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记之江蓠》西施风荷

80、寻觅（下）

　　他一下子感到他悬在空中，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人抓住了。他绝望地想，“这下死定了！等下要被这帮精怪吃得一点都不剩。可惜了，我还有这么多事还没完成，也没有帮到江蓠，没有给日夜辛苦操劳的父母养老，更不能给他们送终，还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唉，早知道以前该多跟爸妈坐坐聊聊天，在他们跟前尽尽孝，这下完蛋了，魂飞魄散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了半天，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好像静止了，不对，是他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他发现她的双手双脚好像是被两股势力给拽着，他抬眼，前面是一堆乱七八糟毛茸茸的精怪，他的身后——他使出吃奶的力量使劲回望，原来是乔虹芍。只见她脸色苍白，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拉住韩宁远的双脚，站在圈内。
　　韩宁远心里一阵欢喜一阵心疼，欢喜的是他又见到日思夜想的乔虹芍了，心疼的是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要拼命地与这群精怪在抢夺他。
　　“阿离——，虹芍——”韩宁远兴奋之下也不知道该叫哪个名字。
　　“不要说话，你试着努力挣脱他们。我怕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乔虹芍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阿离，你可千万别放手。如果你放手了，我就肯定会被那群妖怪给吃了。“韩宁远不放心地交代。
　　“别废话，想办法让道长帮忙。”韩宁远这才想起来还有清风在场。
　　“道长，道长，道长，救命——啊，道长，道长——”韩宁远感觉身后乔虹芍的手越来越无力了，他吓坏了，“清风，清风——救命啊！——”
　　突然一道金光出现在了韩宁远的前面，那些精怪突然全都不见了，他自然也就被乔虹芍拉回了圈内。
　　两人还没开始叙旧温存，就发现圈子四周开始亮起来了，像是月亮照耀着大地那样暧昧的明亮，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路，乔虹芍毫不犹豫地拉着韩宁远沿着那条路跑了。
　　“阿离，我们要去哪里？”乔虹芍并没有回答。
　　等韩宁远回过神来，他已经跟着乔虹芍穿过了参天的树林，越过广袤的荒野，溜过无人的大街，踩过古老的青石板路，此刻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们俩，前面的乔虹芍赤着脚踩在地上，似乎不觉得痛，也不会感到累。
　　她穿着一袭单薄白色长裙，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身后，风吹过来，便都扬得高高的，她的背影在这样的月光下美得像幅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乔虹芍终于在一座巨大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这个屋子就是保存你记忆的地方，我们要进去找手帕了，你准备好了吗？”
　　韩宁远肯定地朝乔虹芍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赶快进去吧。”
　　乔虹芍没有犹豫地推开了门，这里果然是存放韩宁远记忆的地方。
　　印入眼帘的是放在正中央高高挂着的风筝，虽然那风筝积了灰，但是他一眼就记起，这是小时候他爸爸身体还不错的时候给他买的一个风筝。他记得这只风筝给他在小伙伴面前长了很大的脸，那段时间几乎一跃成为村中老大，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风筝破了，爸爸病了，他也将这段幸福的童年封存。
　　随后他还看见屋子里各种木头做的手工，那是他做木匠的爷爷给他做的玩具，现在爷爷也仙逝多年，他也早就不玩那些玩具了。
　　还有各种虎头鞋，是奶奶和妈妈的手笔，外婆的柿子，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这种算是稀缺，是当时外婆撑着拐杖踩着山路一颤一颤地从另一个村送到他们家。
　　外公的小称，那是解放以前用来称银两的称，是他用嚎啕大哭换来的，玩了没多久，也就丢弃了，找不着了，外公还心疼了很久。若不是今天突然看到了，自己几乎都想不起这件事。
