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不下》年有鱼

3、第三章

　　一个月过去了，有许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包括那些愉快的和不愉快的。尽管骆洋的脸还是时不时地在店里出现，但那晚的事，就像是关上的匣子，被遗忘在某一个角落，不曾再打开。对常安而言，一个只知道姓名和长相却没有其他任何了解的人——只是陌生人。而陌生人就是不认识的人，有限脑容量不需要分给他们，情感也是同样的道理。
　　她还和每天一样，上班，下班，看书，学习，直到——今天。
　　记忆的匣子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不听使唤地散落了个满地。冤家路窄，倒霉，完了，怎么办……一连串的词汇在她的脑海里穿过。要不要打电话给尹夏姐，叫她来救命？但这不符合她的作风，她的原则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万不得已，她不求外援。但……
　　两个人店外的相遇就像是戏剧化的人生。不曾在店里有半句言辞，现在好了，可以有了。
　　“又是你！”骆洋怒目横视，瞪得她不敢直视。常安发现自己已经对他的印象有些模糊了，店里那个笑容温和犹如春风的男子只是一场梦，一场只有尹夏姐在时才存在的梦。
　　没错他们相遇了，尽管他们楼上楼下在工作，但从没有在没有尹夏姐的情况下碰过面。现在，他们也没有在那里碰面，而是在一条名不见经传的马路上见面，她瞄了一下路牌。云台路。她记住了，下回她不会往这儿骑车了。
　　说到车，常安依次看了地上的和她身旁的。地上的那个近乎就是废铁，而身旁那辆她叫不出名字，看起来很贵的车，上面则有一条又细又长又丑陋的刮痕。嗯……是她的杰作。
　　常安觉得自己腿有点发软，不光是因为眼前的这颗已经被她踩中而随时会爆炸的地雷，还因为她不怎么饱满却要马上出血的荷包。
　　如果让常安动手写，也许她可以写出一篇长达五千字关于她不是故意的这个事实的辩证文章，但让她在自己深感理亏的情况下，要她立刻开口，就不是她的长处了。就像是被抓住错误的小学生，她不敢抬头，不敢开口，更不敢动。就等老师的训斥，就算错不完全在她。
　　……
　　……
　　这条路真的很偏僻，偏僻到他们两个站在那儿不置一词一分钟，都没有车开过来。沉默寂静，以及足够的时间，常安也卯足了勇气，抬头，开口，说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请问补一下漆需要多少钱，我会全部承担的。”她的语速就像机关枪，不过五秒，一句话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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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洋没有说话，不是不生气，而是太生气，生气到一开口就想拿手去掐这个女人的脖子。男人爱三宝，香烟好酒和美女。骆洋对前两者兴致缺缺，勉强够上第三样，因为他叫自己爱车为老婆。平时他对老婆那叫一个疼啊，现在老婆毁了容，他疼得心都要碎了。
　　“那个……请问——要多少钱？”常安怯怯地问。她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怒火。
　　“多少钱？你问我多少钱？”新仇加旧恨，骆洋有砍人的冲动。只有深呼吸，才勉强稳住脾气。
　　“……”
　　“你知道我买了这辆车多少时间吗？你知道我花多少时间照顾它吗？你知道我在它身上花了多少钱吗？”骆洋一口气连问了三个问题，问得她连连摇头。
　　骆洋心痛地看了自己的爱车一眼，又瞪了常安一眼，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一遇到她就没好事。
　　不愿继续耗下去，他径自走向自己的车子那儿去。
　　常安见状，没有多想，赶忙追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这种感觉是如此熟悉，骆洋的身体明显地一僵。本来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而常安对他也没有什么防范之心。一记反手，就掐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胆怯，“那个……你还没说要多少钱。”
　　骆洋觉得自己的眉头不受控制地在跳动。女人就是这样，只会装可怜。什么男女平等，都是狗屁！一有什么事情，还不是让男人挡在前面！
　　“不用了！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骆洋大手一挥，甩开常安。
　　车门一关，不等她有下个举动，车子就扬长而去。
　　……
　　……
　　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常安的头发因为车速带来的风而飘起，她回头看看地上曾经名为自行车的废铁，叹了口气。看来，要走回去了……