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Extra 1】经久之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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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煦很喜欢夏天。
热烈的人喜欢蓬勃的季节，他喜欢夏天，喜欢海，喜欢生机勃发的树与运动流汗后拂面的晚风。
他在夏天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关于某些经历，关于某些人。
后来因为某一个人，从此往后许多年，他的人生再无盛夏。
白轩槿消失的第一秒，世界回归了原本的时间线。
如同他来时悄然，也走得默无声息。
世界抹去一切，将所有错乱修正，连同他尾指的戒指一道消散，重新回到原本的轨道上继续前行，他是唯一的错漏。
他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白轩槿存在。世间曾经与他相关的所有都灰飞烟灭，提醒他只是大梦一场。
可是凌煦记得一切。他笑的样子，看电视坐得七扭八歪的样子，对着香菜皱眉的样子，跳舞时耀眼夺目的样子，每一个瞬间的白轩槿，他都记得清楚分明。
人没有归处很可怕，而更可怕的莫过于曾有归处。
但他不能停下。凌煦看向月色下的城市，钢筋混凝土与霓虹灯交汇成某种近于挑剔的倨傲的繁荣。
他只能，向前走。
唯有向前走，才能与他相遇，才能与他重逢。
他不断扩展自己的领域，尝试更多可能性，逐渐与娱乐圈有了更密切的接触，然后某一刻，将某个机会握在了手里。
2016年，凌煦一夜爆红，随之而来的追捧、争议、封杀、谩骂，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一一尝遍，然后被摩洛哥的风沙尽数吹散。
因为中暑躺在沙地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凌煦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不断跳动的轰鸣。
这些都没关系。
这些不叫吃苦，这都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最苦的是看不到未来。
只要未来还可以与你相遇，如此种种，不过是寻常。
他一直觉得所有身体遭受的苦楚都可以忍受，而看不见未来最是残酷。可是他与白轩槿在一起的当下，无人知晓未来会走向何方，即使如此，他也想要牵他的手。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年底，凌煦参加朋友的生日会，席上跟人攀谈时不经意地一瞥，另一边有男孩笑颜明媚，一双眼睛宛如星月。
这是2018年，16岁的白轩槿，尚是青涩少年，未见日后星光耀目的模样。
这是他的，尚未属于他的，他未曾见过的，灵秀明朗的少年郎。他的白轩槿。
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握酒杯的手捏得发白。
朋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问：“喜欢?”
他一瞬不瞬注视着他，压抑着自己的冲动与渴望，只是用目光一遍又一遍将少年人的身影刻进心里。
他诚恳点头：“喜欢。”
许是视线过于热切，男孩似有所觉，向这边看过来，朋友一笑，拉着凌煦走过去，向少年介绍：“凌煦，你可能还不认识……”
“我认识。”少年清朗一把声线如初春的雨，润泽他渴求已久的心。白轩槿笑着，似乎被他的气场震住，有一点拘谨，但依然得体，“煦哥在韩国可火了，当时我朋友都去接机了。”
说完略微躬身向他伸出手：“你好，我是Pi1er Groovy，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他接住他的手郑重握了一下，感受少年的温度突然熨帖他的掌心，然后抽离。
初次见面，你好。
好久不见，白轩槿。
后来的几年他们在不同的场合又见过几次，演员和偶像的交际不多，每一次并无过多交流，只是点头招呼。白轩槿每一次都挂着近于完美的笑跟所有人社交互动，年纪小小却近乎圆滑。他回忆彼时日日陪伴他身旁的青年，像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猫儿，懒散自在，笑起来望向他时眼里总是带一点点狡黠。
