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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开窍 ...

  •   院中干净,也不用多打扫,魏恒的厢房乌蔓没靠近,只跟思儿收拾了下带来的行李。
      安顿下来后,乌蔓找了张纸开始给在宛城的谷春写信,这是说好了的,一到地方就报个平安。

      她的字不漂亮,只勉强算得上娟秀,思儿就趴在一旁看她写,没一会就觉得无聊,掏出路上买的点心,抱着茶壶专心啃了起来。
      乌蔓认不少字,会写的却不多,书信也就能简就简,没说两句自己,更多的还是在提醒谷春要顾好戏班的那些孩子们。

      临走的时候,魏恒给了乌蔓不少银子,她只留了一点傍身,剩下的都留给了谷春。
      宛城那边的麻烦,魏恒虽然跟她说都没问题了,但如今人都走了,还是小心为上,有那些银子,几个月不开张都够活了。

      乌蔓写了两张纸,仔细地叠了起来,抬眼一看,思儿已经抱着点心睡着了。

      她轻笑了两声,小心将碾碎的渣子从她手心掏出来,又拿手绢给她擦干净。
      瞧着小小的人儿熟睡的脸蛋,又瞧了眼宽敞的厢房,阳光透过窗棂漫进来,洒在小桌上,像铺了一层精贵奢侈的金光。

      乌蔓看着看着,唇角的笑便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眸里愈来愈深的决然。

      *

      魏恒一直惦记着家中,一下午心神不宁。
      刚下值往外走时,便碰上了来接人的初元。

      初元一见他便笑:“老太太刚从佛寺回来,便听闻二公子回来了,命小人来接。”

      初元是他贴身的侍从,此次离京办事,事出紧急,便留他在府中。
      怪不得那会回院子没碰着他,原今日是陪老太太念佛了。

      魏恒便问:“老太太回府了?”

      “是,说要回去吩咐做桌好菜给二公子洗尘呢。”

      魏恒便也不多话,只闷头往回赶。
      脚步较之以往,不知快了多少。

      一回到魏府,早在门口候人的陈嬷嬷上前迎了两步:“二公子回来了!你们兄弟两此番离京,可把老太太憋坏了。”

      魏恒视线先是往自己院子方向扫了一眼,见没什么动静,才道:“下午才回的,母亲今日念佛去了?”

      “是啊,也怪老太太今日想着去,与二公子错过了,厨房那边已经在上菜了,二公子去老太太那用吗?”

      魏恒都走了两步,听闻脚步一顿,硬生生转了方向,往老夫人院中去了。

      见人走了,陈嬷嬷便偏头往他那院子远远瞧了一眼,瘪了瘪嘴。

      进屋的时候,魏老夫人正慢吞吞地喝茶,魏恒一别数月,只觉她白发好似又多了些。

      魏恒恭敬跪下行礼:“母亲。”

      魏老夫人抬眼,眼尾沟壑皱纹显得模样十分沧桑。
      她望着魏恒,许久没有出声。

      魏恒便一直跪下去,连头都不曾抬起。

      直到魏老夫人叹息一声:“起来吧。”
      又对赶来的陈嬷嬷道:“吩咐厨房传菜。”

      魏恒起身,微皱眉头:“还未带蔓娘来拜见母亲。”

      魏老夫人摆摆手:“乡野女子,你收作通房便是,不必拜见我。”

      通房,那连个枕边人都不算,地位也就比侍女高些。
      魏恒缄默许久,才郑重道:“儿此一生,原是打算只娶一人,举案齐眉的,此次遭人暗算,强行辱了人家清白……”

      魏老夫人大骇:“你别告诉我你要娶她。”

      魏恒无奈:“母亲说什么胡话,饶是我不对,蔓娘的身份也够不上。”
      他停顿道:“我是想纳为妾室,再娶个贤良姑娘做正妻,将来也好不苛责她。”

      魏老夫人知道这个小儿子向来是最认死理,讲道理的,若搁寻常公子哥,便是一夜风流,牡丹花下的韵事,只当玩笑一桩。
      再无情些,赔点银子随手打发了也不是没有。

      偏他认死理,将人带回来,还要好好安顿。

      也罢,她这小儿子往日最是省心,如今只是想要个妾位,等将来说亲时多贴些彩礼,费点心思便是。

      魏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自己房中的事,我才不管。”

      见她是同意,魏恒这才露出一点笑来。
      他五官生得深邃,面无表情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只轻轻一笑,便会淡了那些硬朗,多出几分纯真来。

      “那我明日一早,便带她来向母亲请安。”

      魏老夫人道:“但你要记得,长幼有序,得先你兄长娶妻之后,你才能纳她进房。”

      魏家几世书香,魏恒自小礼教道义训诫,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他点头:“在此之前,她就住在我院中,蔓娘是个安稳的,不会生事。”

      魏老夫人瞧他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原打算母亲这关不会好过,没想到根本没费功夫。惦记着院中那人,没吃两口便匆匆告辞。

      魏恒一出来,见到初元,便吩咐道:“去厨房端些饭菜去院中。”
      初元奇怪:“公子没吃饱吗?”

