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时秋至》落花飞鱼

4、第四章

　　日子就这样不痛不痒的流逝着，一晃就到了高三，大家都进入了紧张的备考阶段。
　　新开学的展览板上粘贴着出色认真的假期作业和答题卡，吸引了好多人的驻足和赞叹。
　　而更吸引人的是旁边那排赫然醒目的光荣榜，不用说那傲人的佳绩，光凭宋迎秋那张阳光干净的人像照片就足以让路人为其驻足然后投来羡艳的日光。
　　他是天之骄子，他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是众人都仰慕的存在，向来如此。
　　林予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瞄了一眼宋迎秋的照片。
　　嗯，确实耀眼。
　　等到星期天下午发了手机，林予眼瞅着附近没什么人路过才敢拿出手机跑到前面拍了一张宋迎秋的照片。
　　点了收藏，继而看到上一次宋迎秋在光荣榜的照片。林予看了几眼开心地欣赏了一下才把手机放回兜里。
　　林予的心里雀跃着，看到前面有几个人走来这边，下意识整理一下衣领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
　　准备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拿着手机念着上学期获奖学金的名单。
　　“特等奖：宋迎秋、林书豪、赵欣。”
　　“一等奖：李诗韵、李鹏…”
　　“二等奖：刘惜君、杨旭、韦熙媛…”
　　林予聚精会神紧张地听着，明明自己上学期已经很努力了，按排名来说也差不多应该得了。
　　“以上念到的同学去升旗台下排好队，为明天的颁奖仪式演练一下。”
　　没有，确切的没有。
　　林予望着那群获奖的同学春风满面的走出去，却只能像其他剩下的同学一样站起来拿着书准备晚读。
　　林予心里有点难受，没有心情念书。紧握着拳头，抬头盯着眼前死白的天花板发呆。
　　但慢慢的，林予也就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当林予万念俱灰时，宋迎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窗口。
　　“林予，出来一下。”宋迎秋清咧的嗓音带着些因跑步而带的微喘，穿过喧嚣的读书声进入了林予的耳畔。
　　林予放下书，跑向宋迎秋。在那一刻林予的心中，宋迎秋散发着救星般的耀眼光芒，终于有这么一刻，他身上的光照耀到了自己。
　　“走，去领奖。”
　　昏黄的灯光下，宋迎秋铿锵有力的声音让林予无比的心安。
　　宋迎秋小跑着去操场，林予紧紧地跟着宋迎秋跑。晚风扬起宋迎秋的发丝，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紧挨。林予垂眼望着地上的影子，内心雀跃欣喜。
　　望着宋迎秋高大的背影，林予是非常贪恋这一刻的，如果世界能在这一刻暂停，那也是极好的。
　　但是时间是飞快流逝的，逆转时间公式的圆周率算不尽，时空不可逆转，更不会暂停。时空不会贪恋而发生改变。
　　林予晚自习下课走出教室时已经有点晚了，只剩楼上的一点宣泄。林予看见孙千千木讷地站在楼梯拐角处，失魂落魄的没有半分平日的神采。
　　林予走到孙千千的面前，轻轻拍了拍孙千千的肩膀，对上了孙千千微红的眼眶。
　　“千千，发生什么事了吗？”
　　“予予，我有点害怕。”孙千千的泪水流了下来，眼神中充满恐惧和无助。
　　这是林予第一次见孙千千哭，她一直是个美丽活泼的女孩，就像一朵明媚骄傲的向日葵，不会轻易低下头，不会轻易向人展示内里脆弱的一面。
　　但是林予今天见到了她残留在眼角的泪水，她像只惶恐不安的小鹿无助地望着自己。
　　林予伸手抹去了孙千千脸上的泪痕，“怎么了，告诉我，好吗？”
　　“予予，今天刘霞又做出了一些不好的行为。我们明明已经劝导过她很多次了，但是她还是照样早起定闹钟影响大家休息、不值日。她总是说忘记了，大家都不喜欢她，我受不了她了。今天我写了一张纸，写满了她所有做过的错事念给她听。”
　　“她打电话给了她妈，她妈打电话给了班主任，说我校园欺凌她，让我在班上公开道歉。不然要告我，让我没书读。”
　　“可我明明是不想再让她有记性不好的借口，她总是这样。我没有校园欺凌她，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千千，你没有。”
　　林予和孙千千紧挨着坐在楼梯口的拐角，林予看着泪水不断滑过孙千千的脸颊，她双肩激烈地颤抖着。但是林予却只能抱紧她，默默陪伴她。
