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竟自称神明》句苗

1、做梦

　　2019年初夏，在刚刚高考结束的第三天，湖北。

　　夜幕缓缓降临，平常吵闹的筒子楼此刻安静的有些诡异。陈寻道早早就上了床，多年的生活习惯让他即使高考结束也没有多少放纵，甚至半口气都没喘出来又要忙活着找兼职读大学——他此时正在洗到发白的床单上闭着眼睛挣扎着梦魇。

　　他这个症状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月了，整个梦魇让他白天都精神恍惚，本就惨白营养不良的脸还横着画了俩眼袋黑眼圈。梦魇是从陈寻道一闭眼就开始的，就像是被人猝然拖到某个境界，然后砰地关上门，两眼一黑呜呼哀哉地沉沉浮浮一晚上，又在早上闹钟响起来的一瞬间一屁股把人踹出来，一点情面都不讲。

　　前几天都还好，这几天的梦魇的劲就大发起来了:先是活像是伸出什么触手把陈寻道脑仁往下拽；控制着他俩眼珠乱转，在意识境界里打转儿；再或者就是像曼德勃罗集那样的螺旋花纹重复地在脑子里生成、生成——乃至今天，终于不是漆黑一片了，陈寻道死死闭着眼睛咬着下唇，意识却在梦中飘忽:他眼前赫然是一片纯色的空间！

　　陈寻道抬了抬手，发现自己是以所谓的“灵魂形态”漂浮在这里的，他试着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从他落地的脚下升起一道巨大无边的太极八卦阵法！陈寻道大惊，仔细低头打量自己脚下的阵法。只见这个阵法的阵眼以自己的脚为延伸，不仅仅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为界，还有天地雷风，水火山泽，万年时历——甚至在那个隐隐泛着荧光的阵法下还有一个相同大小的乾坤太极图在滴溜溜地打转。

　　陈寻道蓦然一怔，再抬头就是莫名的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他的脊背向上袭来，他的耳朵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随即就是从腰窝脊髓处传来剧痛，随着人的神经向全身蔓延。

　　陈寻道本就体弱，此刻更是受不住，痛的冷汗直冒，全身在床上缩成一团，但是他的意识却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禁锢在梦里不让他醒来，他就这样死死地被按在了梦里。

　　在意识里，此时的陈寻道已经被折磨的看不出人样了:他的五感通识被全全封闭，只能跪趴在空中痛苦地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七窍汩汩地向外流血，奇怪的是，精神体流出的却是金黄的液体。在他身下汇聚成小小的一滴，不偏不倚地坠在太极两仪的中心。

　　本来平稳旋转的太极瞬间金光大盛，像是喝了什么兴奋剂似的狂转了起来，两方爻位上的无极和有极生出根根极细的线，扎进上面晕的无知无觉的人的皮肤里，将人拉进乱转的阵法中。那太极阵法也是诡异地恰好在两极平横的中间停下了，陈寻道就这样被两仪四象一口吞了。

　　陈寻道五感皆封，自是不知道自己被吞噬后，原境界骤然响起了人群合声，大声地诵唱一些云里雾里的经文，配合这经文的诵唱，太极阵转的越来越快，甚至隐约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带起了这片境界的动荡。

　　陈寻道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等他颤颤巍巍地起床，立刻就觉得身上的不对——他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的后脑沉沉地向后坠，一闭眼立刻就开始找不到东西南北的晕眩：即使是骄阳似火的大夏天，他依然觉得寒冷至极、汗毛倒竖。但是也不是没有好的惊变：他的视力和听力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从床边站起身，从窗户外挑檐望去——树杈子上的叶片的青黄交接的虫洞都能被陈寻道瞅着。

　　陈寻道本就是个沉默的性子，换句话说，十几年的一个人的生活已经抹出来了他的对外非必要不交流的孤家寡人的狗性格。

　　所以，即使是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个梦！一个乱七八糟没头没尾的梦，就能把自己搞成这个逼样子的诸如此类的人生18载大大小小离谱事，陈寻道都选择憋在心里，反正睡一觉就能忘记的事，所以不如不深思、不追究，不足以外人道也。

　　陈寻道数落了家里的存货，决定随便下点挂面草草吃了了事。他现在精神有些恍惚，经常需要突然站定闭目来休息一下心神。视力陡然变好带来的副作用可能就是脑内剧痛。随便吃了几口就草草睡下了。

　　这次睡得就没有做什么梦闹出幺蛾子，甚至可以说睡得不错。陈寻道沉沉地睡到半夜惊醒，这下算是真正醒了。

　　夏天的湖北的天气总是多变，明明一整天都热得出奇，筒子楼活活像个蒸笼一样罩着，晚上就开始闷雷不断，但是也始终不下雨。陈寻道闻着空气中被激起得灰尘返潮味，也没有开灯，就这样闭目坐在床上。

　　他算是知道自己身体出奇在那里了——心太静了。虽说他本就是安静的人，但是眼下这种情况就是属于太静了。

　　陈寻道努力控制自己回想几天之前高考的题目、场景，自己高中三年的回忆，乃至追溯到自己18年的过往。他居然心下没有一丝波澜，不对，他根本就不是毫无波澜。陈寻道本来是懒懒地依靠在床头回忆，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似乎是福至心灵，他试着在床上把腿盘起来坐——瞬间耳清目明，豁然开朗：他似乎在着18年的回忆里好像都不是用正常人的第一人称回忆的，而是第三人称！

　　这说起来可就可就荒诞至极了，陈寻道在他自己的回忆里居然是像鬼一样飘在上空，用窥视、不，俯视的角度阅览自己！

　　甚至自己可悲日复一日的18年的回忆都是可以以意随心动的形式观揽的——陈寻道惊奇的发现在最近的高考那段回忆里，自己居然是飘在天花板的视角！陈寻道震惊之余立刻思维就发散了，他开始用着作弊一样的视角饶有性质地对起了邻桌的答案。

　　轰！一声平地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