟灭之后,才为了隐去他过往所为,削去了上仙一说,这事儿,只有极少的人知道,我也是许多年前听炎姬提及往事才会知晓。”开口解释的却是一旁的赤炼。

      玉华沉声不语,不论是炎姬,炎帝还是清瞳之事,君不再从不曾透露一星半点与他,也不知是生性太过懒散,不愿提及过往之事,还是刻意避讳。天清观的书阁他也待了许多年,大部分书他也都看遍了,可也不曾看到过关于清瞳的记载,只是偶然从明净口中得知了此事,也不甚在意,没问仔细。

      “真人所言甚是,他虽堕了魔道,但毕竟是妖仙之祖,天地初形之时立下不小的功劳,作为他的后继之人,当不忘他的修仙之本,时刻牢记清瞳上仙误入魔道的教训,不妄生邪念,屠戮众生。”白晗边说,边引他们穿过宽阔的广场,来往的妖仙好奇的打量着他们,偶尔有些还停下来与他们施礼。

      除了四周萦绕着的些许妖气,妖仙里与天清观倒是极为相似的。行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才来到一所偏僻的小院中。院子里只在屋前种了一株梅树,初冬时节,已有些细小花苞立于枝上了。

      请玉华等人进了庭院,白晗毕恭毕敬的敲了敲屋门“道方师尊,白晗带了几位客人回来。”

      那屋门被缓缓拉开,一位老者满溢着笑颜,拂着雪白的长须跨出了屋子“老道有多少年没见过道友了?远远便觉察到仙人之韵,还想着是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来来来,莫在这院子站着,都请进吧。”

      那道方虽妖气略盛,却依然没有丝毫的邪气,与此相比,浓厚的灵气更显其修行的不凡,玉华这才稍微放心了些,看来,白晗并未说谎。

      这是一间极为朴素的屋子,正对着门是一张横放的桌案,桌后挂着一张清瞳的画像,案上放着一个香炉,桌前的地上放着三个蒲团。左手置着一张只容得下一人的床榻,右手放了几张椅子,这便是全部了。

      “不知二位,从何而来?”请他三人坐下,道方迫不及待的问道。看样子,他是许久未曾出过妖仙里了,这厢里竟有些难以言喻的欣喜。

      “幽狐国散仙,玉华。”

      “炽火渊散仙,赤炼。”

      道方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这天下修仙之人,以天枫山天清观为最多,幽狐国其次,炽火渊则是传言中侍奉着炎姬的仙人所在,极为少见。而玉华之名,道方也听说过,君不再是个生性懒散之人,这是仙人中出了名的,他的徒弟,便只有玉华玉泠二人,谁人不知?

      “想不到老道竟有幸得见君不再上仙的高徒,还有侍奉炎姬的仙人,久仰久仰!”道方拱手作揖,苍老的容颜上满是惊喜之色。

      玉华与赤炼也不敢怠慢,连忙还礼。眼前的老道虽和颜悦色,但在他二人眼中,亦是道行颇丰的仙人,不得不敬。

      “不知是什么风,将二位吹来了这妖仙里?”若是寻常道人来寻访妖仙里,也只是为了研习术法而来,可道方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道了,深知这二人目的并不在此。

      见道方没有作伪之色,玉华也不打算与他讲究什么礼法,眼下,问清妖仙之事才是当务之急“为素炎而来,据说此人确是妖仙里的仙人,道方真人可知其一二?”

      道方蹙了蹙眉,脸上的沟壑更显深邃,思索了半响,他才说道“劣徒早在三十几年前便领着不少不肖之徒离开了妖仙里,他们……难道做了为非作歹之徒?”

      “不知道方真人可知萂荣太子李子卿之事?”

      道方神色间多了几分痛惜“这……知道些许,当真是折了个大好的人才啊。”

      玉华这才将李子卿之事,云翳之事,缓缓向道方说了个清楚。只见道方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竟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沉默了半响,道方才摔开衣袖,满是痛悔之色“当年他们离开之时,老道曾着了些人去寻,找了许多时候也没见着下落,也便没再过问了。岂料……岂料……”

      “如今玉某只是想打听些关于素炎之事,也好解了纠缠劣徒两世的孽缘,让他得以脱离生世的苦海。”既然妖仙里并非他当初所想一般,那素炎,便是一切关键的所在了。

      道方拂了拂长须,扬首细细思索往事,回忆了半响,似才忆起了全部“当年,老道还在潜心修行,妖仙里的弟子之间,却传开了一席谣言。嗯……没记错的话,那谣传大致是说,清瞳道人重生于世,说是当年那四名上仙为了排挤妖仙,才毁掉了他的元神。”

      玉华心中一惊,清瞳术法绝非寻常仙人所能比拟,若然清瞳魔仙再世,恐怕这天下除了君不再,弹指间他便能杀个干净。

      “玉华真人莫要惊慌,当年清瞳魔仙志在毁掉这天地,若他当真重生于世,恐怕最先遭殃的,便是炎姬上仙,困龙锁一除,浩瀚神州,必然化作一片火海。再者,排挤妖仙一说,”道方笑了笑“若是那四位上仙真有心为难妖仙,如今哪还有妖仙里这为数众多的修仙之人?不过是别有用心之徒企图利用那些年轻气盛的年轻人罢了。”

      道方轻叹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当初老道以为素炎等人不过是一时受人蒙蔽,时日久了也便能察觉这其中端倪,自己回来了。哪料到竟做了这伤天害理的帮凶,这……”

      “不知道方真人可有素炎的线索,或是与素炎有关之事,也请告知一二。”如今云翳下落不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韩宇欣,若能找到素炎,玉华心里也可安心许多了。

      “线索是没有的,他离开时日颇久了,你们不提,老道都快忘了。素炎极擅转魂之术,三年前玉华真人所遇之事,应是他所为,只是,素炎要抑住你的魂魄,并非易事,恐怕在他身后,还有道法高深之人相助,真人若想找出这幕后之人,还要小心为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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