白轩槿不停往前走，脚步迈得越来越稳，直到在偌大的娱乐圈名利场也能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直到他的小孩在极挑哭上了热搜。
酒桌上，朋友接了个电话，提及第三季《全民在线》的筹备。第二季的数据并不乐观，第三季招商和嘉宾选择的压力不小。朋友叫苦不迭，随口冒了一句“说真的你挺合适的”。
凌煦一年一部综艺，明年的项目已经在谈，他随口一说，并不抱什么想法。
凌煦开了新的酒喝了一口，慢悠悠问他“都有谁”。
朋友一时激动不小心打翻身前的酒杯，凌煦将手中那瓶喝完，望向天边静静高悬的明月。
白轩槿，我来见你了。
2017年。
凌煦坐在车上，随意看着手机。
朋友圈有人发了今天参加的招商会，是新的选秀节目，最近类似的项目似乎多起来了。凌煦没在意，随手要划走，车辆突然急刹，手机一下子飞了出去。
突发情况过去之后司机向他道歉解释，他淡淡说没事，弯腰将手机捡起来，那条朋友圈的招商背景板放大呈现在他眼前，众多人中央，稚气未脱的男孩略显局促地对镜头露出笑。
某些可能性在凌煦脑海中炸开，震得他整个头皮都发麻，他几乎颤抖着手指把图片放大，再放大，试图将人辨认得更清楚一些。
最后他给那个朋友去了私信，圈出画面中央的男孩，向他索要更清楚的照片。过了好一会儿，对方回了消息。 「叫Groovy，南星的练习生，上半年参加过韩国选秀，你直接搜就是了。怎么，连你都感兴趣?我就说选秀这种项目能投，多大的流量呀。」
他静了很久，窗外车水马龙不断穿行，如同这些年奔流不息的时光。
凌煦闭上眼睛，任由潮意涌上眼眶，不断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
找到你了，白轩槿。
节目一开始小孩抱大腿的想法就非常明显，凌煦不做声，由着他在跟前晃荡。
他看得出来白轩槿有些怕他。
他这几年成长了很多，气场跟几年前已不能同日而语，在许多年长前辈面前也不落下风，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在他面前就没有不怵的。
一边怕一边执着靠近，就这么想赢吗?凌煦笑。
他想赢，那他就带他赢。
他带着他驰骋赛车场，在吊桥上携手前行，飞盘赛场默契配合，组队摘得一次次胜利。
他们在节目里逐渐熟悉，游戏中将亲密互动视如寻常，在不知不觉间允许对方不断越界，当他蓦然惊觉，白轩槿已经用那双眼睛注视他许久了。
旧日里那双如月似星的眼睛唯有望向自己时才如风拂秋水，漾得满池星辉。他已经太久没见过白轩槿用这样的眼神望向自己，好像他会永远看着他，且只看向他一人。
凌煦大喜大悲。
跨越近十年，周围人事已全非，唯独他们望向彼此的目光穿越时光洗礼，如同冥冥中某种因果既定，将故事继续。
彼时从容青年已经变成明丽少年，而他与之对换视角，终于理解了当年白轩槿为什么用哀伤的眼神说“你只有二十岁”。
二十岁可以去见广阔天地。这是对过去一无所知的少年郎，他身上不曾如自己一般背负执念难消的命运，他可以去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实现任何他想做的事。
他可以选择任何一种璀璨人生，而不用在二十岁就定下自己的一生。
况且二十岁的人，真的分得清他对自己的憧憬是因为什么吗?
可每当想到白轩槿可以选择爱他或不爱他，凌煦的一颗心仿佛被放在烈焰上灼烧，每一寸都叫嚣着无可压抑的痛楚。
你怎么能不爱我，你不能，只有你不可以。
求你爱我，爱我深刻，也爱我长久。
他在甜蜜与痛楚之间反复煎熬，不得解脱。
可是白轩槿对此一无所知。凌煦的犹疑在白轩槿看来是某种默许，少年人带着赤忱的心坚定向前，追逐，剖白，不断给予与索取，眼里始终带着希冀的光。他退一步，白轩槿就进一步，过境燎原，攻城略地，最后他节节败退，溃不成军，从身到心都打上白轩槿标记。
他甘心溃败，败给少年，败给欲念，败给这颗属于白轩槿的心。
某个夜里，他从梦中醒来，白轩槿安然睡在他怀里，因为他的动作醒了一点，没睁开眼，下意识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拍拍他，又睡过去了。他将被子重新盖好，把白轩槿更紧地搂进自己怀里，无数不可言说的欲念在内心疯狂滋长。
白轩槿，这是命运，你我都逃不掉。
这一路走得跋山涉水，千难万难，终于得拥月亮入怀。
如同虔诚的朝圣者，奔赴自己唯一的神明。
而他披荆斩棘而来，为将神明私有。
28岁的白轩槿浑身上下都是天长日久被爱滋养出的无畏与松弛，哪怕是在两人并不熟悉的当下，他提要求做决定都无比坦然，就像他知道他迟早会，也一定会爱他。
他被太周全地爱着，好像失去了紧张那根弦，付出与得到都是当然。
而21岁的白轩槿此刻牵着他的手仰头注视他，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他笑：“你会因此麻烦别的人吗?”