　　再往里，他看见了那块脏兮兮的手帕，上面果然有很大一块污渍，跟他照片里看见的一模一样，不过显得不太真实。
　　乔虹芍几乎抓不到那手帕，韩宁远看得着急，他也帮忙伸手去抓，结果，很不幸，他也抓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韩宁远挠挠后脑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恐怕是因为你没见过真的东西，记忆不深刻，所以它才显得很飘渺。”乔虹芍皱着眉头。
　　“难道就没别办法了吗？”韩宁远有些后悔前段时间光顾着伤心没有好好观察，导致现在出现了纰漏。
　　“暂时看来是没办法了。我可能是真没那么好的运气吧。”乔虹芍有些悲观地仰天。
　　“等等，别那么快放弃，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的。”韩宁远急得在原地跺脚，抓耳挠腮，“——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在梦里梦见过那块手帕，一块没有绣完的手帕，一个小房子和一棵树？对，应该就是它。”
　　“你见过？”乔虹芍两眼放光。
　　“我没见过，但是我梦见过几次，这应该也可以吧。”
　　“应该可以，不过我们需要再继续往里面找找，说不定你藏得太深了。”乔虹芍继续拉着韩宁远往屋子里面走，随着屋子越来越深，里面的灰越来越厚。
　　不知道走了几重门，最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这块手帕。
　　它在角落里白得发光，上面也没有灰尘，似乎经常被拿出来。
　　乔虹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双手抓住那手帕，这次居然稳稳地拿住了。
　　面对这失而复得的东西，乔虹芍激动地落下了眼泪。
　　这一刻，她变成了江蓠，韩宁远变成了萧逸秋，“萧郎，知道吗？我想找到它，是因为我走之前忘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是你要当爸爸了。那天晚上我出于害羞没告诉你，这件事在我以后的日子里无数次的后悔，后来我想把这个美好的愿望绣在手帕上，传给孩子，以期望你们以后父子相认，可惜天意弄人，我没有完成这绣品，我们一家三口也最终分开了，还足足分开了一百多年。现在我终于可以把它完成了。”
　　说完江蓠把手伸向半空，手中倏然出现了一些针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边哼着儿歌边专心地绣起了那块手帕。
　　“一场秋风一场凉，一场白露一场霜，严霜单打独根草……”
　　韩宁远忘我地听着，这声音好像来自内心很遥远的地方，那么温柔，令他向往，他似乎也等待这一刻很久很久了。
　　不知过了多久，韩宁远好像听到铃声了，他有些着急，“虹芍，你绣好了吗？道长在摇铃叫我回去了。如果没有绣好的话，下次再来绣吧。”
　　此时乔虹芍咬断了手中的线，把那手帕摊开，“瞧，我绣好了。我现在把它留给你做纪念，这是我花了一生想要告诉你的愿望，现在终于完成了，我也要走了。”
　　韩宁远流着泪，“虹芍，我们以后是再也不会相见了吗？”
　　“萧郎，恐怕不能了，这次过来已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缘分，以后怕是再见也不能相认了。我祝愿你以后能够过得快乐，一生幸福。现在我也得去寻找我的幸福了，我不能一直在这里抱着过去不放，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往前看，你也是，莉莉也是，帮我转告林月朗，我已经不怪他了，还有陈月瑶和陈太，我也不想追究了，我要全心全意地迎接新生活去了。以后若是我见到你，会记得给你微笑的。再见了，萧郎，再也不见了，萧郎！”
　　正当她要离开屋子的时候，她不经意瞥见另一团满是灰尘的东西，她从里面掏出一层厚布，顺手拍了拍上面的灰，低头微笑，“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些东西，正好，我得带着，正好接上我们的孩子一同走了，正好路上有个伴。”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子，说来也怪，刚刚还是重重大门的屋子，她居然一下子就跨出去了。
　　韩宁远想追又不敢追，只能目送着乔虹芍的背影离开。
　　铃声越来越急促了。
　　韩宁远听见了，想起道长的话，他不得不含泪起身也往门外走，他以为自己也会像乔虹芍一样，只要轻轻一脚就能离开这些深重的房间，可是他发现这些房间好像走不完似的，走完一重又一重，一直走不完。
　　道长的铃声更加急促了，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只好加速跑起来，希望能早日跑出这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