　　“但是教导主任问我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我是农村的八婆，是班级的污点……”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老师说，枪打出头鸟。她影响到别人的事，也不应该由我说出…”
　　孙千千将头埋进林予的肩头，低声抽泣着。
　　“没事的，事情会顺利解决的。”林予轻轻地拍着孙千千单薄的肩膀。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点打在教学楼旁边的铁棚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夜色是盘抹不开的浓墨，雨滴只是深陷其中却又微弱无力的挣扎。
　　微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林予抬头看见了李鹏和宋迎秋提着垃圾桶回教室。出了来，在那浓重的夜色中，林予对上了李鹏深邃的双眸。他的眼中晦冥难测，伸出一只手将雨伞放在林予面前后，又在唇前示意了一下，让林予不要出声打扰到孙千千。
　　李鹏和宋迎秋走了，雨点越来越大。孙千千倚着林予的肩头，所辛哭泣声慢慢低了下来。
　　待孙千千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与她分别后，林予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人呢？怎么判断是非曲直的标准。是靠片面还是全面，但是每个人都从客观出发，世界上又怎么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呢？
　　第二次早读下课后，林予正站在走廊外面的饮水机边冲着咖啡。
　　“林予，冲完后方便和我说一下孙千千的事吗？”李鹏站立在旁边，波澜不惊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眼底有些乌青的黑眼圈。
　　林予同李鹏走了几步到比较冷清的走廊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鹏。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远方青黛色的连绵青山在朦胧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李鹏望着远方，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孙千千一直都是这样，侠义却又冲动。”
　　“小时候，我经常生病，隔三差五的生病。幼儿园的其他同学都不喜欢跟我玩，骂我药罐子，骂我生病鬼。”
　　“我经常坐在角落，就怎么远远地望着他们。新的学期里，孙千千转学了过来。她穿着一条红绿色的公主裙，扎着丸子头，来到我面前伸出手，问我要不要和她做朋友。”
　　“她成了我唯一的朋友。玩游戏的时候，别人骂我生病鬼，推了我的肩膀，孙千千气不过推了回去，刚好别人低血糖站不稳摔了一跤。她被老师训斥了好久但是还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她告诉我，我和其他同学都是一样的。”
　　太阳爬上了山头，泻下了金黄色的阳光，雾气也在慢慢地消散着。
　　“林予”，李鹏转过头看向林予，把一盒精致小巧的千纸鹤递过去，“麻烦你帮我把它交给孙千千，谢谢。”
　　所幸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晚上，在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谈话下，刘霞作出了道歉，孙千千也反思自己道了歉，两人握手言和。
　　可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这已然成为了孙千千心中的疤，一次次听到关于校园欺凌的班会和级会，都将其血淋淋地揭开，使自己回想起不好的往事。就像老农人破旧不堪的棉衣内里，赤裸裸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每当听到校园欺凌这个词，孙千千都不自觉地低下头。
　　期末考完最后一科英语后，班主任在放假前的班会发了这个学期的班主任评语。“但是老师希望你在和同学的相处中能大度宽容些”，孙千千看着手中的评语，心不在焉地在走廊走着。