白轩槿认真想过，坚定摇头。
凌煦将他抱进怀里：“那请你以后多麻烦我吧。”
小孩于是开心地笑起来，像得了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宝贝。
原来这就是白轩槿当年所说的爱，是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只要你还是你，我就依然爱你。
爱你年少稚嫩，也爱你泰然沉稳。
这个时候的白轩槿尚且会害羞，不是那个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说“在爱”的俊朗青年。
而他终于懂了白轩槿当年日日逗弄调笑他的心情。
实在是可爱，引得人不断想要更多更多地欺负他。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俩真是天生绝配。
他们相伴走过年复一年。一起拍过戏一起旅行，一同面对猜测与质疑，红过脸但没吵过架，相携向更高处走去。
他们彼此磨合，日渐默契，相处中逐渐了解对方点滴，两相缔结更深的联结。
白轩槿逐步成长，与他记忆里的模样愈发相似，那些旧日光景遥远得恍如隔世，他偶尔回首，才发现居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当年遥遥看不到尽头的路，他竟然就这么走过来了。
而白轩槿也一直陪在他身边。
他爱他当年璀璨模样，而这些令人心动不止的点滴，都来源于他经年累月的爱。
他们的爱意彼此成就，将一切因果圆满。
白轩槿昏迷不醒着实是吓了他一跳。因为离朋友的私人医院很近，所以慌忙送了过去，上上下下检查一通却没有异状。
朋友在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对他说，如果各项机能都无异常，可能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你是因为什么不愿醒来?
他跟剧组请假，在床边守了三天，白轩槿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第一眼，眼泪难以自控地掉下来。
白轩槿，为什么露出如此痛心的表情?其后是一个月的分离。
他们从不那么熟悉一路走来，有摩擦和矛盾，也遭遇过难握的时光，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相信一切会过去，他们会继续走下去，他们不必望向同一个方向，只要他们始终望着对方。
这是第一次，凌煦觉得，他抓不住白轩槿了。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横亘在他和白轩槿之间，或者说，横亘在白轩槿与世界之间，将他困锁在小小的一方天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什
么也不做。
他太了解他了，知道不被逼到一个境地白轩槿绝不轻易松口，所以一上来就下了猛药。
白轩槿的眼泪几乎在“分手”两个字下一秒就落下来，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舒放，一时
崩溃不已。
他陪着，温柔安抚，耐心引导，然后在白轩槿终于打开心扉的讲述中重见2014年的夏天。
整整17年穿身而过，年少的怦然心动穿越广袤的时光，给了他同一个答案。
凌煦觉得，他似乎可以拥抱圆满的大结局了。
因为哭得太狠，外加录了一整天节目，白轩槿的体力近于透支，几乎在两人将一切袒露后安下心来的片刻就睡过去。凌煦给他擦干净脸，简单擦洗一遍，抱到床上去睡。月光从床帘的缝隙漏进来，一路从床尾照到凌煦眼前，他伸出手，仿佛抓住了17年前的月光。
月光当然是抓不住的，可是17年前的月亮和今天的月亮，是同一个月亮。
他俯下身，温柔亲吻他一个人的月亮。
凌煦曾经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如果命运当真有因果，那么——
他们相遇，是神的旨意。
你终会明白前途比爱情重要，你还会明白爱情比前途更难得，但最后你会明白，对的人，会站在你的前途里。
也许生命就该浪费在这种地方吧！
在你的爱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Extra 1】经久之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