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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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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折腾,陈律觉得又活过来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只是洗漱时候看见脖子上几个明显的暗红吻痕,忽然担心起来,下午还得领小侄子去游乐园,让他姐看见又要念叨半天。正想着,低头吐出水,全是红的,牙龈又出血了,还有上回让□□撞掉的牙也还没补。陈律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知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家一看,果然。
进门就见陆奇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睛盯着他笑。一旁的□□睡眼惺忪,强打着精神盘腿打坐,看见陈律进来两眼一闪,想说什么又硬憋了回去。
陈律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陆奇都走三周了,该不是又打算回来?那当初走得趾高气昂没有一丝余地为哪般。
“你来啦......”陈律掂着钥匙玩,勉强笑起来。
“嗯,”陆奇抱胸斜靠着看他,不紧不慢说,“换挺快的啊,我刚走没多久这后备就入住了。”陆奇知道陈律尽管随便,花花草草也没少惹,可有一条,能带回家同居的除了他没有第二个。看见□□在这儿,他当然不爽。
陈律讶异,愣了几秒才知道他说的谁,赶紧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孩子就暂住几天,还是我妈吩咐的,我和他没关系。”说完才觉奇怪,俩人都分手了他解释啥,有啥关系么。接着就要开口问陆奇,大清早跑来是想干什么,谁知他几步走到陈律跟前,抱住头就亲上去。
□□一直看着他俩讨论,一句话不敢插嘴,完全状况外,可陆奇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把他吓傻了。不是第一次看男人接吻,这次却连怎么呼吸都忘了,灵魂已然出窍。
“喂...”陈律使足了力气才把陆奇的脑袋掰开,缺氧了都!“你干嘛呢?!吃错药了啊,没见这儿有人么!”
气氛有些僵硬,陆奇低着头笑笑,始终紧咬下唇,许久才说,“我想回来,陈律,给个机会?”这场景像极了他俩的从前,每次争吵过后,几乎都是陆奇先低头,因为喜欢,因为在乎,他甘愿把骄傲和自尊放在一边,所求不过陈律能知错然后改过,用对等的爱来回报他这份付出。可很多时候,陆奇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他和陈律的频率走不到一块儿,坚持两年已经算是奇迹,可偏偏放不下忘不掉。那天走后,谁也没看见他流了一路的眼泪。
说不心疼是假的,陈律挺喜欢陆奇,却...没有他喜欢自己的多。“别这样,你走那天,不是说不可能了么,陆奇,”余光察觉□□正痴愣愣地看着自己,陈律咳嗽两声,“咱们到里面说,□□你去煮早餐,”顿了一下,又说,“三人份。”
“不用,我来。”陆奇撑起笑容,看也不看□□就往厨房跑,手里端着锅,放水的时候眼睛又湿了。陈律站在原地不知该进该退,一脸黯然神伤。
□□也心揪难受,这场面太催泪了。“大哥......”试着叫了陈律,指指陆奇,“他天还没亮就来了,等了好久,你别,别让人家委屈啊。”舌头一打结,□□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不吵你们,我出去。”然后扭头就往外面冲,胃里一阵阵泛酸,埋着头跑了老远才停下来。以前不是没有这样跑过,可这回觉得心脏都快炸裂了,气喘得厉害。
一直在小区门口的绿化带边候着,保安认识他,给递了条小凳,□□忙鞠躬感谢,把小保安吓得不轻,说弟弟你别行大礼,我哪儿受得起。从上午坐到下午,□□的眼睛迷了不下五次沙子,看着雾蒙蒙的天,感叹北京的天气真不怎么样。
浑浑噩噩呆到傍晚,□□倚着围栏都快睡着了,饿得他都看不清路上行人,直到谁一巴掌拍醒他,居高临下地吼,“你跑什么呢?!我吃你啊,赶紧回去给我做饭!”陈律气得想笑,这傻孩子真是傻到一定境界了,说跑就跑,都不带停顿的。
□□眨眨眼,好多话想说,最后却讷讷地跟着陈律回了家。走到门口又停住,“大哥,那个...他...”
