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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芸娘私教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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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莹回想,张朝名将赢磊因受姜相专权之案牵扯,被明承皇帝贬至峪州,还改了姓,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改的就是钟姓。
盛莹凝思片刻,缓缓开口问道:“我口中的将军你可认识?”
钟赢颔首,语气有些沉重:“正是家父。”
得到肯定的答案,盛莹又是一疑惑。
史料中从未提及他有一儿半女,难道是私生子?见不得光,盛莹心中猜测道。
“很少有人会联想到这一点,我父刚正勇武,暗下得罪了不少朝廷大臣,姜相专权之案牵扯众多,这其中缘由……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父亲为姜丞相进言,惹怒了圣上,被贬改姓,说我父不配赢姓,……赐了一个钟字。”
钟赢说这话时,脸色如同那九月的梅雨时节,落寞沉寂,眼神看向远处,无处落定……
“你父亲配的上赢姓,他是张朝最出色的将军。”
钟赢低头看向盛莹,那温柔的眼眸中仿佛有一束坚定的光,看向自己,不禁有些好奇。
“钟赢有句话……不知当问否?”
盛莹看向他轻言道:“你问。”
“司小姐谈吐不似幼童,且前朝旧事
……知晓甚广。”
盛莹扯了扯嘴角,顿了顿道:“这些……都是我私下里偷听来的。”
……
钟赢一怔,随后反应了过来。
右相大人学识渊博,又历经两朝,其中原委定是清楚,这些话定是讲于亲近人听的,钟赢暗想道。
“是钟赢唐突,”钟赢抱拳弓腰道:“在下向司小姐赔罪,谢司小姐对家父赞言。”
看着眼前的一幕,盛莹一时愣在原地。
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后世人对赢磊的评价,并不是她自己的话,钟赢的这个致谢她不配接受。
盛莹双手上抬停在半空中,不知扶还是不扶。
盛莹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手道:“你言重了,我们之间不必这么客气,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不需要这么拘谨。”
“礼法不可废,你我有别。”
盛莹看着一脸认真的钟赢,也不再说些什么。
一千年的阶级固化 ,三六九等,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思想,早就扎根在他们的骨血中,是单凭外力根本扭转不过来的,又怎会因人一言而轻易作出改变呢 ……
“那就依钟公子之言吧。”
盛莹跟着钟赢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小院。
屋前有一颗很高的梨花树,花朵成簇,风轻轻吹过还会带走三两片花瓣,美极了,是一处世外桃源 。
“姨母——”
钟赢冲屋内喊了一声 。
竹帘内人影晃动,一身穿樱草色立领斜襟长袄外搭晴山色比甲的妇人撩帘而出。
“此时可不是下学的时辰 ,月初怎寻到了我这里 。”
钟赢抬手作揖道:“自是有求姨母的。”
说罢,钟赢移步 ,露出身后小小的盛莹 。
“呀——”
纪芸娘惊道:“这脸怎画的像小猫似的 。”
“让您见笑了,”盛莹有些不好意思道 。
纪芸娘忙走下台阶 ,看了一眼钟赢 。
钟赢领会讲道:“这是右相家的小女儿 ,麻烦姨母了。”
纪芸娘闻言 ,一副了然的样子将盛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随后牵起盛莹的小手问道:“你就是司予?”
盛莹疑惑,心想道:她认识我?
口中不忘点头答道:“嗯 ,夫人好 。”
“我很好 ,倒是你……受了不少苦 。”
纪芸娘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转言道:“我带司小姐去房内梳洗一下吧。”
“麻烦夫人了。”
纪芸娘牵着盛莹移步到了内室 ,打了水为她轻轻擦拭脸上的墨迹 。
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搞的?”
盛莹弯弯嘴角道:“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 。”
纪芸娘楞了一下 ,看着盛莹脸颊上擦去墨水后留下的道道红痕,心中渐生怒气,又不愿在小孩子面前表现出来,随即转身低头寻找药膏,口中还是低喃道“若只是打闹就好了……”
“小孩子家,手无轻重的。”盛莹转身轻声回道。
“这药膏有消肿的效果,涂上去凉凉的,保证让人看不出来。”纪芸娘拿着一小瓷瓶道
“谢谢夫人。”
纪芸娘看着铜镜里瘦小的盛莹 ,暗暗心疼了起来,语气也比刚才更加温柔:“司小姐不必这么客气 。”
盛莹想起钟赢的话,淡淡笑道:“礼法不可忘。”
一番梳洗 ,纪芸娘带着头扎双丫髻的盛莹走出了房门 ,此时钟赢还立在院中等候 。
盛莹见到钟赢朝她走来 ,三步并着两步走下了台阶 ,抬头看着他脱口而出道:“我收拾了”
“我知道 。”钟赢望着盛莹的脸颊,问道:“司小姐,还疼吗?”