      一想起临行前说的那句等他,与此刻安安静静一直在院中等着的乌蔓,那双抬起来时,恍若有湖泊涌动的双眸,魏恒便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拍了初元的头:“让你去就去。”

      初元有些悚然地看着魏恒加快离去的脚步,摸摸脑壳,觉得自家公子这次回来,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

      因在老夫人那耽误了,回到院子天色都暗了。

      进门时,魏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紧张。
      心脏急速跳动,魏恒放轻了脚步,走到院中也没瞧见人。

      他顿时心中一紧,便也顾不得什么,径直推开偏房的屋门,又愣在了原地。

      乌蔓就坐在床边的小榻上,倚靠着窗台,天际边晚霞的余烬最后燃烧着一点橘红的光,随意地打在她发间。
      她捧着一卷书,正垂眸凝神看着,她带来的那个小丫鬟,蜷缩着睡在她腿边。

      晚间起了风,乌蔓不梳发髻,只松散着插着一根木簪,此刻鬓边有不少垂下的散发,却也不管,发丝飘动,她只盯着手中的书。
      她看得极快,眼珠子左右飞速摆动,没一会便翻了一页。

      那种汲取书本的积极,恍若得到雨水的夹缝野草,正焦渴地,迫切地,急不可耐地野蛮疯长。

      乌蔓的眼睛好像又漂亮了。
      魏恒有些发愣地想,此刻沸腾在她眼里的野望,甚至比霞光还要滚烫。

      乌蔓专注到,魏恒站在屋门口这样看着她许久,她都没有抬起头。
      直到初元的声音传来。

      “咦,这偏院怎么开了。”

      乌蔓被惊醒,抬起头来,与魏恒幽深的视线撞在一起。

      他靠在门边,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
      乌蔓微微讶异,随即起身:“公子何时回来的,怎没听见传唤。”

      魏恒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直到两人挨得近了,他才幽幽开口:“见你专注,便没有打扰。”
      他眸光垂下:“看的什么?”

      乌蔓抿唇而笑,似有些羞赧,将手中书本封面翻过来:“下午无趣,也不敢走动,便在架子上随意找了本书读。”

      《淮水游记》,不过是本闲书,封面很是陈旧,想来是幼时启蒙时用的,后来用不上,便随手塞在无人用的偏院中。
      但魏恒只望一眼,便了然一笑。

      “大人笑什么,可是嫌我读的太幼稚?”

      魏恒摇头,伸手指着旧书架,认真道:“这本书我记得放在后排,你说你随意找的,想来是扯谎。”
      他凝视着乌蔓白净的脸颊:“要么,你是仔细挑了这本来看,但放在外层的游记也不少,偏偏是这本。这样看,你是一下午都在读书,看了得有三四本,才读到了放在里头的这本。”

      乌蔓愣了愣,随即便有些脸红。
      眼珠子左闪右闪的,几分被戳穿的惊慌,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眼睛里都蒙上一层潋滟的水意,乌蔓抬眼,语气有些娇俏:“大人这样机敏,该去大理寺断案才是。”

      二人站在门口说话的空挡,初元已将饭菜摆好,他跟在魏恒身边多年,自是做到不看不听不追问。
      但饶是多年训练出的沉稳素质,也在此刻轰然瓦解。

      他退到角落,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一边止不住地瞳孔地震。

      他们家!只知道埋头死读书的二少爷!开了大窍了!!

      魏恒伸手,却在即将碰到时怔住,想了想,还是停留在乌蔓后背。
      “回府时我同母亲用了晚膳,饿了吧,我再陪你用一些。”

      乌蔓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笑:“好呀,大人真是体贴。”

      魏恒没有察觉她微妙的停顿,二人坐下后,吩咐思儿给她布菜。

      思儿被说话声惊醒后,一直像个鹌鹑一样垂着头僵站着,如今听了吩咐,赶忙凑上前,随手就抓了双筷子。
      魏恒眉头微皱。

      乌蔓看到,便按住了思儿的手,柔和道:“先去给大人烧壶热茶来吧。”

      思儿小心觑了眼魏恒神色,见他没反对,赶忙跑走了。

      等人走出门,魏恒才淡淡道:“明日我再给你送几个人来用着。”
      乌蔓凑过去,靠在他肩上:“我又不矜贵,哪用得着那么多人,思儿还小,哪里做的不对,慢慢教便是了。”

      二人本就坐得不远,她此刻身子微歪,馨香与柔和一同覆了过来。
      魏恒轻轻咳了一声,心头那一点微妙的不喜又烟消云散了。

      他都不用低头,眼睑微微垂下,便能将乌蔓鼻尖的小痣看得分明。

      “那你想要什么?我明日下值给你带。”
      魏恒不经意地软了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乌蔓就这样靠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望着魏恒笑的时候,眸光好似盛放星辰。

      “只要大人愿陪在蔓娘身边,便一无所求了。”

      只听她说这样一句,魏恒便觉得一日的疲累全都散去。
      他轻笑,原觉得自己此生只求一妻温婉贤淑,相敬如宾,至于情爱那些,并不强求。

      但如今得了这样一人,即便没有家世才学,只站在那里一颦一笑,对自己说上一句暖心的话,原是这么熨帖的存在。
      魏恒像咽下了一口滚烫的沸水,从喉口至心窝,都温热得悸动。

      宛城那个府尹,倒是坏心办了好事。

      魏恒静默地想,搂着乌蔓的手,紧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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