　　“喂，孙千千，看什么呢？”
　　还没等孙千千来得及反应，李鹏已经夺走了手中的评语。
　　“还给我。”孙千千既尴尬又生气，脸上带着些愠色。
　　李鹏看着眼前的评语眉心微皱眼子尽是冰冷，愣了两秒，转眼间又换上了嬉皮笑脸，“没事啊，不喜欢不客观的东西就涂掉。”
　　李鹏从口袋中掏出了黑笔，边说边涂着，“好了，这下客观了。孙小姐，还回给你。”
　　李鹏吊儿郎当地朝孙千千挑眉一笑，将评语递给了孙千千。
　　“有什么，初中时候班主任还写我是大哥大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写错了人，害我喜提了两年的霸气外号。”
　　孙千千当初经常和林予在背后喊他大哥大的外号。想起当初的往事，孙千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颜。
　　李鹏眼角弯了弯，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笑嘛，多笑笑才好看。我爸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如果生活是一片荒原，那么孙千千觉得，友谊就是苍白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是自己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
　　“妈，我吃完了，我准备出去了喔。”
　　还没等林母端出厨房里最后一盘热腾腾的白切鸡，林予已经快速吃了一碗饭，收拾好碗筷后，跑到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出去。
　　“诶，大年三十的，不吃些白切鸡吗？那么好吃。”
　　林予走出房间，绕到林母身后，帮林母解着围裙，“妈，你知道的，我这十几年都不爱吃白切鸡。”
　　林予的回答还是如同前十几年逢年过节的回答一样，一如既往。
　　林母笑了笑，“那好吧，那你出去玩吧。回来的话，我给你留门。在千千家住的话，就打电话同我说一声。”
　　“好的！”答应完之后林予便一溜烟跑了回去。
　　“予予，这里！”林予循着声，望见了站在奶茶店前向自己招着手的孙千千。
　　孙千千穿着一套红色的小香风裙子，化着精致的妆容，披着一头及腰的波浪卷发，像个甜甜的红丝绒小蛋糕。
　　但林予帮林母准备完年夜饭后就忙着吃饭洗澡了，没怎么打扮。就随手扎起个马尾，穿着淡蓝色的喇叭裤和白色打底衣再套了件灰色针织衫在外面。
　　除夕夜的街道还是很热闹的，
　　林予小跑到孙千千跟前，孙千千伸出了藏在背后的奶茶，“新年的第一杯奶茶！”
　　“谢谢。”林予接过孙千千手中的奶茶,逛完附近的商店已经差不多八点，两人都买了两个红红的鹿角发箍戴在头上，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孙千千便与林予打车去北江桥，准备看跨年的烟花。
　　好不容易挤过熙攘的人群，来到比较合适的位置后，孙千千张望了许久才看见了远处置身于黑暗中的李鹏，指间闪着点点的火光，戴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倚着墙壁，脖子上挂着个佳能相机。
　　孙千千早前就同林予说过李鹏来拍烟花顺便帮她们拍几张照片。孙千千看见李鹏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信息告诉李鹏，而是径直向他走过去。
　　李鹏浅浅叼着烟蒂，在飘渺的烟雾中隔着几个人与孙千千对望。李鹏反应过来马上掐断了手中的香烟，脸在烟雾中看不清神态。
　　“哟，还没满十八就开始学人借烟消愁啊？”
　　“孙大小姐打扮得那么好看啊怎么大过年说话不好听些。”李鹏直起了身子一如既往地笑道。
　　“诺，你的奶茶。下次再让我吸到二手烟我扔了都不给你。”孙千千恶狠狠地瞪着李鹏。
　　“知道了，大小姐。”李鹏漆黑的眼眸望着孙千千，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孙千千看着李鹏眼底乌青的黑眼圈，平静淡漠的脸上挂着那抹笑意似乎只是浮于表面。
　　孙千千没有戳破，只是将口中日常的调侃吞咽了回去。
　　如果他需要静静的话，那这是自己能为他做的。
　　新的一年里，夜幕中的烟花绚烂又多彩而林予和孙千千也都有了好多张照片。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