“不疼了,夫人已经为我涂了药。”
二人说话间,记芸娘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纪芸娘掩唇轻咳了一声:"月初 ,你该回去听课了 ,等下你老师未见你 ,该发火了 。”
钟赢收回目光,作揖道:“月初这就去 ,只是司……”
“你不必担心 ,司小姐以后就留在我这里了 。”纪芸娘打断道 。
盛莹转头看向纪芸娘 ,心中感激万分,现今自己无处可去 ,能呆在纪芸娘身边自是很好的 。
钟赢走后 ,盛莹来到纪芸娘身边 ,弯腰谢道:“谢谢夫人愿意留我 。”
纪芸娘扶起盛莹:“未能提前问过你的意愿,也不知你是不是愿意留下来,让我做你的老师。”
“只要夫人不嫌弃我愚笨,我当然愿意了。”
“好”纪芸娘拉着盛莹的手向屋内走去:“我虽不比饱读之士,但启蒙还是可以的 ,况且 ,还有你茂泽老师在 。”
“夫人,茂泽老师是何人?”盛莹抬头问道。
“他是我的夫君 ,以后由我们两个人教你 ,如何?”
盛莹听后,心问道:古代的作业应该不繁重吧。
“好啊 ,我自是愿意的,谢谢夫人。”盛莹展颜笑道。
然而事实并非如她所想 。
“阿予 ,可会抚琴?”纪芸娘看了一眼凉亭下的古琴问道 。
盛莹犯难 ,也不知这司予是否学过弹琴 ,轻声说谎道:“不甚熟练。”
“那就是会的 ,给老师弹一首 。”
“啊……好——”
盛莹坐在琴前,如坐针毡 ,无意识的伸出食指向鼻梁处推去,感到一股落空感后,才将将抬起手指,在纪芸娘期待的目光下 ,弹了起来 。
“砰──砰──砰”
……
“阿予——”
纪芸娘叫住了盛莹。
盛莹抬头看着纪芸娘 ,面露尴尬。
“无事,”记芸娘看了一眼琴道:“看来是真的不熟悉啊……”
又道:“写字应该会的吧 。”
盛莹点了点头 ,凭着记忆写出了她自己在张朝的名字。
“老师 ?”盛莹放下笔,抬头只见纪芸娘眉头紧皱 ,心中一凉道:“是阿予写错了嘛?”
纪芸娘暗叹一声 。
“字不行 ,那就换画吧 ,”说话间纪芸娘重新为盛莹换了宣纸 ,微笑道:“总该有一项强的吧。”
记芸娘这句话,看似说与盛莹,更像是说与自己听的。
盛莹无助的笑了笑 ,提笔蘸墨 ,心中默念道:七加二等于九 ,先画胡须后画尾……
“老师,我画好了 。”
“这,这是———”纪芸娘眉头紧锁 。
“是老鼠 。”
盛莹见纪芸娘面色沉重 ,回话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些 :“简笔画的 。”
纪芸娘放下手中的画道:“我以为他待你平日虽苛待了些,可也不至于这般教养人啊,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盛莹望着失神的纪芸娘道:“老师,什么不应该啊?”
……
“呃,没事,”纪云娘将画收起来道:“阿予 ,今日就先这样吧,至于如何教你,容我先好好想想。”
李茂泽下学后见自家妻子一直板着脸 ,见自己回来 ,也不向往日一般招呼 ,便问道:“芸娘你这是怎么了 ,霜打了?”
纪芸娘抬头看了一眼凉亭下的盛莹和钟赢二人 ,冷言道:“若真是霜打了就好 。”
李茂泽顺着芸娘的目光向凉亭看去,问道:“刚想问你 ,这是怎么一回事?”
纪芸娘重重放下手中的碗 ,说道;“你跟我进来,从头给你讲 。”
另一边 ,钟赢也察觉到了盛莹的情绪不对 。
“司小姐怎么了?从我进门至今 ,见你一直闷闷不乐的。”钟赢隔着一席坐到了盛莹身旁。
“我好像惹记老师生气了。”
“我姨母嘛?”
盛莹点了点头。
“说来我听听。”
钟赢微微弓着腰,低着头听盛莹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嘴角渐渐翘起。
“别担心,我姨母待人最是亲厚,她可能苦恼不知如何教好你,毕竟……你姐姐司纾小姐很是优秀。”
盛莹顿时有了精神,双手撑在二人中间的竹席上,将身子探出一半道:“我姐姐如何优秀?说来听听。”
钟赢鼻腔轻哼一声,绷直了身子,直低着头道:“大小姐功课很是出众,这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司予小姐也不必难过,你年纪还小,将来也会同样优秀的。”
说这话时,钟赢的耳朵突然红了起来,恰好被盛莹看在了眼睛里,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
“哦——”
“怎么,司小姐不信?”
“我信”盛莹回正了身子,堆笑道:“我信公子的话。”
心中又暗搓搓回道:我信你对她有意思。
钟赢展齿一笑 :“司小姐聪明伶俐,若肯用功,假以时日,定会有成就的。”
“何成就?我又不是男子,用来考取功名。”盛莹不以为然,捋了捋袖子道。
“非也,钟赢以为女子读书,重在明理,晓人生之义,不苟于宅院、一人,心则旷,神则怡。”
“你真是这样想的?”盛莹难以置信道。
钟赢回头眼神落在远处,又接着道:“这世道艰苦,男子将能饱腹,女子更为艰难,世家大族的女子,虽锦衣玉食,但也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很少一部分能活的像自己。”
“若是可以,我不希望我成为司予……”
盛莹抬头望向远处。
远处烟柱升起屡屡白烟,缭绕如云,仿佛与天空融为了一体,一时分不清何是云何是烟……
作者有话要说: 1.本文纯属虚构。
2.衣服描写仿照明制汉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