“走了,”陈律知道他想问陆奇,“你会喝酒么?陪我喝两杯。”说着拿了几瓶嘉士伯扔过去,一屁股坐地上拉开拉环仰头就喝。
□□还饿着肚子,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说,只得学陈律的动作打开啤酒喝起来。第一口呛得不轻,眼泪都咳出来了,抬头撞上陈律的目光,正笑着看自己。“大哥,你们到底...怎么了?”本来想说俩男人怎么能说亲就亲,可这回不像上次撞见王良那样,或许是被陈律狼狈的模样打消了别的念头,□□没觉得惊悚和恶心,倒有几分不知所措。
“今儿瑞瑞打电话来,可惜没能带你俩去游乐园,他想你了,去跟他说几句吧,小家伙明天下午的飞机。”陈律一口气交代完,把手机扔给□□,又自顾自闭眼猛喝,压根不想回答□□的问题。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颓丧地摆弄半天手机,愣是找不到号码,“大哥,这怎么拨?”没人搭理他,就这间隙陈律已经喝翻过去了,四仰八叉躺地上不动弹。
没辙,还得把人弄床上去,地板凉,受了冻肯定感冒。□□卯足了劲才把陈律架起来,扶着他跌跌撞撞朝卧室走了几步,都说醉酒的人特重,□□算是尝到了这滋味。那人全身重量都压自己身上,□□叫苦不迭。等快要靠近大床,陈律却先动了,右手勒着□□脖子噗通一下两人同时栽进床里。
“诶——大哥放手,别压我啊...”□□挣扎间,陈律手脚并用把他缠了个结实,满嘴酒气扑面而来,熏得□□都没地儿躲,木头似的僵在陈律怀里不敢乱动。
“让我抱会儿......”说完这话陈律彻底不醒人事了。
□□后背就像被大火烧了一遍,难受极了。望着窗外渗进来的月光,他着实不懂,男人和男人,真的可以那样?莫名的,陈律拥住自己的感觉竟然不错,很舒坦,很柔软,软到心里去了。
很多时候往往这样,说不清,猜不透,那种感觉就不管不顾撞了上来,眼睁睁看着,来不及去弄懂,就都晚了。
陈律在酒劲过后苏醒,夜色正浓,估计也就四五点。除了脑袋疼还有手麻,仔细一瞧,不麻才怪,□□正拿它当枕头呢。陈律想缩回来,动作顿了一下,放弃了。怎么也不忍心把□□弄醒,何况心里还在难受,有个人陪着感觉总要好一些。
陆奇真走了,再也没有回头余地。陈律痛并忍着,他庆幸自己的理智,有些感情到头了就放手,那种不舍的感觉不过是别的东西作祟,与爱无关。就像两个在水里游的精疲力竭的人碰了面,互相撑着彼此,以至于不下沉淹死,他们需要对方,然而,换个人也可以,谁也不是唯一。
寂寞了,所以靠近取暖;习惯了,所以麻木不仁。清醒过后,却有更大的寂寞等在那里。
陈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似乎从父母离异后就慢慢对周遭失去信任,连那对相濡以沫的人最后都劳燕分飞,还有什么是靠得住的。
伸了伸腿,细微动作却将□□吵醒,陈律尴尬地抽回手,转身不看他。
“大哥......”□□挤过去几寸,
“别叫我。”陈律闷闷地说。
“...那我走了,”还真的一股脑爬起来,□□心如乱麻,
陈律又喊,“上哪儿去?”
“煮面。”
于是天还没亮,陈律家客厅灯就点上了。又是面,这辈子跑不出面圈了是吧。陈律吃了几口,味道还成,比陆奇做的好。看看□□,总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可他比自己淡定得多,还挺沉得住气。
“大哥,我想想...还是该走了,”□□已经六神无主,大脑里全是麻绳,都不知在说些什么,“小阳哥可能已经回去了,我回家看看吧。”
“你当初不挺死心眼的么,非找到他不可,现在怎么又变卦了?”虽说相处时间不长,陈律这会儿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胸口堵得慌。
□□停下筷子,愣愣地看着泛油的汤,“我太天真了吧,这儿那么大,我没那本事找到他,其实,找到也没用...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好像这也挺没意思的,当初拼了命来北京,总得有个念想,要不我可能就一辈子在乡下和我爸一样了。”
陈律笑笑,他明白,小城市的人都爱往大城市跑,人们总是很难抵挡住诱惑。
“我哥是当兵的,”□□忽然鼓起勇气,眼里闪现异样的光彩,“他救过好多人,我特羡慕他穿军装的样子,可我没本事,书念不好,想去参军也不够格,人家说我体质不行,第一轮就刷下来了。隔壁村的上了好几个,听人说是给领导塞了钱,我爸就说算了,咱不和人家比,不走歪门邪道。”
陈律始终保持微笑,没想到这傻小子故事还挺多,今晚话也挺多。
“小阳哥懂的东西比我多,他说他早就看出来了,与其一直在村里没出息,不如出来闯闯,直到他说他发了财,我以为他会回来呢......”□□越说越小声,
“你就没想着出来跟他一起闯闯,你就不想发财什么的?”这年头,要说不想的人该算古董了吧。
“想过,也只是想想,我知道自己的斤两,能平平安安就行,给我那么多钱还睡得不踏实。”□□讪讪地笑了笑,把头低下。
“目光短浅,”陈律哼哼,“我问你,是不是因为看见我和...那男的接吻,你受不了想走?没事儿,说出来我不生气,挺正常的。”
□□一下子慌了,“没有!我没受不了,我之前看见过。”
陈律眯起眼细细打量,这小子还藏了事儿。
“就是那天,我撞倒你...还有监狱里,我看见他们特别亲密,我没别的想法,对你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欲盖弥彰啊这是,陈律干脆起身,慢慢贴了过去,“小子,你想什么呢?”
“没想!不敢想!大哥我现在就走!”□□逃也似地跑出去,陈律没追,他以为这孩子马拉松瘾又犯了,不跑不自在,于是便继续坐回去吃他的面。
他没算准,这回□□是真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